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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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冬天,京城的雪来得格外晚。&1t;/p>
当第一场雪落下时,程曦正窝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吃着青岫剥出来的橙子。&1t;/p>
王氏屋子的暖阁窗户微微敞开一道缝隙,好让新鲜的空气透些进来。程曦就靠在大迎枕上,看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雪花。&1t;/p>
外头屋子里,王氏正与项善家的说着铺子上的事。&1t;/p>
“……乔缍的铺子今年倒是红火,比京中几家利润都好,只是佟掌柜到底年纪大了,也做不了多少年,您瞧是不是提早做些准备?。”&1t;/p>
项善家的一面将桌上成堆成摞的账册收起来,一面说道。&1t;/p>
王氏有些心不在焉,闻言点点头:&1t;/p>
“嗯,可有合适的人?”&1t;/p>
项善家的便提了几个人,京中粮油铺子的廖掌柜也在其中。&1t;/p>
王氏不甚在意,让项善家的自去安排。&1t;/p>
她如今更担心程昭迎亲的队伍会不会被大雪耽搁了行程。&1t;/p>
屋外廊下有小丫鬟轻唤“芩姑娘”。&1t;/p>
程曦一愣,朝外望去。&1t;/p>
厚重的棉帘子被撩起,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走了进来。&1t;/p>
程曦瞪大眼瞧着,见那女子虽说是姑娘,瞧着却年近三十。面颊瘦削,肤色有些黄,五官倒是平和端正——自己从未见过此人。&1t;/p>
看她一身穿戴同青岫无异,应是一等丫鬟的份例。&1t;/p>
芩姑娘手中拎着一个布包,规规矩矩地上前给王氏行礼,将布包呈上:&1t;/p>
“太太,这是奴婢闲暇时给您和小姐做的针线,不是什么精细的物件,只权当一份心意。”&1t;/p>
项善家的接过布包打开,里头是一对护膝、一条额帕、两双绣鞋。&1t;/p>
程曦远远地看了眼,觉得颇为精致,并不比府上绣娘的活计要差。&1t;/p>
王氏也看了眼包袱里的绣品,笑道:&1t;/p>
“你的手艺自然是好的。”她顿了顿,盯着那芩姑娘的脸瞧了一会,“我瞧着你气色不大好,可是路上太过辛劳?”&1t;/p>
芩姑娘闻言面上立时便露出惶恐,忙道:&1t;/p>
“奴婢身粗命陋,哪有什么辛劳之说。”&1t;/p>
王氏听了,便垂下眼淡淡笑道:&1t;/p>
“行了,平日里大爷亏了你照料,既已回府,那就多将养几日,不必天天来我这请安。”&1t;/p>
程曦闻言瞪大眼,转头看向青岫。&1t;/p>
青岫躲开她的目光尴尬地垂下头剥橙子。&1t;/p>
程曦回过头,见那芩姑娘站在原处,讷讷动了动嘴唇,到底什么也没说,行了礼无声退下。&1t;/p>
项善家的便哼了一声,惹得王氏笑道:&1t;/p>
“行了,你去将铺子上的人事排一排,回头拟个单子与我。”&1t;/p>
项善家的往程曦方向看了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应下离开了。&1t;/p>
程曦一转头就让念心去打听。&1t;/p>
念心不出半日便回来,将打听到的原原本本的说与程曦:&1t;/p>
“……名叫黄芩,原是太太屋里的大丫鬟,一直都没嫁人,伺候了十几年。大爷去徽州上任后,太太便让她随大爷赴任,照料大爷的一应起居,是个通房狐媚子。”念心说到这,满脸困惑地问程曦,“小姐,什么是通房狐媚子?”&1t;/p>
程曦一口水喷了出来。&1t;/p>
她瞪着念心,半晌无语。&1t;/p>
那芩姑娘果然是父亲的通房,还是母亲身边派去的。&1t;/p>
她皱着眉……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1t;/p>
只记得年少时父亲常年在外为官,待自己十三岁时,父亲调任四川巡抚,母亲便也随着父亲赴任。&1t;/p>
原本母亲是要带上自己一道去的,只是她贪恋京中奢华,哪里肯去四川?&1t;/p>
最后王氏敌不过她哭闹,让她留在了京中。&1t;/p>
程曦回忆了一遍,却仍然没有这个芩姑娘的印象,可再仔细一想,倒也符合常理。&1t;/p>
母亲留在京中主持中馈,父亲又常年在外为官,身边总得有人照料——曾经嫁过人的程曦当然知道这些道理。&1t;/p>
横竖不过是个通房,连卖身契都捏在母亲手里,说卖就卖了,也难怪母亲不曾放在心上。&1t;/p>
程曦将这些琐事抛诸脑后,开始担忧程昭。&1t;/p>
婚期的吉日选在冬月廿八,今日已是廿一,却仍未见有先行报信的人回府。&1t;/p>
京中连着几日降雪,听说附近的几个府县也都是大雪纷飞,官道全被掩上了。&1t;/p>
前几日程昀从平阳府的学堂回京,就因为这场雪,在京郊的大兴困了两日才得归家。&1t;/p>
如今雪还在断断续续的落,也不知京郊的官道是否能通行了?&1t;/p>
第二日,程曦听说老爷子派了人出京去接应,若是迎亲的队伍赶不回来,能在吉日前将程昭和沈缳先接回来成礼也是好的。&1t;/p>
好在到了廿五那日,人终于回京了。&1t;/p>
程昭风尘仆仆地回府,沈缳和送嫁的一众人等则暂时安置在临丘的庄子上。&1t;/p>
廿七那日,天气放晴,七十二台满满当当的嫁妆抬进了威远侯府。&1t;/p>
程曦跑去撷芳院凑热闹,见甄氏和孟氏也在那儿,孟氏身后的乳娘抱着三个月大的小程晔。&1t;/p>
院子中央摆放着新娘子的陪嫁供人观赏,程曦拿起一只通体墨翠的玉如意瞧,身边的小程晔咿咿呀呀指着她,在奶娘怀里挥手蹬足。&1t;/p>
孟氏就同甄氏说,这家中女眷实在是太少了些,连看陪嫁都不热闹。&1t;/p>
当晚,王氏让人从嫁妆箱子中娶了被子床褥铺上,并请了兵部侍郎府的田氏做了全福人,让她一岁大的孙子帮着在新房上安床。&1t;/p>
廿八一早,程昭带着自家七个弟弟,声势浩荡地去了临丘庄子上迎亲。&1t;/p>
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从泰华门入城,绕着城北九华大道几条主街走了一圈后,才回到宝瓶巷子的威远侯府停下。&1t;/p>
程曦挤在人群里凑热闹。&1t;/p>
新人在洞房坐床时,她也跑去瞧了一回。&1t;/p>
沈缳凤冠霞帔,眉目含羞地与程昭喝了合卺酒,又一一吃下桂圆、红枣、莲子以及半生的饺子。&1t;/p>
与她记忆中那个温婉坚韧的大嫂,重叠在了一处。&1t;/p>
第二日一早,程昭与沈缳去祠堂祭祖后,便到荣知堂认亲戚。&1t;/p>
除了三爷程原定,其余人都到齐了。&1t;/p>
程昭为沈缳一一介绍,沈缳恭谦有理地见过家中长辈,又认全了八个小叔子。与程曦相见时,送给程曦的见礼是一个极为精致的荷包,并不是通常的绣帕。&1t;/p>
王氏因为沈二太太而对这个儿媳妇产生的成见便消去了一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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