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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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骞是昭和十三年的探花郎,也是这一代王家子孙中最受瞩目的一个。&1t;/p>
他年少成名,诗情才华得了许多当代大儒的肯定与赞赏,又是大家“洛衡居士”裴道然收的最后一个学生。&1t;/p>
裴道然出自“明学”一派,一生传道受业,虽育人无数,但正式收归名下的学生只有八人。赫赫有名的嵩阳书院掌院,便是裴道然的大弟子。&1t;/p>
按程时的话来说,王骞在文人学士的圈子里,简直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1t;/p>
原本按着王家族中长辈的意思,是不赞成王骞出仕的——以他的才情名声,根本不需要一个探花郎的名号来锦上添花。&1t;/p>
他应当和王家前几代做门面的子弟一般,清高出尘,一生不沾世俗。游历山川,茶酒作伴,传道解惑,扬“明学”——做一个世人眼中标准的“王家子弟”。&1t;/p>
然而王骞不知怎么的,在十八岁那年忽然下决心要参加科考,凭谁说都拦不住。&1t;/p>
官场何等险恶复杂,一旦涉水过深,一步走错就是覆顶之灾。&1t;/p>
当年似乎三舅母还为此事特意来了一趟京城,与母亲关起门来说了半日。&1t;/p>
那时父亲还没分家出去,三舅母住在府中的那阵日子,她也时常陪着三舅母说话解闷,出去参加京中各家的聚会。&1t;/p>
两年后,王骞金榜题名——到底谁也没劝下他。&1t;/p>
那年她十七岁,王骞高中的消息和宁王求娶的消息前后脚进门,她便再也没心思去留意后来王骞的仕途怎样了。&1t;/p>
那之后,他们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是她回家探望病重的祖父时遇到的,那日王骞也在。&1t;/p>
她记得自己似乎过问了他一句如今官任何职,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的客套。&1t;/p>
而王骞也还是那个样子,老实行礼,喊她一声“太子妃殿下”,再无别的话。&1t;/p>
像他那样话都不会讲的人,在官场可怎么混呀?&1t;/p>
程曦不由得就望向正在赏夜灯的王骞。&1t;/p>
八岁的他一脸稚嫩,却不似程昕与程晟一般好动,只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听他们说笑玩闹。&1t;/p>
前世程曦觉得,与王家的人比起来,不论是她的哥哥们还是她自己,都显得特别粗俗。&1t;/p>
其实现在想想,这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门族,养出来的孩子性情上自然不一样——她如今更喜欢自己的哥哥们。&1t;/p>
王骞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1t;/p>
男孩的眼神澄澈,眸子里映着池中点点灯火。&1t;/p>
程曦被抓个正着,便冲他甜甜一笑。&1t;/p>
王骞愣了愣,又转过头继续去看花灯。&1t;/p>
程曦一怔。&1t;/p>
从前哥哥们说起王骞,都夸他学思敏捷,才情奇高,是个极聪慧有想法的。就连程时那个看到书生就懒得说话的人,也对王骞评价不差,说他“倒与那些书呆子不大一样”。&1t;/p>
但在程曦看来,王骞就是个十足的书呆子。&1t;/p>
说话呆,做事呆,整个人都呆。&1t;/p>
她要不要劝一劝王骞,别去参加劳什子的科举呢?&1t;/p>
以他那个呆劲,日后城阳王入京进宫登位为王,他会不会呆到坚守忠诚啊?&1t;/p>
以身殉国可就不好了。&1t;/p>
程曦这厢胡思乱想着,那边三个男孩已经看完了夜灯回到亭中来。&1t;/p>
他们围着桌子坐下说笑,王筝便将地方让给他们,独自去了池边栏上看灯。&1t;/p>
程昕一边吃着丫鬟们剥好的松子仁,一边问程曦:&1t;/p>
“小九,你今日可是跟着祖父和四哥出府去玩儿了?”&1t;/p>
程曦点头。&1t;/p>
程晟听了一声哀叫:&1t;/p>
“四哥恁偏心!怎的带了你去,却留了我们在家?”&1t;/p>
程时才是跟着她沾光的那个好不好。&1t;/p>
程曦一本正经道:&1t;/p>
“四哥说你俩手脚太笨,连树都爬不上。”&1t;/p>
一旁王骞听了,忽然转头看着她,瞪大了眼:&1t;/p>
“曦妹妹,你会爬树?”&1t;/p>
他这是要对自己说教吗?&1t;/p>
程曦唬下脸,反瞪着他:&1t;/p>
“怎么?爬树怎么了!”&1t;/p>
王骞见她似乎是生气了,忙摆手道:&1t;/p>
“不不不,我只是……我家的女孩子都不会,你、你可真厉害。”&1t;/p>
坐在栏边的王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1t;/p>
程曦瞪着王骞……这呆子这样子夸人,日后仕途堪忧啊。&1t;/p>
她小手托腮,随口转移了话题:&1t;/p>
“听说你学问好,很聪明,是不是读了许多书啊?”&1t;/p>
王骞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程晟惊奇道:&1t;/p>
“骞表哥,原来你学问很好啊!”&1t;/p>
程昕也一脸才知道的模样。&1t;/p>
王骞忙摇头,道:&1t;/p>
“我读书不多,只是家中先生所授,刚读完孝经,如今方读到四书。”&1t;/p>
程曦差点咬到舌头。&1t;/p>
正常人的启蒙顺序,也是差不多八岁该读四书了。&1t;/p>
她还以为王骞已经至少开始学五经作诗赋了!&1t;/p>
见众人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便是王筝也望了过来,她一时有点懵。&1t;/p>
不是“年少有名”吗?他如今都八岁了,那总该有点“将来会出名”的样子吧?&1t;/p>
可是看王骞似乎不像自谦,程曦只好硬着头皮胡扯:&1t;/p>
“都读四书了,当然很厉害啊,七哥你读了几本呀?”&1t;/p>
程昕便笑着解释道:&1t;/p>
“小九,骞表弟说的四书不是四本书,而是指《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这四本书。这些都是我们必学的书。”&1t;/p>
程曦厚着脸皮装懵懂。&1t;/p>
程晟笑嘻嘻凑到她身边,有点小骄傲的样子:&1t;/p>
“小九,先生说等我学完《幼学琼林》,也可以开始读四书了!”&1t;/p>
程曦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哄他们。&1t;/p>
她忍不住又瞪了王骞一眼。&1t;/p>
王骞沉默的坐在一边,却不大说话了。&1t;/p>
当晚回去后,王骞跑去王三太太张氏处,磨着她问道:&1t;/p>
“先生明明说我早就可以学读五经,为何父亲就是不让?上回先生要推我去嵩阳书院,也让父亲给拦下了,这究竟是为何?”&1t;/p>
张氏满是错愕。&1t;/p>
一旁的王筝便将晚上水榭生的事说了。&1t;/p>
张氏眉头微蹙,问女儿道:&1t;/p>
“曦姐儿当真那样说?”&1t;/p>
王筝点点头,张氏面上又凝重了几分。&1t;/p>
她见王骞仍在一旁看着自己求个答案,不由的头疼。&1t;/p>
这其中的道理太过复杂,她要怎么跟儿子解释,这一切是为了保护他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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