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抬棺送行

“我非去不可吗？”我问道。

        半瞎子两只上翻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眼中的眼白布满了血丝，说道：“必须你去，否则依照李大年生前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家的！”

        我手心里满是汗水，搓了搓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吧。”

        半瞎子给爷爷和李大年选好了坟地，早早地找人挖好了坑，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意寓从此两人各奔东西，再不往来。

        入夜以后，半瞎子早早地把我叫到李大年家，他家里也搭建好了灵堂，不过李大年的这个棺木有些怪异，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棺材，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匣子。

        这是半瞎子找了村里的木匠临时赶出来的，因为李大年死后一直是那个跪立的姿势，任凭半瞎子他们怎么掰，尸体的姿势也无法改变分毫，半瞎子方法全都用过了，最后依旧是无计可施。

        棺材大多是长方形的，若是用普通的棺材的话，李大年的脑袋会露在外面，棺材盖盖不上，没办法只能临时赶造一个了。

        我走到院子里，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往堂屋里瞧了一眼，李大年的尸体正直直地跪在屋内的丧床上，面上贴着一张黄纸，看不到他的模样。

        整个场面看起来，别提有多怪异了。

        很快就到子时了，半瞎子递给我一根麻绳，让我绑在腰间，这是抬棺匠的必需品，名叫提气绳，因为棺材往往都很重，抬棺的整个过程都需要提着一口气，若是松懈了棺材落地了，对死者对抬棺匠都是极为不利的，所以这根绳子对帮助提气有很大的帮助。

        然后又递给我一把大铁锤和几根将近二十公分长的棺钉。

        “死者入棺！”

        紧接着，李大年的尸体就被抬了出来，缓缓放入棺材内。

        “咔！”厚重的棺盖猛地盖在上面。

        “八仙钉钉！”半瞎子在旁边喊道，于是我就拿着棺钉和锤子走到棺材跟前，拿起钉子就要钉。

        棺材四周哭声一片，我扶正钉子，举着锤子一下就砸了下去。

        “铿！”铁锤砸在钉子上，巨大的力量使得钉子迸发出了火星子。

        这时我却惊讶的发现，钉子在棺盖上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印，方才那么大的力量都没能把钉子给砸进去。

        我顿时就慌了神，半瞎子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就凑到我跟前，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我也压低声音说钉子钉不进去。

        半瞎子一叹气，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于是走到叫来一个人，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回过头让我等着。

        然后开始围着棺材念悼文。

        过了一会儿那人端来一盆黑乎乎的东西来，我凑近一看，是一盆血，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血。

        半瞎子一把抓过我手里的钉子，洒进了盆子里，然后重新捞上来，递给我说：“砸，快砸，不管看到什么都要钉进去！”

        我拿着黏黏糊糊的钉子，重新发力，这次和之前不同，二十公分的钉子瞬间就砸进去了大半。

        “铿！铿！铿！”三下之后，钉子便被彻底钉了进去。

        就在我准备钉其他钉子的时候，刚才那颗被我钉进去的钉子，这会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往上冒，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顶钉子一样。

        我顿时被吓得头皮发麻，拉着半瞎子的手，声音都变了：“瞎子爷爷，钉子，钉子自己冒出来了。”

        “砸！砸到不往外冒为止！”

        我抄起锤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棺材被我砸的震天响，乒乒乓乓就是一阵乱砸。

        等我筋疲力竭的时候，停下来再看，钉子终于没动静了。

        “砸进去了吗？”半瞎子在一旁问道。

        我说砸进去了。

        “好，那就快把其他的钉子钉上，半个小时内，必须要把李大年给送到坟坑里去，不然要出大事！”

        然后我又迅速的把其他几根钉子也钉了进去，好在这次没出现刚才钉子往外冒的情况。

        钉完钉子，半瞎子让我下来，然后走到棺材前面，准备抬棺材。

        两根胳膊粗细的棍子绑在棺材上，然后架在了我的肩膀上，即便是肩膀上垫了两块毛巾，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仍然压的我的肩膀生疼。

        抬棺一般是前后各四个人，一共八个人，这也是抬棺匠被称为八仙的原因，但是半瞎子说我情况特殊，我是代替我爷爷来请罪的，所以必须由我一个人在前头做主抬，也就是说我自己一个人要承受四个人的重量。

        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棺材巨大的重量，很有可能会把我活活压死！

        不过好在目前的重量我还能承受，于是半瞎子在前面开路，我太这棺材一步一步出了李大年家门口。

        走到大街上，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半瞎子在前面打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村子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本来今晚是有月亮的，但是刚才我们一出门，月亮就被蒙上了一层纱。

        抬头看看天，只能看到明晃晃的月亮，但是却没有月光洒下来，在农村这叫毛月亮，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因为李大年家在村东头，我们要去村西头，自然就要穿过整个村子，一路上磕磕碰碰的，好几次我都险些摔倒。

        忽然，前面出现一个很微弱的亮光，正由远及近慢慢靠近，等走得近了，我变清晰的看到，对面也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引路人，而对方抬的棺材，则是我爷爷的。

        半瞎子弄清楚情况以后，说道：“不要停，各走各的，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两座棺材于是就缓缓擦肩而过，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肩上的棺材，忽然猛地一沉，突如其来的沉重顿时把我压的一个趔趄，单膝跪在了地上。

        背后的棺材顿时像是一座山一样压了下来。

        半瞎子似乎早有准备，回身一个健步，伸手帮我把住了棺材，即便是如此，倾斜的棺材仍在慢慢往下倾斜。

        “加把劲，不能让棺材砸下来，砸下来你就被砸死了！”半瞎子似乎使足了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使足了力气，但是棺材仍旧一点点地往下倾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感觉到我的勃颈处一股冷气喷了出来。

        那感觉，就像是李大年伏在我的背上，朝我喷气一样。

        刺骨的寒冷，我顿时一个哆嗦，腰间的提气绳咔嚓一下断开了，棺材像是山一样势如破竹的压了下来。

        完了，我要唐尧今天要被棺材活活压死了。

        紧接着，山丘般的重量瞬间消失不见了，我也顿时如释重负，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回头再看，原来是后面的一个抬棺匠把随身带着的板凳放在了棺材下面，这才避免了棺材压下来的惨剧。

        如果不是刚才有这个板凳，我恐怕就要真的被压死了。

        半瞎子从地上爬起来，厉声喝道：“把准备好的纸钱和汽油拿来，全都洒在路上，这大年是死活不肯走了，咱们就活人开阴道，强行送他上路！”

        说罢，一旁的人就拿着准备好的纸钱，一点一点洒在了路上，过了约十来分钟，撒钱的人和洒汽油的人都空着篮子和油桶回来了。

        “点火！”

        半瞎子一声令下，洒在路上的纸钱顿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蔓延的很快，通往村西头的大街，瞬间就变成了一条燃烧的火龙。

        半瞎子站在一旁，说道：“沿着路边走，小心不要被火烧到了。”

        我简单休整了一下，于是就再次启程。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肩膀上的棺材依旧是异常的沉重，任凭我怎么使劲，依旧无法抬动分毫。

        这感觉，就像是之前爷爷的尸体抬不动的一模一样！

        “瞎子爷爷，棺材抬不动了！”我忙喊道。

        半瞎子冷哼一声，对着我身后的棺材说道：“你今天不走也得走！”

        于是半瞎子便让人搀扶着，爬上了棺材。

        他双手负于背后，高声喊了一声：“起！”

        我尝试着抬了一下，说来也怪，本来怎么抬都抬不动的棺材，这会儿竟然变得异常轻盈，甚至比一开始还要轻巧不少。

        脚下踩着燃烧的纸钱，快步向前走着。

        很快就到了李大年的坟坑处。

        半瞎子从上面跳了下来，指引着我们一点一点把棺材放了进去。

        等人全都上来以后，半瞎子一声令下，几个人就开始埋土。

        看着坟头被缓缓堆起来，我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完事了。

        于是便舒展了一下身体，这一动不要紧，忽然我发现我两边的肩膀异常的疼痛，疼的胳膊都难抬一下了。

        我扒开衣服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肩膀两处此时竟变成了青黑色，不同于常见的淤青，轻轻一碰还会有脓水慢慢流出来。

        我把情况和半瞎子说了以后，他顿时皱紧了眉头，一拍大腿说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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