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离开皇宫的公良楚使用鸳鸯符传回了万宝城城主府。

        没办法,  他手边的鸳鸯符,  最近的一个就是定位在万宝城的。

        顺便,  他正好想问问万宝城的客座追查浮云那个出世的邪宝到底追查的怎么样了。

        然后他毫无预兆的刚刚好碰上了引秋藏月。

        松月这个臭丫头。

        公良楚终于明白了松月到底背着他干了什么事情,  虽然他猜到了松月有可能会因为好奇等等原因，擅自接触引秋藏月、狐不微等人,  却没料到,  她根本不是单纯的接触，甚至还将人留在了万宝城。

        显然看见他传送过来的引秋藏月也十分意外，看上去似乎是被吓到了,  手里捏着他那把黑色羽扇,  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戒备的姿态。

        公良楚瞬间勾起一抹温文尔雅又神采风流的笑,  问：“引秋道友在此住的可习惯？”

        引秋藏月：“……”

        见人不答话,  公良楚也不在意,  他随即转身就朝着城主府外面走去。

        引秋藏月终于回过神，神色复杂的开口喊住了公良楚：“等等。”

        公良楚转身,  表情疑惑,  却依旧风度翩翩的停下了脚步：“有何事？”

        引秋藏月说话的语气有些古怪：“这种神态……你是不再遮掩自己就是千缘公子的事实了吗？”

        引秋藏月其实看得出公良楚那些微妙的不同。

        公良楚实在是一个演技出神入化的人,  不过是稍稍改变一些微表情和动作举止,  给人的带来的感觉就会完全不同。

        在他还是千缘的时候，温文尔雅却又神采飞扬，傲气自存却也善解人意，智计百出但从不对身边之人乱用心计,  反而待朋友十分护短,  外人和亲近的人分的很开。

        正是引秋藏月心目中,  最完美的朋友形象。

        直到两人翻脸。

        当日，撕开了温柔表皮的楚初源，风采不减，俊秀依然，倜傥仍在，聪慧还存，却凭空添加了一丝真实又令人难以忽视的恶劣气质，多了一份睥睨风云的霸气以及冷眼旁观的淡漠，说不上残忍，但的确有些冷心冷情。

        到后来，公良楚与狐不微结伴而行，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体贴入微，质朴古板，看上去就是完美的最佳道侣，就算是狡猾如狐不微这种狐女，也一头栽倒在了这趟温柔陷阱中。

        这人的脸上到底披了几层皮，引秋藏月根本不了解，他最真实的又是什么样子，引秋藏月也不知道。当初自己在意的，是公良楚这个人，还是他披上的那层外衣呢？扪心自问，引秋藏月也说不出。

        公良楚听到引秋藏月依旧在计较这个问题，觉得有些无奈。

        “不错，我曾经用过楚初源的名字。但是，那又怎样呢？”公良楚看着引秋藏月：“虽然我之前没有亲口承认，但是所作所为与承认也没差别了。你呢，得到我亲口承认之后，又想要怎样做？报仇？”

        引秋藏月潇洒镇静的心态一去不复，他有些咬牙切齿的问：“报仇自然是要报仇，可是你了解的，我引秋藏月从不做糊涂的事情！你，必须告知我，当初为何与我反目！”

        他的这番话倒也是实话，引秋藏月就是这个性子，当年楚初源替他安排一些事情，前后因果都要解释清楚，事情还不能出他的底线，不然这位脾气有些骄纵却也耿直的魔族天才，就会掉链子、罢工给你看。

        公良楚叹息，说话的语气顿时有了细微变化，甚至声线都显得温润俊雅起来：“藏月，答案我早就告知过你，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

        引秋藏月呆愣住了。

        记忆深处、日日不肯忘却的人就这么又猛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虽然此时的公良楚与当年的楚初源服饰装扮上有了一些变化，但是引秋藏月觉得，他一直觉得似是而非的公良楚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楚初源。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只能复杂的看着公良楚。

        过了许久，引秋藏月才消化理解了公良楚的话，抿了抿唇，手中羽扇无意识的摇了一下：“你何时告知过我，一直以来，你不是躲我躲的正欢么。”

        公良楚颇为稀奇的看着他：“藏月，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你依旧不长进。”

        “楚初源！”引秋藏月听到这句话，就突然回忆起最后的那一战，不敢置信的心情他一直都记得很清楚：“不要左顾而言他，回答我！”

        “若非要找个理由，我百年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公良楚淡淡回答：“为了你好啊。太过顺遂的修途只会造就太过天真的人，不懂失败的强者不过是水上浮萍，一点就会四散崩溃。”

        引秋藏月的怒气在这一刻终究爆出来！

        “你是和我有仇！？所以才这么报复我吧。我差点被你坑的爬不起来！爬不起来啊！你就没有一点愧疚？！”

        “你这不是找到解决方案了么。”公良楚说。

        “哈，如果自废根基，重头开始也算是解决方案的话。”引秋藏月的话语中，讥讽之意浓烈的都要溢出来了。

        公良楚嘴角边的温柔微笑不知在何时已经变成了冷笑，甚至带了一丝恶意：“你是在念惜曾经的友谊所以才放不下这件事，最终导致自己跨不过心魔吗？”

        引秋藏月不知道是回答‘是’好，还是恼羞成怒否认才好。

        无论哪个回答，都令他不爽，这个问题太刁钻了。

        公良楚见状，挑了挑眉：“藏月，当年与我为友，是为了什么？我能帮你出谋划策？你我彼此可以解答修行疑惑、敦促进步？还是我天资不差是个很不错的帮手？更甚者，只是因为我满足了你所有关于友情的期待，所以变得非我不可？”

        引秋藏月蹙起眉，比起前面那个刁钻的问题，这些问题，他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不是”，但是再仔细想一想，却是冷汗都快流出来了。

        他似乎依旧回答不出来。

        但是，他有些迫切的想，虽然他回答不出为何会把这段友谊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与千缘就这么成为了至交，但是他却觉得，公良楚这一系列的问题，很诡异，很奇怪，很莫名。

        成为朋友，难道不是脾气相投就可以了么。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呢。

        似乎是看出了引秋藏月不语背后的挣扎和疑惑，公良楚继续说：“一方强势、一方依附的情况，根本诞生不出什么真正友谊。否则，当年你我一战，是彼此修为你高于我的情况下进行的，就算你输的惨烈，也不该就此一蹶不振，困扰心魔。若是真的存在所谓的友谊，难道不是应该更为信任朋友一点么？而不是在百年之中，一直依靠仇恨而活，只想着报仇雪恨，只是在我再次救你之后，才想起似乎是背后有隐情，想要调查清楚。”

        “那你是有隐情么？”

        “没。”

        一句话本就戳的引秋藏月心肺剧痛，一个没字更是伤人彻底。

        “不不不，”引秋藏月终于理清楚了思绪，否认道：“就算我认可了你所谓的可笑友谊论，接受了你那荒唐的为你好之战，那么，不久之前你与狐不微的事情又怎样说？”

        “我伤害到她了么？”公良反问。

        “欺骗他人感情如果不算的话，倒也没有伤害。”引秋藏月讥讽的说。

        “狐不微是个极度缺乏情感的人。”公良楚眼睛都不眨的说着是个人就不会相信的话：“所以她寻求着一段段的情感，找了一个个伴侣，我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完美的梦中情人，一段最美的甜蜜回忆，以及一次再破修为瓶颈的契机。”

        这些理由和为了引秋藏月好，来一次密友反目的相杀如出一辙。

        引秋藏月仔细观察公良楚的表情，认真中带着一些感叹。他悲哀的现，公良楚过往那些令人悲愤的借口，也许真的就是他心中的实话，不论他人如何不理解，他的想法就是这样。

        引秋藏月也明白，再说下去，也逼不出公良楚更多的言语。

        所有的言辞中，公良楚没有透露一点他自己在这些事情中的感觉和想法。

        是不是真的承认他引秋藏月是自己的朋友？自己后续的动作是不是令他失望了？对狐不微真的有一丝动情么？对狐不微的过去是否介意？狐不微虽然怨恨却依旧爱他的举动可否让他有些感动？

        他就像是一个细细密密的蚕茧，将自己包裹在其中，心神半分也不肯透露。

        而且，引秋藏月依旧不懂公良楚这样行事的理由。他说的那些言辞，只是说明了他选择这样做的理由，却没有说他这样行事的根本原因。

        所有事情都有起因、经过和结果，公良楚只对经过的选择做了解释，却没有提到任何一点起因。

        他在这些事情展过程中，选择了将事态逼入死地的举动，是对世态人心绝望，所以想要考验？还是根本就期望别人恨他，让他彻底断绝走出蚕茧的心思？或者，这一切不过是他拨弄人心的游戏，只是他想看一幕幕世间的悲欢离合？

        引秋藏月百年之前读不懂千缘楚初源，百年后却现，眼前人的如同迷雾中的迷宫，弯弯绕绕，模模糊糊，令人更加无法深入了解。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名为松月的侍女问的一道奇怪的问题。

        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恶呢？

        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的引秋藏月深呼了一口气。

        现在，在他的面前有两个选择。

        放弃。要说报仇的心思，不论他再怎么嘴上坚持，早在叩天阙中，公良楚就用一朵九蕊月桂动摇的差不多了，他更多的是不甘。而现在，意识到公良楚如此与众不同的时刻，再坚持下去对他自己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坚持。公良楚说的没错，曾经的他对于千缘的信任实在太少。但是百年过去了，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引秋藏月，总不能比过去的自己更差劲。

        引秋藏月脑中思绪万千，实际上不过是现实中的一瞬，他恢复了心绪的平静，口中说：“无论如何，引秋藏月的仇都会报，引秋藏月的疑问也会自己寻找答案！公良楚，我曾经是魔国的骄傲，如今，我是自己的骄傲，放弃，从来不再我的选项中，你还是早点准备好接招吧！下一次，可能就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随便找几句令人啼笑皆非的借口就能避开的了。”

        放下狠话，引秋藏月先公良楚一步离开了城主府，向着城外走去。

        公良楚看着引秋藏月离开的背影，神色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些困惑。

        他现，百年时光的距离可能让与引秋藏月有了交流的代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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