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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品刀(上)


古道的旷野中,矗立着一间四方形的小木屋,孤零零地,仿佛已和天地相隔离。

        这小木屋顶上早已铺满了厚厚的积雪,门框上面钉着一块黑黝黝的板,离开门五步的地方,竖起一条木杆子,悬挂着一个青布酒旆子,在漫天的风雪中不断飞舞,猎猎作响。这小木屋就是一家简陋的小酒铺。

        任我杀是一步一步走来的,尽管他大腿上中了一刀,伤势不轻,可他毕竟还是走来了。

        他的确从不坐车,也不骑马,只喜欢用脚走路。白雪满地,寸步难行,他居然始终跟在马车之后,不离不弃。他的倔强,他的坚韧,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米高和杏伯口中发出叹息,心里却暗暗佩服他坚强的意志。

        嗜酒如命的人,是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喝酒的机会的,更何况,这老中少三个人,此时好像已经成了朋友。能够与三五知己在如此季节中,酩酊赏雪,岂非人生一快?

        酒铺自然有酒,虽非好酒,但在这种天气这种地方,居然还可以找到酒喝,已是种很难得、很惬意的事情。

        据说唐代大诗人李白不仅诗做得很好,同时还有另一种本事。他也是位剑侠,像他这种既会吟诗,又能舞剑的人,通常都喜欢杯中物,而且千杯不醉。

        任我杀也有这种本事,酒喝得越多,人反而更精.神。他越喝越快,越喝越多,脸色却越来越红润。

        米高和杏伯已经呆住,他们见过很多喝酒的高手,却没见过像任我杀如此喝酒的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任我杀忽然高声放歌,歌声中却止不住有一种伤悲、凄切之意。

        歌声未歇,忽听一个声音冷冷道:“很好,你杀了人居然没有逃走!”

        天色未黑,小木屋却忽然变暗,一个巨大的身躯竟完全堵住了狭小的门,把光明隔离在门之外。这人很高,比门还高出一些,一眼从里面望出去,竟看不见他的头,最多也只不过看到他宽阔的嘴巴而已。

        小木屋里的光线本就黯淡,此刻更显得景物朦胧。这人双手直垂下来,居然长及过膝,左手握着一把没有刀鞘的寒刀,刀锋冰冷,刀刃雪亮——赫然竟是“索命刀”。

        这人似乎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身子像山一般屹立不动,嘴巴却在动:“杀死我大哥的凶手,给我滚出来。”

        “‘索命刀’是你的大哥?”任我杀目光如电,盯着这人的嘴巴,冷冷道,“莫非你就是一手绝妙刀法神鬼莫测、万夫难挡的‘神刀巨人’?”

        “想不到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我不喜欢‘巨人’这两个字,所以我就叫‘神刀’。”这人似乎有些得意,声音也和悦了些。

        “‘神刀’?”任我杀冷笑道,“哼!当年‘游龙大侠’刀法天下无敌,都未敢自称‘神刀’,你居然以‘神刀’自诩?”

        “叶漫天算什么东西?”

        “他是人,是一代大侠。只有狂妄自大的家伙,才不是东西。”

        “我可以一刀斩掉二十只蚊子的头,他可以么?”

        “这种事连我都能做到,有什么稀奇?”任我杀冷哼一声,“据我所知,叶大侠不仅可以一刀斩掉二十只蚊子的头,更可以一刀斩掉一个人的头。”

        “神刀巨人”怔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道:“一刀斩掉一个人的头?这是什么鸟本事?连不会武功的小孩子都知道怎样就能砍掉一个人的头。呸!”

        “一刀斩掉一个人的头当然不难,可是一刀斩掉这个人的头,而这个人竟无知觉,直到第二天方才人头落地,只怕就没有人能做得到了。”任我杀神色不变,目光坚定而冰冷。

        “天下哪有这等神奇的事情?荒谬!你不必吹嘘叶漫天的刀法,等你见过我的出手,就知道我并非虚有其名。”

        “江湖上浪得虚名之徒本就不少,又岂会在乎多你一个?”

        “出来!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样的刀法才是‘神刀’。”“神刀巨人”身躯一阵抖动,显然已愤怒到了极点,这一声大喝,洪亮高亢的声音竟震得屋顶上的雪扑剌剌而落。

        “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你不肯出来?好,你不出来,那我也只好进去了。”“神刀巨人”的身子忽然缩短了一截,一颗大如斗的头钻了进来。这颗头除了太大一些外,长得倒不难看,五官分布相当均匀,而且还很年轻,只是眉目之间偏偏多了一些乖戾、倨傲之气。

        他的身子终于也钻了进来,其实他的身躯也非肥大臃肿,只是骨骼比常人更粗一点而已,看起来高大而挺拔。

        他大步走来,一步居然阔及两尺,脚步却沉稳而轻快。他坐在倚墙的一个角落,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盯着任我杀,裂开大嘴,冷冷地笑。

        任我杀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道:“看得出来,你也是个酒鬼。”

        “我只喝一种酒。”

        “竹叶青?”

        “你怎么知道?”“神刀巨人”讶异道。

        “你的身上,始终飘散出一种淡淡的酒气,这是竹叶青的味道。”任我杀昂首喝了一口酒,伸手在几上轻轻一拍,酒坛子突然飞了起来,“既然来了,就喝几杯吧!”

        “好狂的口气。有时候,杀人并不一定非要依靠武功。一个懂得如何杀人的人,即使手无寸铁,即使身受重伤,也照样可以杀人。”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真正害死我大哥的人是谁?他给了你多少银子买断我大哥的命?”

        “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的,为雇主保守秘密,是每一个杀手的原则。”任我杀浅浅啜了一口酒,“如果你要报仇,可以跟我决斗。”

        “神刀巨人”眉毛一扬:“现在?”

        “就是现在。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样的刀法才是真正的‘神刀’。”任我杀脸色冰冷,绝无表情。

        “神刀巨人”盯着任我杀的眼睛,现在这双忧郁的眼睛已充满了杀气,射出冰冷的寒光,像一支利剑,穿透了他的胸.膛。如果一个人的目光也可以杀人,“神刀巨人”至少已经死了一百次。

        “很好!这里不是决斗的地方,我到外面等你。”“神刀巨人”说到一半时,人本来还在里面,说完这句话,却已经站在雪地上。

        这么巨大的身躯,一闪身居然就掠出了狭小的门,轻功显然不弱。

        任我杀回头瞧了瞧米高和杏伯,欲.言又止,轻叹口气,终于别转身子,再不回头,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白雪皑皑,天地茫茫。浓浓的杀气似乎凝结了空气,凝结了飞雪。

        “神刀巨人”将刀插.入雪里,长身而立。

        刀光冷,任我杀的目光却比这刀光更冷。

        他一袭白衣,挺立在雪地上,身子笔直,就像一枝标枪,又如一座静峙的山岳,沉稳、安静。

        他只是站在那里而已,却显得玉树临风,潇洒、高傲,却又说不出的孤独——这不是沧凉的寂寞,只是一种没有人可以理解的哀伤。

        白的雪,白的衣裳,似乎已和大地溶为一体;一动不动的身躯,似乎已站在天地的极限。

        任我杀没有拔刀,没有人知道他的刀在哪里,但谁都知道他绝对有刀。

        风拂起,一片雪花飘飘落在“神刀巨人”的头发上。

        他静静地站着,冷眼瞧着比他更沉静的任我杀,冷冷道:“如果你想回头,现在还可以选择。只要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立即离开,从此之后绝不再找你的麻烦。”

        “对杀手而言,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任我杀的双目之中露出一种刀锋般的寒意,“一个杀手若背信弃义,没有原则,他岂能立足于江湖?”

        “杀手,不就是为了银子而杀人吗?我一样出得起这个价钱。”

        “你以为杀手的尊严就值几个铜板?你以为每一个杀手都会为了金钱而出卖别人?”

        “这是交易,不是出卖。”

        “金钱的确很可爱,但你必须明白,它绝不是万能的东西。”

        “你是不是已经决定,绝不会再改变主意?”

        任我杀笑了笑,仿佛心意已决。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我成全你。”“神刀巨人”眼中杀气渐浓,身躯如浇铜般一动不动,手已扬起,刀横卧空中,寒光流动,仿佛出征的将军,期待浴血一战。

        任我杀也不动,安稳如石磬,风忽然拂起,掀动他的衣裳,凌乱的头发。

        “神刀巨人”就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出手,他的人本来还在数丈之外,双臂一振,如大鸟般飞扑而起,刹时就到了任我杀面前。

        寒光骤起,他手中的刀在空中一扬,划起一条白色的弧线,斩向任我杀的颈。

        这一刀去势极快,却毫无杀气;攻势虽然凌厉,却华而不实。

        这是虚招。善于医者,为病人治病时,通常先以第一剂药探其病质,寻取源头,对症下药。这一刀,也是这个道理。

        任我杀竟似看破了他这一刀的用意,连眼皮都没有眨动。

        “神刀巨人”冷笑不止,沉喝道:“看刀。”

        刀光陡起,天空中仿佛无端腾起一条白龙。这一刀并不快,却刚猛有力。

        刀风激荡,任我杀似乎并没有闪避,只不过身子像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在掀天巨浪中轻轻一晃,连脚步都没有移动过,可是这一刀竟已完全落空。

        这一刀堪堪从他身旁劈落,斩在雪地上,刀风荡起一堆飞雪,雪花如蝴蝶,漫天飘飞。

        “神刀巨人”立即回刀横削,变招之快,速度之捷,全在电光石火之间。

        任我杀的身子依然只是微微一晃,很从容地避开了这一刀。

        “你为什么还不拔刀?”“神刀巨人”狂吼一声,握刀的手突然狂抖。

        这一抖,天空中无端飞起千百道刀光,如风似雨,像一张大网裹向任我杀。

        任我杀依然没有拔刀,身子化作一条白色的影子,如离弦之箭从刀光中穿越而出,冲天飞起,刹那间已完全.脱.离了刀光的笼罩,在空中一个折身,如一片秋风中的枯叶,轻飘飘落在数丈之外。

        “神刀巨人”似乎绝未想到他的轻功竟如此高明,大愕之下,一声狂吼,人已扑出,与任我杀纠缠在一起。

        小木屋的门外,米高和杏伯相偕而立。

        米高微笑道:“小兄弟这种轻功当真绝世无双,看来比我们想象中的还高。”

        杏伯点头道:“恐怕只有当年以轻功著称的‘千里独行’,才能与他一较高下。”

        “‘千里独行’?是不是大少爷韩彻的师父‘刀圣’?韩大少的刀法独步天下,这是人尽皆知,他的轻功竟也天下无双么?这倒是很少听人提起。”

        “据说‘刀圣’自失去一条腿之后,勤练独脚轻功,历时二十载,终于练成独步武林的‘千里独行’,数百年来,轻功当以他为最。韩大少虽艺出‘刀圣’,但他肢体健全,纵然聪明绝顶,也总是无法掌握‘千里独行’的诀窍,所以他刀法虽天下无敌,轻功却略嫌不足。”

        “‘千里独行’乃是‘刀圣’遭遇一场大变故之后,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韩大少本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若没有‘刀圣’那般辛酸艰苦的经历,又岂能成功?”米高喟然一叹,“小兄弟年纪轻轻,轻功竟有如此造诣,实在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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