第二十一章 夜袭

夜深林静，风清月明。两人一边行走，一边攀谈。

        “一帝分三家？”黄离皱眉道，“倒是没听说过。”

        黄子明叹了口气：“这也难怪，毕竟是咱们黄家一桩不光彩的历史。”

        “离兄，你总知道，咱们黄家向来以黄帝后裔自居？”

        黄离点了点头。

        “这天下有十三大宗，你也知道吧？”

        黄离又点了点头：“青帝当年立下青莲大典的规矩，调解人族各门各派的矛盾，选出来十三宗各道魁首，代表议事。”

        “不错。”黄子接道，“这十三大宗的名号，又有一个小小的口诀，叫‘两城两剑两外道，三佛三家一昆仑’。咱们黄家就属‘三家’之列，另外还有姬家、姜家两家。”

        “这我知道。”黄离皱眉道，“你说的‘一帝分三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唉，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啊。”黄子明叹道。

        “传说黄帝横压世间一万载，封天下土地，封列斗星辰，欲建起一个万世神朝。谁知天道有常，就是仙人，也有寿数大限。万世神朝，自是呓语。”

        “黄帝临死之前，自知天下将反，便对子孙后代立下遗嘱，叫他们退出长安城，不称帝，不争霸，以求自保周全。黄帝老祖宗仙名‘姬轩辕’，他却嘱咐后辈，叫他们连姓也一并改了。”

        “什么？”黄离惊道，“黄帝姓姬？不姓黄么？！”

        黄子明摇头道：“也难怪你惊讶，这事在咱们黄家，是个公开的‘秘密’。虽然长辈们大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愿公开提起，只在私下里流传。”

        “黄帝本名姬轩辕，却反叫后代不能姓姬。当时他的子孙、亲族分为三波。一波以帝妃为首，多数是黄帝姻亲，他们退居妙雾山，改帝妃之姓，也就是现在的妙雾山姜家。”

        “而黄帝的直系子孙们，则大致分为两派。一派尊黄帝遗嘱，迁出长安，退居首阳山，改姓为‘黄帝’的‘黄’字。也就是咱们首阳山黄家。还有一派则坚持称帝，坚守长安，不改姓氏。最终乱战中原，被人赶出长安城，逃到如今的东海青崖。这一波人，就是现如今的青崖姬家。”

        “而这一段历史，就是‘一帝分三家’。”

        黄离长叹道：“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史实，真是令人……唉，不知如何评说。”

        “那照这么说来，咱们黄家，和他们姬家，其实反倒是一家之后？”黄离继续问道。

        黄子明点了点头：“不错，若要论起来，两家其实是共用一张家谱。当年黄帝归天以后，天下大乱一通，直到佛祖西游，才恢复安定。黄、姬、姜三家自那时开始，就摒弃前嫌，结成攻守同盟。一直到现在，虽然各有摩擦，但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黄离想起了家主黄白的那位‘姬夫人’，恍然大悟道：“咱们现在的家主夫人，既然姓姬，原来也是青崖姬家的人？”

        “不错。”黄子明点头。

        “那个什么姬路遥，也是青崖姬家人？”

        “正是如此。”

        黄离哈哈一笑，拍着脑门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行事霸道，感情是小叔子上门，把姐夫家当自己家喽！”

        黄子明闻言，也是噗嗤一笑，摇头道：“黄、姬、姜三家，每一代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瓜葛牵绊。就好比咱们上一代，黄白家主就娶了个姬家的大小姐。跟着姬大夫人来咱们黄家的一众仆从，凡是有点地位的，都可以保留姬姓。他们拉帮结伙，呼朋唤友，向来是咱们黄家的一害。”

        黄离皱眉道：“既然这样，黄家的高层都不管一管么？”

        “管什么？他们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不做大恶，也都随他们去了。据说随这位姬夫人陪嫁的，还有她一个大哥，也是当年天下响当当的人物，修为比起黄白家主也不遑多让，如今就住在咱们首阳山上。有这样的人物镇着，那些黄家的长老们，又何必追究这些‘蝇头小事’？”黄子明阴阳怪气地说着，语气中不无讥讽。

        “哈哈哈，哪有妹妹嫁人，叫哥哥陪嫁的道理。”黄离哈哈大笑，与黄子明一起取笑起姬家来。

        笑着笑着，黄离不由得想起了前日，黄白与姬夫人对峙时，夫妻不和的模样。他心中暗笑：“这家主当的，老婆从娘家拉来一群恶亲霸戚，自己还偏偏管不了。真够窝囊。”

        两人哄笑了一阵，都觉得彼此关系亲近了不少。黄离少年心性，颇有几分炫耀地说道：“说起来，我还见过那位姬夫人呢!”

        “哦？”黄子明大惊。

        “就是前两天的事。”黄离笑道，“姬夫人和黄家主一起下山巡视。那姬夫人想要找我的茬儿，却被家主拦了下来。她还说我长得像她一位故人——一位死敌！”

        “哈哈哈哈哈。”黄离快意笑道，“兄弟，你得罪了姬家一位大少，我却得罪了姬家领头的大夫人。这么算一算，兄弟我还是比你厉害上那么一些！哈哈哈哈哈哈。”

        黄离是天性狂傲，浑然不惧，只求自在快意。黄子明却悚然一惊。他心中颤颤道：“这混小子！他说的若是真的，那老子可算遭了邪了！我不过得罪了一个姬路遥，最多就是挨顿揍；这小子得罪的可是姬大夫人！完了完了，要是被姬路遥看见我和这小子同行说笑，传将出去，误把我算成这混蛋的朋友……那牵连起来，我可就倒霉倒大了！”这样想着，只觉得身边黄离越看越是可恶。满心只盼着寻个机会离他远去，和他断清关系，连笑容也牵强了许多。

        正这样盘算着，忽听得耳边一声哨响，林中簌簌窜过几道人影。黄子明心道是姬路遥等人围了上来，心中大惊，只想脚下抹油、快点开溜；黄离却挑眉一笑：“可算是来了么！”

        唰唰几声响动，四五个少年从密林中窜了出来，把黄离二人前后围住。为首的二人正是姬路遥和黄楚卿。只见姬路遥手持一把钢刀，脸上阴阴狂笑，黄楚卿手持一把折扇，扇骨黑亮，似乎是钢打铁铸。

        黄子明眼见姬路遥手持凶器，心里更是惊惧，颤声喊道：“姬姬姬……姬路遥！你竟敢在首阳山下持刀杀人吗！”

        姬路遥放声大笑，手中钢刀摇摇指着二人，朗声道：“谁说我要杀人？——不过是想切你们两片肉下来，不伤筋、不断骨！”

        黄子明一听，两眼发昏，吓得站立不稳。黄楚卿却凑到姬路遥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姬路遥连连点头，又大声喊道：“喂！那个明什么玩意儿！你听着，老子这次来，不是为了算你的账的！你身边这小子在酒楼里落了我的面子，也就罢了，更加可恶的是，他还和一桩命案有关！老子今天没空理你，你乖乖给我滚到一边，我不理你。若是不识好歹，老子定要在你身上片下几斤肥肉来！”

        黄子明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缩着脑袋就要往一旁跑去。姬路遥却叫住了他：“慢着！”

        “你没听明白吗？老子要你‘滚’到一边。”姬路遥眯着眼睛，斜视黄子明，脸上大大的不屑。

        黄子明浑身一颤，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却又看见姬路遥手中钢刀明晃晃、银闪闪，围着众人全都面色不善。他极力地将屈辱和愤怒按下，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抱着膝盖，竟真的打起滚来。

        众人见他缩球打滚、委屈求生，无不畅快地大笑起来。唯独黄离皱着眉看着他，心中叹气，大摇其头。

        “若为修仙……又有何必呢。”黄离心中叹道。

        谁知黄子明在打滚时，也瞧见了黄离的眼神。那目光既有三分不屑，却更有七分怜悯。姬路遥的羞辱和嚣张，都没能攻破他的防线，这几分怜悯却让黄子明心中怒火狂燃、几欲崩溃。

        “别看我！”

        “王八蛋，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看我！”

        “等会儿叫你被姬路遥踩在地上，比我现在还要惨！还要可怜！！！”

        黄子明心中狂吼着，趴在一旁，不敢动弹。

        “说吧。”姬路遥甩了甩手中的钢刀，看向黄离，“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老子还能饶你一条活路。”

        黄离知道他说的正是黄辰一事，心中暗叹，却没有言语。而是两腿分开，扎稳了一个马步。一手伸出，冲着姬路遥，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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