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第274章 寂静的夜

这十年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收到过任何书信往来。

        当时也是年少气盛，虽然家里穷但却极好面子，心想即便对方家里有金山银山，但他看不上我，两人也是万万不能做朋友的。所以竟也从未去那村子打听、探望过。

        期间也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让我的人生大起大落了一把。

        那几年黄鼠狼泛滥，我积存了许多好皮子，又逢上一场罕见的暴雪天气，所以借机大赚了一笔。

        人有了钱，就免不了要应酬，所以结交了许多狗肉朋友，整日在外面游手好闲，竟忽略了妻子的健康。

        后来遭到这些朋友的合秋算计，钱财散尽，妻子也因病重无钱医治撒手西去……

        我因为陷入悔恨自责当中，从此一蹶不振，再也不想接触任何生意。

        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家里还有个快成年的孩子，等着用钱娶媳妇。

        所以安置好妻子的丧事后，我便跟亲戚借了些钱，包下一大块来种西瓜，希望能赚些钱。

        结果屋漏偏逢连阴雨，一日外出遇到别人砍树，竟被砸断了双腿。

        地里的西瓜已经快到收获季节，无人看守可是不行，我虽然腿脚不便，但也不能闲着。便主动留守在瓜棚里，牵了条大狗，一日三餐都由儿子给我送到地里来。

        白天还好，每逢到了晚上，这漫山地里，怪虫蛙鸣，衬得人心里愈孤寂清冷。

        每日长吁短叹，同亡妻自言自语，精神也越来越差。

        一天半夜，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奇怪的是，那条大狗竟然蹲在外面，一声也不叫。

        我隔着棚子，问对方是谁。

        那人竟说是我的朋友……

        我年轻时走南闯北，各种奇闻怪事也听说过不少，再加上自己从未做过亏心事，所以心里也坦荡荡，犹豫了会儿便将门拉开，便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身雪白的衣裳，站在月光下，那真是难以形容的气度风华。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看他的脸，竟然是我曾经救下的那个人。

        我已经被生活折腾的老了许多，而他依然是当初的样子，看上去依然是十八九岁。

        手里还拎着竹篮子，里面放着一些新鲜的鱼虾河鲜，还有一些剥干净的莲子。

        我问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为什么事来。

        他说是问了村里的人，才知道我在这里，之前一直不与我联系，是因为不方便。

        至于为什么不方便，他没说，我也不好意思追问。

        半夜故人登门，我是很高兴的，毕竟过去结交了许多朋友，如今见我落魄都已所剩无几了。

        锦上添花终归是难抵雪中送炭，再加上这会儿实在闷的慌，当下便决定原谅他了。

        夏季的月亮很亮，我柱着拐，让他把桌子搬出来，架到外面，连灯都不用点。

        然后我们一边谈及这些年的遭遇，一边将篮子里的东西全都放到锅里煮。

        东西熟了后，没有碗筷，也没有调料，我们就干脆就着锅，用手拿着吃。

        也是奇怪，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加，但却比我过去吃过的山珍海味还要让人垂涎。

        我白天睡的多，到晚上也不困，朋友见状，便从篮子里掏出一幅棋出来，我们就在夏夜的月光下，吹着清凉的夜风，下了整整的一夜。

        直到天色放亮时，朋友才起身告辞。

        等人走了，我还在想，如果要是每晚都有人陪我说说话，那该有多好啊。

        这样漫长闷热的夏夜，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让我惊喜的是，这位朋友从那以后，竟然果真每夜都来。

        我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下不完的棋。

        我这位朋友，难得的学识丰富、博文多见，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历史古迹，竟然无一不通。

        但是你能说出名字的东西，他都能迅引用出一大堆典籍出来，脑子无比灵光。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跟他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地特别快。

        眨眼间，西瓜都被卖完了，瓜秧子也全都被扯去，该种秋庄稼了。

        但是我却始终不想离开那片地，还有那个破棚子。

        儿子很纳闷，见天气凉了，怕我冻坏身体，便执意让我回家里住，然而我却无论如何都不肯。

        当他问起原因时，我竟下意识隐瞒了，只说在荒地里住惯了，清净，不想回到村子里去。

        也说不清楚当时是个什么心情，就是隐隐有种不好的直觉……觉得我这个朋友，有些奇怪。

        你们想想啊，明明家在那么远的地方，但却每晚都能准时来看我，而且天一亮就走。

        十多年了，模样却一点没变……而且我们聊的虽多，却不曾听他提到过家里人和朋友。

        见我反应奇怪，孩子心里便有了主意。大晚上不睡觉，偷偷摸摸到瓜棚里看，想要打探下我究竟在做什么。

        我那位朋友每晚都与我下棋，孩子自然也看到了。

        所以到了第二天，无论如何，都要铁了心的让我搬回家去住。

        说朋友虽然模样周正，举止不俗，但是行迹却鬼鬼祟祟，不像正常人类。虽然是打着跟我聊天下棋的名义前往这里，实际上肯定怀有别的目的。

        他说的这些，我心里也曾想过，但是交往这么久，他却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我因此相信他绝非坏人。

        见我不肯离开，孩子便找到村子里一位擅长纺纱的老人。这位老太太纺纱多年，而且极其讲究，对棉花质量和绒长要求非常高，所以纺出来的线也非常均匀而且结实。

        孩子往她要讨要了一大棒红线，把它交到我手里。让我晚上趁朋友不注意的时候，系到他身上，这样一来，就可以跟着线知道他的住处，进而推测出对方具体来历了。

        我心里也有些疑问，再加上孩子一直肯求，便同意了这件事。

        晚上趁朋友对着棋局冥想的时候，我弯下腰，装作系鞋带儿的样子，把红线系到了他的脚踝上。

        朋友下的认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之后我惴惴不安的继续下棋，结果却频频出错。

        待天色微亮时，朋友像平常一样准时跟我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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