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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行其道(三月中)


午后从谢家村祭祀回来,  红枣看过小厮拿进来的喜帖后问谢尚:“大爷,  我爹定了二月二十六,也就是大后天摆席,  你那日能去吗?”


        谢尚探头看了一眼帖子后淡然道:“那就去吧!”


        红枣点点头,  让人拿走帖子,回头便看见谢尚沉静面色上抿紧的唇。


        事过几天,红枣依旧能感受到谢尚偶尔流露出来的不高兴——虽然这份不高兴并没有针对她。


        想起事发那日只顾了自己的伤心失望,而忽视了谢尚同样受到的感情伤害——虽然这伤害听起来有些可笑,红枣便颇为后悔:毕竟这世的三观就是如此,而谢尚的三观一直很正。


        对于谢尚被陈玉伤害后并没有似前世影视剧里的男子一般暴跳如雷,  颠狂咆哮,红枣很是庆幸,但也因此而更加心疼谢尚——谁还不是个小公主?


        谢尚懂得自我克制是他的个人修养,  但这并不是她忽略他心情感受的理由。


        陈玉是她娘家的亲戚,谢尚受的这份伤害因她而起,  也自当由她来安慰。


        红枣拿了绣花绷子在谢尚身边坐下。


        留意到红枣的动作,谢尚转过头来目露询问。


        红枣柔声道:“没事。”


        “大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就想着近朱者赤,  想挨着大爷共座。”


        对于红枣的主动亲近,谢尚有些高兴,但想到红枣素日的爽朗,谢尚不免又在心里把陈玉骂了个狗血喷头。


        若不是陈玉人心不足蛇吞象,  谢尚忿忿地想:贪欲太甚,  以一己之私算计他岳家不算,  还连累红枣人前尴尬,和他说话都不似往日敞亮。


        现红枣必是在担心二十六号酒席他和陈玉见面时的难堪。


        陈玉,可真是个祸害!


        不过,红枣这样想他却是多虑了,他难道还能因为不喜陈玉就掀了岳父的喜宴不成?


        若是如此,他的行径和陈玉又有何差别?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都明白的。


        那日见面,他就当陈玉空气,只不理他就完了。


        谢尚有意叫红枣放心,但他不想在自己家提及陈玉这个名,便道:“红枣,你若得闲倒是替我磨些墨吧,我好写字。”


        自从模拟过一回县试后谢尚都是自己磨墨。红枣还是头回听谢尚叫磨墨。红枣知道这是谢尚宝宝在撒娇,没甚犹豫地便答应了。


        虽然红枣自从进了谢家后就没自己研过墨,但她一心想叫谢尚高兴,便拿起水盂往谢尚用的科考小砚台里注了水,然后拿起墨锭就准备磨。


        谢尚看着红枣动作,纠正道:“红枣,你拿墨的姿势不对。”


        “墨要这样拿!”


        说着话,谢尚从红枣身后伸出手来帮调整红枣手指拿墨的姿势:“是拇指和中指捏,食指得在这里顶住。”


        感受到脖颈间谢尚温热的呼吸,红枣下意识地回了下头,谢尚提醒道:“红枣,专心!”


        看到谢尚脸上的正色,红枣乖乖地又转回了头——谢尚既然好为人师,那她就做个好学生哄他高兴好了!


        ……


        转眼便是二月二十六李满囤请客的日子,红枣、谢尚、谢奕同着云氏去桂庄。


        进得庄子,谢尚、谢奕在客堂下车,红枣和云氏则坐着车直奔主院,王氏闻信带人接了出来。


        红枣先下车。下车后红枣先同她娘打了招呼,然后又跟在场的长辈们都问了好,云氏的车方才到。


        云氏有云氏的气派。云氏下车后先跟王氏这个亲家母寒暄了几句,对于氏、陆氏、韩氏和江氏就只是点头问好,至于下剩的其他人云氏则以一个笑眼扫过就算群问候过了。


        奇异的是没人对此有异议。相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以能见到云氏的金面为荣,但凡云氏的目光转向自己时都立刻蹲身道福。


        六品安人,那可是比她们县太座夫人还高一品的存在。


        王氏、陆氏、江氏几人和云氏倒是去岁吃席曾经见过。


        似于氏、郭氏、钱氏等跟云氏都是好几年没见,当她们站起身看到云氏的面貌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白皙饱满没甚变化,无不暗暗纳罕,心说这谢太太竟是不老的吗?


        郭香儿是头回见云氏。她看见云氏发髻正中的点翠凤凰牡丹纹头饰忍不住悄声问李玉凤道:“玉凤,谢太太头上的凤凰牡丹头面也是蓝宝石吗?怎么瞧着和二妹妹戴的蓝宝石不大一样?而且整一个顶心的蓝宝石,这得多值钱?”


        云氏今儿穿了件黛蓝色的锦袍配红裙,红枣跟着穿了件同色系的宝蓝色袍子配红裙,头上戴了那年云氏娘曹氏送她的红蓝宝石头面。


        这幅头面简洁大气,适用于各种场合,是红枣喜欢且常戴的头面——连郭香儿都见过好几回。


        李玉凤不认识点翠,只道:“下回有机会请教二妹妹。”


        郭香儿心说二妹妹,二妹妹,你叫得倒是亲热,但二妹妹理你吗?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因由,但郭香儿已然从她男人李贵雨的含糊言语中知晓李玉凤曾狠狠得罪过红枣,连带大房和他们这房人再没有和解的可能。


        由此郭香儿越发地不待见李玉凤,觉得都是李玉凤拖累了她男人的前程。


        想着族里就李金凤和红枣走得近——身上穿戴的都是红枣给的好衣裳。郭香儿又转头问李金凤。


        李金凤看到了郭香儿刚刚抛给李玉凤的白眼,便不肯多话,只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其实李金凤说的是实话,她确是头一回看到点翠。


        郭香儿见状便有些不高兴,觉得李金凤看不起她。


        不就是她未婚夫这回县试考得比她男人好那么一点吗?郭香儿忿忿地想:有什么了不起?县试还不是一样没过!


        而且她未婚夫能有这成绩还是她们大伯胳膊肘往外拐的缘故——她们大伯把作文章的妙法告诉了外甥却没传授给族里子侄。


        还是清明节李满园从府城回来后跟李满囤打听陈玉的县考成绩,老宅人方才知道李桃花的儿子陈玉这回县试也下场了,而且成绩考的还不错——五场试,除了第二场外,其余四场都中了。


        比那年李贵雨下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而李贵雨也由此更坚信他大伯李满囤手里有科举作文的秘诀了。


        郭香儿是李贵雨的枕边人。李贵雨心里苦闷,不免就跟郭香儿倾吐几句,而郭香儿听后也觉得有道理——郭香儿压根不能信一个山村粗人还能比她男人更聪明更会读书。


        郭香儿给李贵雨出主意说三房的李贵富今年已经十七了,明年县试一准也要下场,只要把大房有作文章妙法的话漏给三房,三房一准会跟大房去讨,然后他们再跟三房讨就容易了……


        相互间见礼问好,进屋坐下。堂屋两桌,其中主桌八个位子分坐了云氏、于氏、陆氏、李贵林秀才朋友的妻子韩氏、江氏、王氏、现高庄村王里正的妇人高氏和红枣,次桌则坐了高庄村的另外八个里甲。


        似孙氏、郭氏、钱氏、李杏花以及李玉凤、李金凤、郭香儿等人都只能坐在厢房,几乎没机会到云氏面前说话——官民不同席,云氏的酒都不是普通人能随便来敬的。


        云氏坐下后没看到李桃花便问王氏道:“亲家母,你大姑子今儿没来吗?”


        云氏只是随口客气,王氏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嘴里只道:“我大姑她家里地多,先因为儿子考试耽误了春耕,前儿刚回去补种,今儿就没来。”


        云氏笑笑改问李贵中,王氏方才舒了一口气。


        于氏已确定云氏不待见她,便颇为识趣并不多嘴,以免自取其辱。


        陆氏、韩氏、江氏、高氏等人都是场面上的人,说话知情识趣,故而云氏今儿来桂庄吃的这顿饭还算愉快。


        谢尚进客堂看陈龙、陈玉今儿都没在,便知是为了避嫌,心里方觉有些畅意——显见得他岳家是个知礼的,谢尚想:不一味地偏坦外甥。


        结亲八年,谢尚自是知道他岳父对于陈玉的宠溺——一句当儿子养,真不是夸张。


        由此也把陈玉养得不知天高地厚,说话没个避讳。


        谢尚养尊处优惯了,并不喜陈玉身上的乡野随性,但瞧着红枣和李满囤的面子方才与他敷衍。


        今儿不用跟陈玉见面,谢尚只觉得轻快。


        一顿席吃得比想象中的轻松。


        家去后红枣看谢尚和谢奕有说有笑地玩跳棋,兴致比前几日明显要高,不觉心叹一口气,心说:谢尚既然不喜陈玉,那以后年节回娘家且避开她姑一家子也就罢了。


        当然这也不全是为了谢尚。


        当初陈玉想走科举就是因为见识了谢家富贵的缘故。


        只陈玉这个人虽说有些聪明,但得失心重,不修私德——如此做个寻常百姓倒也罢了,若是科举,难保不是贪官污吏,害人害己。


        往后陈玉在城里开铺子,红枣想:远了书本学堂,再远了谢尚,想必就能安于眼前的苟且,也未必不好。


        唯一可惜就是她和她姑也不能常见了。


        席后没几天,云氏和谢奕便去了京师。对于谢奕的离开,谢知道很是不舍——这人才刚上船,便就开始盼望一年后乡试谢子安放外任谢奕再次来家了。


        云氏走后,谢尚和红枣商量道:“红枣,太爷爷年岁大了,精神便不似从前。我今儿禀告说要搬回来住时,太爷爷虽然没说什么,但神色间有些不舍。”


        “且明霞院离五福院太远,真有个什么事,我也难立刻到场。”


        “红枣,我想着这五福院的地契太爷爷早给了我。现西院空着,倒是可以让人收拾出来给你住。”


        听明白谢尚话里的意思,红枣点头道:“但凭大爷做主!”


        谢尚点头道:“那你这就让春叔安排人收拾房屋,我写信给爹回禀一声!”


        谢又春听说收拾五福院西院倒是没觉奇怪——这原是迟早的事。


        “大奶奶,”谢又春问红枣道:“您想把这院子收拾成什么样?”


        红枣明白谢又春的意思,这是让她定装修风格呢!


        红枣抬头看看房屋里的嫁妆,心说:若在别地倒也罢了,只要在雉水城她日常都得用这套古典雕花实木家具,如此还是依葫芦画瓢吧——横竖现就挺好,而且她都习惯了。


        “春叔,”红枣道:“正房就照现在住的这屋收拾吧。只大爷的内书房,我再问问大爷。”


        谢尚笑道:“也是照现在的收拾就就行。”


        这是他们的新房,原本一切都是按最好的来。


        “对了,春叔,”谢尚又道:“我记得那西院里的两棵金钱绿萼虽好,但给大奶奶住却是有些素净,你且让人加种两棵四季丹桂和牡丹石榴倒还罢了。”


        “秋千架也要再立一个,雕花就雕金钱绿萼,如此才与庭院相配。”


        红枣:又见雕花!


        余掌柜不仅是张乙的岳父,还是他的启蒙恩师。早在结亲前张乙就会隔三差五地拎了东西去桂庄土产店看余掌柜,现成了亲,自是去得更勤了。


        这天傍晚张乙提了两包点心来看余掌柜,顺带告知明儿一早自己要去府城的事,然后再请余掌柜代他转告他爹娘。


        余掌柜自是答应。


        土产店出来,张乙正准备回家便看到了巷子口站着的陈玉。


        “张乙,”陈玉问道:“你能替我带封信给你家小姐吗?”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陈玉回去做了半个月的农活,也琢磨了半个月如何让他舅消气,然后便觉得这事还是得着落在红枣身上。


        他舅一向对红枣言听计从,陈玉如此想:但凡有红枣出面给他说情,他舅一准就能许他再去桂庄。


        张乙本不想搭理陈玉,但他担心他若不理陈玉,这个二愣子真找到谢家去到时反而不美,便问道:“什么信?”


        陈玉看看北街上的人流道:“你跟我来!”


        回到自家铺子关上门,陈玉方道:“张乙,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就来写。”


        张乙叹口气,劝说道:“表少爷,我劝您还是不要给我家小姐写信了!”


        陈玉没想到张乙一个下人,竟然和他这样说话,气恼得全身的血一下子全涌上了头。


        “你说什么?”陈玉怒声问道:“你怎么敢这样说?”


        “表少爷,”张乙不卑不亢道:“我是看在您曾教过我认字的份上才这样劝您的。”


        提到过去,陈玉想起张乙煮的红烧肉,头脑清醒了些,问道:“为什么?”


        张乙冷静道:“表少爷,请恕小人直言。小人实不知你有何事需要给我们小姐写信?”


        “表少爷,这俗话都说‘男主外,女主内’。我们小姐日常主持操持家务,并不问外事。”


        陈玉急道:“我说的就是家务!”


        “表少爷,慎言!”张乙打断道:“表少爷当知道女子‘三从四德’。所谓‘三从’,即指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似我们小姐出门八年,早就是谢家人了。”


        “表少爷您姓陈,我们小姐姓谢——小人实不知您和我们小姐有什么家务可说?”


        陈玉张口结舌。


        陈玉说不过张乙,气急败坏道:“张乙,你不带信就算了,我再找别人去!”


        陈玉同张乙在桂庄土产店同住过一些时日,其间关系还不错。所以红枣六个陪嫁小厮,陈玉才头一个就找张乙。


        “表少爷,”张乙沉着道:“小人劝您还是不要再祸害别人了!”


        “你,你这叫什么话?”陈玉简直要给张乙气死了  ,话都气得结巴了。


        “实话!”张乙淡定道:“表少爷一定没有想过替您把这封信送到小姐手里人的下场吧?”


        “什么下场?”陈玉下意识问道。


        “私相传授,秽乱内宅,”张乙告诉道:“按谢家家规,就地打死!”


        “啥?”


        陈玉虽然胆大妄为,但脑子里依旧绷着“人命关天”这根弦。


        陈玉一时间实难相信世间竟然有为递一封信就打死人的事。


        不过想起谢家家规对的是谢家奴仆,便又觉得可能确有其事。


        奴仆地位低贱,连牲畜都不如——牛丢了,或者无故死了,县太爷还得升堂断案,而主人打死自家奴仆,根本没人问。


        “表少爷以为不应该吗?”张乙反问:“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是那句话表少爷姓陈,您没事给谢家内宅递信,这信是干什么用的,不是不言而喻吗?”


        “所以这递信的被作为同党论处又有什么冤枉?”


        陈玉顺着张乙的话思了一回,随即勃然大怒:“你胡说!”


        “你,你竟然敢这样妄想!”


        “小人没有妄想,”张乙一点不憱陈玉,直言道:“小人只是以常理推之!”


        “不信,表少爷只管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问问这一个非父非兄的男子不顾伦理道德坚持要给一个有丈夫的异姓女子书信会是为了什么?”


        “你看看这大街上的人都怎么议论?”


        陈玉彻底怔住。


        “表少爷,”张乙恳切道:“小人最后劝您一句:即便你罔顾小人们的性命,但为了您自己,也请您也别来谢家,别再找咱们小姐。”


        “您大概不知道,那天的事若是发生在谢家,您早已被小人们给当场打死了!”


        “什么?”闻言陈玉倒吸一口凉气:“谢家竟然这般草菅人命?”


        陈玉真没想到谢家打杀自家的奴仆不算,还能打杀他这样的良民?


        这还有天理吗?


        “表少爷,”张乙看着陈玉问道:“您没看过《大诰》吧?”


        “《大诰》?”


        陈玉随即想起了几年前他舅刚当上里甲时堂屋几案上曾经供着的一本书,据说就是《大诰》。


        但自红枣出门后就收起来了。


        “《大诰》!”张乙点头道:“《大诰》是朝廷刑部每年出的一本讲解当年各地案情的书。”


        “表少爷,您只要看过《大诰》就知道了,似男子私闯他人内宅,即便是误入,但被拿住打死的例子比比皆是,而最后屋主都是无罪,至多不过赔偿几两烧埋银子罢了。”


        “谢家的家规按《大诰》制定,即便告上公堂,也是无碍!”


        张乙看陈玉犹如当年的自己——无知无识,无知无畏,总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缺的只是运道,旁人都是傻子,除了运道什么都不能跟自己比。


        根本不了解别人的运道其实都是别人努力出来的成果。


        似他能有今天,张乙想:全赖当年余掌柜余掌柜、余德和余信的读写让他生了敬畏的缘故。


        陈玉念书几年,现能让敬畏的怕是也只有能决断他生死的朝廷律法了。


        “啊!”陈玉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竟然有可能已经死了?


        “我不信!”陈玉咬牙道:“张乙,你胡说!”


        “朝廷仁政,如何会有这种不问青红皂白的严律苛法?”


        “清白?”张乙冷笑:“表少爷,你且告诉我一个女子若是被人闯进住处,即便是误闯,但为他人瞧见,这个女子还能有清白,还能活吗?”


        陈玉……


        “所以朝廷律法方才说毁人名节,等同杀人。而杀人,这故意杀人是杀人,过失杀人就不是杀人了吗?”


        “刚表少爷说人命,站的只是男子的角度,觉得男子误闯被打死冤枉,这男子的命是命,可这被误闯了内院女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就不冤枉了吗?”


        “女子柔弱,谢家为护持自家女眷不受惊扰定了家规,宣教给每个护院小厮。来家的客人但凡守礼,听从主家安排进出,绝没有误入的意外。”


        “这些年,谢家大小宴席无数,表少爷可曾听说过城里有人在谢家做客被打死的新闻?”


        陈玉无言以对。


        张乙:“表少爷,自古这主家待客有待客之道,这客人做客也有做客之道——只有主客双方都各行其道,才能皆大欢喜,宾主尽欢!”


        闻言陈玉想起了他娘早年去他舅家时一路教他的那些话——他娘说吃饭不好乱伸筷子,只能吃自己面前的菜,不能只吃菜,不吃饭,一盘子菜只能夹三筷子……


        当时还在老宅,他当着外公和继外婆的面都守着礼,他舅也不多话,但自从他舅发了家,他再去舅家,他舅就教他敞开吃,然后他便忘了他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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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乙拿《大诰》打醒陈玉,评论里有人提到了张乙,但没人提到由张乙教育陈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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