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江山

“臣不敢说！”许惇忽然跪倒在地，脑袋直直地杵在地上，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天启皇帝终于意识到不妙，脸色沉了下来，冷声喝道：“你当朕是什么？桀纣之君吗？是昏庸无道的杨广吗？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魏忠贤心中一冷，许惇这话可做多种解释，万一他……魏忠贤心中一寒，立即也厉声喝道：“大但许惇，在大明天子面前，你有什么话不敢说的？难道谁还敢胁迫你不成？你说，究竟这天象对我大明意味着什么？”

        “说！”天启皇帝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陛下，破军星光芒渐盛，恐怕并非什么吉兆。”许惇战战兢兢，终于下定了决心，“自古以来，但凡破军星盛，大多意味着有大的战乱……”

        “这些朕都已经知道，辽东建奴之乱，川黔奢安之乱，这难道就不是大的战乱。破军星大盛，正是来助朕平息这些祸乱的！”天启皇帝摆摆手，打断了许惇的话。

        “陛下恕罪，臣只怕……臣担忧只怕不止这些！”许惇壮着胆子继续说道，“陛下说得是，辽东建奴之乱，川黔奢安之乱的确是应了天象，但是，如今辽东战乱业已初平，但破军星光并没有转弱之势，反而益发明亮，已经隐隐有盖过其余六星之势头。这说明，天下战乱，可能非但没能平息，反而有可能愈演愈烈。

        而且，臣夜观天象，贪狼、荧惑诸星，也蠢蠢欲动，这预示着天下即将大乱，战祸将连绵不断，绝非我大明之福。

        还请陛下早做准备，根除祸乱根源！”

        天启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冷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才能根除祸乱根源？”

        许惇的肩膀抖个不停，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臣……臣不敢说！”

        “朕要你说！”天启皇帝的声音冷得几乎结了冰。

        “你倒是快说呀！难道你敢欺君罔上？”一边的魏忠贤跺脚说道。

        “臣……臣以为，贪狼、荧惑诸星的波动，乃是受破军星盛的刺激方才导致。所以，根源还是出在破军星上。要想彻底解决这次危机，让我大明转危为安，就必须从破军星上下手……”

        “住口，你给朕住口！”天启皇帝厉声呵斥道，“好你个许惇，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是谁？是谁让你这么说的？是赵南星（吏部尚书，东林党人）、高攀龙（左都御史，东林党人），还是杨涟、左光斗？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支使？”

        “你这个狗东西，朝堂大事，岂是你一个区区钦天监监正可以乱说的？董将军卫国有功，又岂是你可以随意攀诬的？快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支使？”一旁的魏忠贤也指着许惇跳脚骂道。

        “皇上，微臣冤枉啊！臣没有受任何人支使，臣所说的话，不过是照书直说罢了！”许惇身似筛糠，老泪纵横，连连磕头，额头撞击在石板上“咚咚”直响。

        “把他给朕拖下去，乱棍打死！”天启皇帝心烦意乱，转过身去，挥手喝令道。

        “皇上饶命啊，皇上……这可是陛下要臣说得啊！魏公公，魏公公！”左右侍卫一拥而上，拖着许惇正要往外拉，许惇吓坏了，屎尿都失禁了，大声呼救。

        魏忠贤眉头一皱，许惇不能死，许惇死了，以后谁还肯为他卖命？

        想到这里，魏忠贤急忙轻手轻脚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说道：“皇上，奴才以为，这样做似乎有所不妥。许惇虽罪该万死，但毕竟是大明的臣子，要杀他，也该有个杀他的理由。要不然，明天朝堂上只怕……要不，明日不如把国师张真人请入宫，请张真人一解究竟，凭着张真人几百年的道行，决计不会有错！”

        一股屎尿的臭气传来，天启皇帝皱了皱眉头，他本不是一个残暴的人，刚才说要乱棍打死许惇，不过是含怒而发，并非真心实意，现在见许惇这般没有出息，心中倒也信了许惇未曾受人指使，只是他胸中那口恶气出不得，实在让人憋屈。

        至于张三丰张真人，天启皇帝早已经从董宣武那里得知了他真正的来历与伎俩，哪里会去信他？至于策封之事，不过是做给百姓看看而已。

        “你看着办吧！”天启皇帝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甩手离开。

        魏忠贤看了许惇一眼，挥了挥手，吩咐侍卫将许惇暂时押入锦衣卫大牢中。

        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闻讯急匆匆赶来，看到许惇有些错愕，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这一位，他犯事了？要不要，咔——”许显纯拿手掌在脖子上一比划。

        魏忠贤笑了笑，摆摆手，说：“都是实诚人啊！别难为人家，唉，本份人难做啊！好生伺候着，只要他不乱说话，过几天等皇上气消了，心结解开了，把人给放了！以后兴许还用得着！”

        许显纯心领神会。

        皇上的心结真的能解开么？

        爱江山更爱美人，哼，董宣武，你好大的胆子，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么？

        魏忠贤心中暗暗想道。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他相信一个人时，那人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值得信赖的。但是当他怀疑某个人时，那人的一言一行都处处充满疑点。

        才摆弄了两下家什，天启皇帝发现他根本沉不下心来做木匠活。

        许惇说的话是真的么？董宣武果真是祸乱的根源么？

        爱江山更爱美人，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董宣武真的惦记着朕的江山？

        天启皇帝心乱如麻。

        他并不喜欢当这个皇帝，但却并不代表他不珍惜祖宗传下来的这如画江山。

        大明的天下是朱家的天下，万不能在他的手中丢失。如果真如许惇所说，董宣武才是祸乱天下的根源，朱家的天下若是在他朱由校手上丢了，以后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龙子龙孙？

        为了大明万里江山，委屈一个董宣武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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