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魔国。
似乎已经许久许久未曾踏入这里了。
百年前, 公良楚以千缘公子楚初源之名在魔国呆了快有二十年, 先后结识魔族数位优秀天才，原本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后来因为引秋藏月的事情与引秋家族彻底结仇，别氏和封氏对他也不是太友好, 所以公良楚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入魔国。
好吧, 他承认, 除了这些理由，他不喜欢魔国也有一部分原因。
是的，他不喜欢魔国。
这一次，还是他最近数十年，第一次重新来到魔国。
有时候, 公良楚挺怀疑的, 潇雨歇那个家伙, 到底是不是知道他不方便来魔国, 所以才会这么多年来待在魔国都不曾挪过窝。
如果不是他查到潇雨歇居然和妖族第一美人有了一段过往, 他还以为这家伙真的失踪了呢。
其实在魔国, 他结识的人多，但是最后考验的人，只有引秋藏月和封无疆两人。
不是说魔国就只有引秋藏月和封无疆能入他的眼，而是后续他的动作被数人破坏，万真剑宗又出了点问题，所以为了楚沧澜能出关解决问题, 他不得不回去了一次。
公良楚也是最近要重新来魔国了, 才终于去把自己记忆里那些早已生灰的往事挖出来。
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往的人, 而失败的猎物基本上也不值得他刻意记住，挖这种回忆出来，真的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更何况，当初的事情也不算是多值得回味。
公良楚边梳理那些过往，边驾着破云梭停于云端之上。
虽然平日里御剑赶路也行，但是长途的话，还是使用御空灵宝比较省力方便。
他站在破云梭上，灵力运于目，神识扩散，静观魔国如今之象，与记忆中有何不同。
似乎，除了更繁荣、人数更多了点，并没有改变多少。
各族之中，魔国与人间界结构组成最像。因为就整个种族而言，魔国亦有无法修炼的魔，而且这样的魔族百姓还占据了多数。
不像妖族，他们能开灵智的，就一定能修炼，不开灵智的，他们从不承认这种是族人，即使是自己亲自生下的也没用，不开灵智就是普通的灵兽，可食用、可使用。
也不像灵族、鬼族，他们人数不多，却是举族皆可修炼，就算有不能修炼的异类，那也是很少极少非常少。
但是魔国与人间界亦是完全不同。
人间界仙凡有别，修界占据的是灵脉，灵气浓郁之地便是修者聚集之地。而凡间则是聚集为国，生活在没有危险的安全区域。没有危险代表着灵气淡薄，秽气不生，不论灵兽还是荒兽等，都不会待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区域。
凡间修者除了门派、家族之外，更有独属于自己的城市，用作交流、聚居等。修者城市中凡人稀少，即使有凡人，也多是修者后代。这些城市的背后，不是依靠强大的家族，就是背后有门派、组织等势力支撑。比如玄天宗，依附其门派下的，除了众多修者家族外，尚有数十座修者城市，这些依附势力多是享有门派保护，同时不断为玄宗提供新鲜的弟子血液，是招生来源之一。
而魔国，是修者和寻常魔族混居，并且政治体制非常特别。
魔国以血脉为尊，皇族血脉和十二支脉之间相互联姻或者是主脉、支脉彼此同脉通婚。
家族中人想要与外姓双修，久远之前这种事情是不允许生的，后来渐渐演变，放宽了条件，变成了可以与外姓结为道侣，但是不得有血脉子嗣。
所以，魔国之中，魔族皇室最为尊贵，十二支脉次之，之后是依附十二支脉的强大他姓家族，再下来普通家族，最后是家族散落，毫无凝聚力普通魔族。
可以说，整个魔国，是以家族为主、层层堆叠起来的。所有势力，以血脉为凝聚点，牢牢捆绑在一起。
而皇室和十二支脉执掌魔国已久，瓜分了最顶尖的修炼资源，又有血脉优势，同时魔族是各族修士之中，最喜欢选择道侣的，所以漫长的岁月过后，他们的族人已经渐渐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更是压得其他姓氏抬不起头来。
公良楚讨厌的就是魔国这一点。
这种体制让他嗤之以鼻，不需要细想，似乎就能看到一些令人厌恶的东西。
所以，等见到潇雨歇，他一定要问问，这位自由浪漫习惯了的水灵族，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环境中呆上这么多年。
收回神识，公良楚重新操控破云梭急前进，直奔目的而去。
他虽然知道潇雨歇身在魔国，但是并不知这家伙藏身何处，所以总得找个人来问问看，是不是能得到一些线索。
可是公良楚在魔国朋友没剩几个，敌人倒是一堆，想要找人帮忙有点难。
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不仅对凡人有效，对修士同样有效。或者说，某些时刻，对修士来说，修炼资源二字的效果，比钱对凡人的效果，要大得多。
当年千缘公子楚初源，能博得千缘之名，能被引秋藏月看上，自然不是纯靠偶遇相交，而是他在魔国闯下的名号。
找到众多宝物的消息，然后尽数取走，如果是在人间界，楚初源手中有万宝城甚至万真剑宗的情报支援，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这样的事情在魔国也能做到，自然另有一番说法。
魔国散修没活路，所有的修炼资源都被家族垄断，想要在修途继续走下去，要么投靠家族，做个门客打手仆从，要么干脆离开魔国。但是修为低又无法宝护身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那么轻易越过魔国边防。
万世之中，有不少魔族，这些魔族大部分就是离开了魔国在外展的散修。
可是，时间久了，总有聪明人会钻空子，也总有聪明人会懂得阴奉阳违。
魔国散修没有修炼资源，只能加入各个家族，但是身在家族心在野，他们没有资本反抗家族，最后只能彼此联合互助，渐渐凝成了一股完全不引人注意、又十分低调的势力。
这个势力实力不强，也没什么高大上的共同目标，甚至没有绝对的等级之分，能凝聚在一起，全靠一样东西。
情报。
是的，他们出卖的是情报。
虽然修士可以推衍，可以卜卦，可以占星，但是，这种东西不仅要靠修为，还要依赖天赋，所以情报有时候真的挺好卖的。
联盟就是看准这点，以情报换取修炼资源。每一次任务所得修炼资源，也没有所谓的抽成，一条利益链，是以任务接受者、情报提供者再加上情报传递着这种单线进行按劳分配。
联盟单纯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
因为这种运营方式，联盟中的人，彼此认识的几率不大，扮演的角色也能随意转换，所以联盟中的乱象有是有，也出现过出卖者、诈骗者等等，却一直都被魔国高层忽略，当做了下九流的小毛病，也因此从来不曾有过灭顶之灾。
公良楚当初就认识了这么一个散修，没有加入家族，专门做牵线搭桥的活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任务接受者。
这散修叫画堂深。
希望这家伙混迹百年，既没有被人打死，也没有修为毫无长进，最后老死。
画堂深的地盘儿在烟安。
烟安是一座魔国大城，十二支脉水澹家族的本营，建于广阔灵水根脉上，一片水澹澹兮生烟之景，特别是明月高升之时，整座城池笼罩于月光和水烟之中，美的令人沉醉，丝毫不输任何人间仙境。
十二支脉的本家都在魔国皇城，因为皇城是魔国修炼环境最好的地方。而分家则都在各自的‘起源地’，这些起源地渐渐演变成了魔国的各大城池，才有了如今的魔国格局。
公良楚毕竟是人族，为了保持低调，在烟安城附近提前收起了破云梭，然后御剑赶了一段路，最后乖乖的随人流进了城池。
后又在城中转了许久，努力翻检自己的记忆，才终于把联系画堂深的方式翻出来。
在储物灵具中扒拉了一会儿，翻出了一张符咒，这东西是直接传讯息给画堂深的，只有资深客户他才会送一张。
当年千缘公子看中的宝物，是真的不少……
在固定的地点使用灵力燃烧了符咒后，公良楚就坐到不远处的茶楼等人了。
他又不知道画堂深人还在不在，自然不肯干等着，在茶楼里点了份灵茶，边喝茶边等着。
就在他差点把那份差劲的灵茶倒进茶楼窗口摆的花盆里时，终于有个人循着符咒之力找了过来。
“你是？”来人穿着普通的布衣，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普通魔族没有任何差别，相貌倒是俊朗，就是留了一些短胡须，显得有些沧桑。
“在下公良楚，阁下可是画堂深？”
“呵呵，正是老朽。”画堂深一点都不见外，乐呵呵的坐下来，把桌上动也未动的茶壶拿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说：“总觉得你很面熟。这符咒不是别人给的，你就是我的老主顾吧。但是公良楚这个名字，我印象里真没有。”
“何必问那么多呢，我找你的目的，想必你很清楚。”
“见笑见笑，混口饭吃，习惯使然。既然是老主顾，我就不多问了。要什么情报？”
“可知道梅七道公？”公良楚问。
“……不认识。不是魔国的人吧。”画堂深说。
他们虽然买卖情报，但是也只是对魔国的事情更清楚，并不是万能的。
“哎，怎么都百年过去了，你们的情报获取方式一点点改进都没有。”公良楚挑眉说。
“这情报嘛，够卖就行，知道的太多，没什么好处。我们现在这样，至少对成员的安全性是有很大保障的。”画堂深喝了口茶：“这茶还是老味道，你不喜欢？”
“难喝。”公良楚叹了口气：“好吧，七梅闻仙酒总该听说过吧。”
“修界三大灵酒之一，如雷贯耳。”
“梅七道公潇雨歇就是这酒的酿造者。”公良楚说。
“那你想买他的情报？走错了吧，这是魔国，不是灵界。”
“他应该是八十多年前来到魔国的，期间可能离开过，但是十年前应该再回到这里了。”公良楚说：“我要他现在的行踪。”
“不好查，你也知道我们的效率。如果有一些线索，会更快一点，不然我们只能从八十年前查起。”画堂深说。
“我只知道，百十年前他应该见过一个人。”公良楚说：“但是我不确定他十年前回来，会不会还去见他。”
“什么人？”
“封氏少君，封无疆。”
“咳咳，”画堂深差点被呛：“那这任务我恐怕接不了，惹十二支脉的人不是找死么。”
“你们这种运作方式，据我了解推断，在皇城封氏府邸内，应该是有成员的吧。”公良楚说。
“机密无可奉告。”
“我又不是和封氏过不去，只是想找一个人的行踪而已，对你们来说，也就是问问话的功夫，也没什么失败惩罚，何必一口回绝呢。”公良楚再劝。
“好吧。”画堂深思考了一下，评估了风险程度：“不过这件事情最后大概只能看运气，报酬等我们拿到确切情报再商议吧。”
“没问题。”
两人商议完毕，画堂深便起身离开。
就在临走之前的那一刻，他突然回过头来问公良楚：“你，你是千缘公子？”
公良楚笑了笑：“似乎以前的确用过这个名号。”
画堂深无语了一瞬，然后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居然还敢样子都不换一个，就大摇大摆的跑来魔国？不要命了？”
他多少也有点怕被牵连的意思。
毕竟，除了引秋家族外，当年千缘公子坑了不少人的宝贝。而那些情报，都是从他手里卖出去的……
“道友不必担心，我与引秋藏月算是已经冰释前嫌了，至于其他仇人，想必只要道友不泄漏情报，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画堂深勉勉强强相信了他的话。
大概过了一日，画堂深就把公良楚要的情报送到了他手中。
“你运气真好，潇雨歇的确这几年都呆在了封氏，他是封氏少君封无疆的至交好友。前两日少君闭关突破成功，似乎和这位梅七道公一起出门游历了。”
“封无疆突破了？”公良楚的注意力却被这件事吸引过去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秘密，封氏恨不得传得满天下都是，封无疆刚刚进阶分神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魔国年轻一辈儿的第一高手了，估计也是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画堂深对十二支脉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是也不至于去嫉妒这种天才，因为嫉妒不过来的，魔国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付了报酬，公良楚表示了感谢后，并没有立即动身前往皇城，而是开始思考，当初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至少，他真的没有算到，封无疆会有这么快进阶度。
果然，和潇雨歇扯上关系的事情，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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