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幽人公敌

以前每次姥姥过生日，我都会说祝姥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天真的我以为，她真的能平平安安的活到一百岁。

        我不相信，她会离开的这么突然！

        机械的磕过头后，我去摸她的手，现跟平常一样，还是温热的！

        “姥姥肯定病了，我去叫许舅舅过来看看！她的手还是热的，肯定还有呼吸，不信你试试！”

        见妈妈不动，我便自己伸出手去试探，然后手指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没有……呼吸，真的已经没有呼吸！

        我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看着妈妈硬咽道：“咱们出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小会儿时间，她就走了呢？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跟她说呢，她昨天还在给我做衣服……我新衣服呢？”

        衣服已经做好了，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子上，针脚又细又密，每一针似乎都在诉说她对我的关心和爱护。

        我抱着它们，爬到床上，趴在姥姥身上号啕大哭起来。

        姥姥常说，人在家在，有人才有家。

        现在她不在了，这个家也不复存在了。

        那些阳光下穿针引线的美好画面、在厨房烟雾里忙碌的身影、握着我的手识字读书的时光，一去不回头，想要再回顾体验它们，恐怕只能在梦里头了……

        而我曾经承诺过她的事事：长大了给她买一大堆好吃的、将来开飞机带着她去天上飞翔、给她盖座漂亮的新房子、我们一起去环游世界……一件都没有实现。

        我泪眼朦胧的问妈妈，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个乖小孩，所以她才厌烦我，不要我了。

        因为她以前总是说，乖乖你怎么这么淘气，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再这样的话我就不理你啦……

        如果我现在开始听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回来？

        妈妈摸着我的头，沉默不语，她看上去也很难过。

        外面的雨下的似乎更大了，砰砰的敲打着玻璃窗，我觉得胸口好像缺了一大块，空荡荡的漏着风。

        等我哭哑了声音，眼泪流干的时候，妈妈冲了两碗麦片粥，还夹了一碟腌好的小黄瓜，当作晚餐。

        跟姥姥相反，她不怎么会做饭，每次进厨房，都能搞的天翻地覆手忙乱。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然而妈妈却很强硬的让我多少吃点。

        中途偏偏还停了电，所以只能把柜子里的旧马灯拿出来点。

        柴油味儿重烟又大，灯光也不怎么明亮，这让我有种置身梦中的错觉。

        “姥姥的事，不通知表舅他们吗？”

        “已经太晚了，还下着雨，等明天吧。”

        “姥姥会跟姥爷埋在一起吗？”

        “是的，这是她的遗愿。”

        我放下筷子，去看了看姥姥，她依旧安静的躺着，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坐了会儿，我拿着雨伞走出去。

        妈妈立刻问：“你去哪儿？”

        我说：“到院子里透透气。”

        她递了件外套给我，“穿上它，别着凉了。”

        我老实照做，姥姥走之后，我才现，有人在旁边提醒你吃饭、加衣是件多么幸福奢侈的事。

        院子里的积水已经很深，我穿着雨鞋，撑着伞，慢慢顺着台阶往下走。

        柿子树下的秋千已经被淋湿了，我无视上面的雨水，直接坐到上面，闭着眼睛，幻想姥姥笑眯眯的在旁边推我的情形。

        我坐着不动，秋千居然慢悠悠的荡了起来，就好像有人在推一样。

        “姥姥！”我蓦然睁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旁边，目光柔软的看着我。

        不是她，而是阿离，他没有打伞，然而那些雨却好像长了眼睛，自动避开他的身体。

        他的型变了，好像被人修剪过，短短的，无比温顺的贴着额头和脸颊，白瓷般细腻干净的皮肤，再加上奇怪的古式黑袍子，让他看起来就像个五官精致的洋娃娃。

        然而就在那双人畜无害的眸子下面，却隐隐藏匿着抹不为人知的偏执和任性。

        在这个时候，除了姥姥，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所以板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他说：“看看你。”

        我说：“可我不想看到你。”

        沉默了会儿，他轻声道：“那我走了。”

        “等等——，”我叫住他，“妈妈如果继续呆在这里的话，真的也会死吗？”

        他很肯定的回答：“是的。”

        “除了回幽冥界生活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救她？”

        “没有。”

        我更难过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去了幽冥界，是不是会被人欺负的很惨？”

        他说：“在幽冥界的规定里，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但是跟人类比起来，我们有太多的优势，所以很多幽人不把异雀放在眼里。恃强凌弱哪里都有，跟三界和平比起来，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所以即便是我父王，管理属下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小鱼儿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包括我自己。”

        符离语气始终很平静，却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很快我就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讨厌他了。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妈妈……她不愿意去幽冥界，但我也不希望她死，阿离，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依朱砂的能力，在幽冥界完全可以自保。只是这些年她执意留在人间不肯前去，身体损耗很严重……就算去了，恐怕也要花很多时间来调理。”

        我急切道：“没关系，我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

        他定晴看着我，“小鱼儿，你相信我么？”

        我疑惑的望着他，最终咬牙点头，“相信！”

        “自从七年前，朱砂强行闯出幽冥界后，她在那里几乎成了幽人的公敌。我在阴仇涧，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洞穴，可以把朱砂带过去封印静养，然后在身体复原的时候把她唤醒……这样，她就可以选择以后是留下，还是重返人间。不过依她目前的状况，这个时间可能需要很久。”

        我从秋千上跳下来，“那是多久？”

        阿离沉吟片刻，说：“至少十年，这些年里，她会跟死了一样，听不到声音，也没有任何知觉。”

        “十年？”我迟疑了，“阿离，你给我时间考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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