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早餐

初冬的寒风越过阳台迎面袭来，刺得人浑身发冷，脖子上有风拂过，像是携着冰钻入皮肤，冷得刺骨。

        凉风轻轻把贴在女孩颊边的黑发撩起，露出一张小巧而精致的脸，徐熠清楚地看见她明明鼻子冻得发红，但人却一动不动的。

        是个很能抗冻的人。

        女孩冷漠不搭理他，徐熠丝毫不介意，他眉梢微挑，倏地长臂一伸，多管闲事地揽着她离开教室门口，“既然不上课，那就找个地方待着，别那么死心眼，老师叫你站着就站着，着凉了多不划算。”

        徐熠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往楼梯口走去，温暖意不耐烦地挣扎，眼中暴戾的神色一闪而过，像是想杀人。

        他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少年凭借身高和重量优势，轻松就攥着她纤细的手腕，轻而易举地阻止了她的一切报复行为。

        徐熠看着她抿紧的唇以及伪装柔善的脸，他眉眼倏地染上一层笑，故意逗她，“你真可爱。”

        她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拉着走，纵是心里再有不满，也还是面色乖顺得犹如不会反抗的小白兔。

        但她那紧紧抿起的唇瓣，却又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不满，看起来倒像是徐熠在强人所难。

        阳台风大，徐熠拉着她往角落里靠，以免风吹进来，“这里没那么冷。”

        “怎么不多穿几件衣服？”他问。

        温暖意并不回答他任何问题，他一停下，她就举止抗拒地抽回手，恍若他是恶心的病毒一般。

        但徐熠却异常强硬地按着她坐下，逼着她靠到角落里去了，自己也随之坐在她身侧，极其自然。

        明明才第二次见面，他的脸皮却厚如城墙，丝毫没有他们是陌生人的自觉。

        两人挨得极近，少年身上很暖，温热气息裹挟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笼罩在女孩身上，仿佛要把她身上的冷意驱散干净。

        陌生的气息让温暖意无所适从，她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试图离他远点，明显并不想和他靠太近。

        女孩无声的躲避落入徐熠眼中，他眉轻轻一挑，干净的音色里带着笑，却并未阻止她的举动，“我又不是坏人，你躲什么？”

        温暖意抿着唇，她按捺住心里暴躁得想杀人的冲动，只是静默地低着头，语气疏离道：“我和你不熟。”

        像是在试图提醒他，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

        女孩柔柔弱弱的嗓音像微弱的电流悄然划过心尖，只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整颗心都在跳。

        因为她。

        伪装乖巧的女孩有时显得尤为弱小，总会不经意间勾起人的保护欲，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呵护她。

        徐熠喜欢她，自然而然地过滤掉她神色间的抗拒，他看着她被黑发遮掩的侧脸意有所指地笑，“以后就熟了。”

        “吃过早餐没有？”他关心地问。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了。

        少年仿佛听不懂人话，温暖意面上不显，声音却压抑着不耐，她故意道：“我从不吃早餐。”

        她很讨厌啰嗦的人，不懂同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反复问，像只会复读的鹦鹉一样，恼得人恨不得把它的头割下来让它闭嘴。

        她眸光直接地落在他脖子上，他长得漂亮，下颌线轮廓也流畅至极，皮肤很白，却不脆弱，她隐约能看见主导他生命的动脉在灵活地跳动着。

        她眼睛轻轻眯起，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腕上的利刃，心里恶毒地想，假使锋利的刀子轻轻划过他的动脉，也不知那绽放出血色的花到底会有多美。

        一定像他一样漂亮。

        她诡异的目光里充满对猎物的戏弄之色，捏着利刃的指尖微颤着，真想亲眼看着他死啊。

        他这么喜欢找死。

        徐熠没注意到她奇怪的举动，他打量着她瘦弱的身躯，缓缓道：“长期不吃早餐会得胃病，你不怕生病吗？”

        他的嗓音悠悠扬扬的，如轻巧拨出的乐声，很动听。

        这是一把很适合唱歌的嗓子。

        可温暖意却想让他闭嘴，她不喜欢活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多管闲事还爱找死的，她尤为讨厌。

        心中暴戾因子肆虐，仿佛叫嚣着要伤人，女孩落在他脖子上的目光愈发地阴冷，仿佛要化作利刃就此把他的血管划破。

        她诡异莫名的目光引得徐熠不禁低头看她，他唇边带着笑，看她，“怎么了？”

        敏锐地察觉到少年看过来的视线，她当即收回了目光，眼皮微垂，轻掩眸色，她面上神色温顺，并无异样。

        她不说话，徐熠只当没看见她刚才的小动作，他把手边一直拎着的早餐递给她，“我这儿有一份早餐，给你了。”

        他话一落，温暖意才注意到原来他手里拎着一份早餐，许是刚才他一直在用右手拉她，她并没有看见他左手拿着东西。

        早餐是顾珉城给的，现在还没动，这会儿有了用处，徐熠当即把那份早餐塞进她手里，朝她温柔地笑着，“你太瘦了，可不能不吃早餐。”

        她确实很瘦，远远看去，就是小小的一只，力气也很轻，被人拿住就没办法反抗一丝一毫。

        徐熠把筷子强行塞进她手里。

        温暖意没接，少年很聒噪，她眉头轻皱，强压着不耐，缓缓出声，“我不饿。”

        “不吃？那我陪你。”

        她这么说，徐熠倒也没再强迫她，但却很体贴地陪她在楼梯上坐着，无聊而又有耐心，也不知是不是闲得故意找乐子。

        温暖意不喜欢身边有人，这会让她觉得危险，哪怕他不说话，却也还在那里，她连闭眼睡觉都睡不着。

        谁知道一切的好心是不是他装的，伪装成善良的样子，实则想要感动她，最后再肆意地嘲讽她。

        几年前，她认识的那个女生，就是这么对她的。

        先对她好，说要和她当朋友，但等她们相熟后，便开始肆意羞辱她，于是她过往的一切，就被这么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最终引为笑谈。

        这就是她曾经所接受过的最大善意。

        眼底的讽意一闪而过，女孩阴凉的眸色敛了敛，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你不回去上课吗？”

        她说假话时从来不抬眼睛，所以此刻她神色温顺，像是易于驯养的小绵羊，毫无攻击性。

        徐熠颇为意外地侧眸看了她一眼，颊边零落的短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情绪。

        他笑着逗她，“你比上课还有趣，我想和你在一起。”

        上课哪天都能上，遇见她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但现在他知道她是哪个班，找起来容易，想找她玩也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她似乎并不太喜欢他，眉眼间都是对他的嫌弃之色，虽然很隐晦，但他不瞎。

        不过徐熠也不介意。

        她很可爱。

        明明很凶，却要装作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子骗人。

        像凶神恶煞的小狼崽，偏要故意给自己披上一层可爱的兔皮，想伪装成最单纯无辜的小白兔，却又藏不住她那时刻要伤人的利爪。

        很有意思。

        少年唇边挂着兴味的笑，但很快他便掩下了脸上的神色，贴心地把筷子拆开，“要不你把这份早餐吃了，吃完我就回去上课。”

        温暖意微抿着唇，深黑的眸中闪过沉冷的光，但却只能装成最无辜的模样，轻声说一句，“家里人不让我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徐熠笑了一声，他的声线明朗干净，天生带着柔和，清润如水，他道：“第二次见面，可不是陌生人了。”

        “放心，我不会给你下毒的。”

        “快吃吧，不然快凉了。”

        “大冬天吃冷食对胃不好。”

        他把筷子塞进她手里，温暖的手指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像是炙热的火遇上了冰，要把冰融化成水，女孩受惊似的猛然把手缩了回去。

        她的手很冰，像死人的温度。

        “很冷。”

        头顶传来少年微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仿佛在客观陈述这一事实，置身这冰冷的天气里，却又仿佛多了一层冷。

        但他情绪收得很快，下一瞬，徐熠把早餐塞进她手里端着，他看向她，眸光盛着致命的暖意，“吃吧。”

        他唇边扬着笑意，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凉意只是错觉一般，而他依旧温柔如初，看不出丝毫的威胁。

        他的举止看似体贴之至，却是带着胁迫的性质，仿佛她不动，他便要这么一直缠着她。

        真是个心肠歹毒的男孩。

        温暖意手里被迫拿着一双筷子，但她却一直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一动不动，默然拒绝。

        “冷得动不了吗？”

        徐熠扫了她一眼，她真的很安静，也不爱说话，若非她眼睛还会眨，只怕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个漂亮的玩偶。

        她一动不动，他唇边的笑似有几分戏谑，语气半真半假地调戏她，“那我喂你？”

        话落，他骨节分明的手在眼前横过，便要把她手里的筷子收回来，作势真的想喂她。

        温暖意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细长的筷子被她捏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仿佛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但最终，她还是没说什么，手松了一下，弯曲的筷子恢复原状，她拂开他的手，唇边弯出一丝客气的笑，“谢谢，我自己可以。”

        女孩装乖的时候很有意思，明明很生气，却总是怒而不发，很能忍。

        徐熠很喜欢她怒而不发的样子，他静静地看着她吃完，又佯装无辜地朝她笑，“好吃吗？”

        “不好吃。”她微微垂眸。

        强塞的东西是不可能好吃的。

        徐熠丝毫没有这种认知，他把她手里的筷子收回来，随后站了起来，笑着对她承诺，“那我下次给你带更好吃的。”

        温暖意没抬头看他，显然并不期待再次遇见他，但还是温吞地糊弄了他一句，“不用，谢谢。”

        她半垂的眸子藏着极致的不耐，藏着身侧的长指紧紧蜷起，指甲狠狠压进了掌心里，像是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徐熠扫了她一眼，女孩唇瓣抿的紧紧的，唇角往下压，像是在努力地压抑着怒火，却一直不发作。

        很可爱。

        徐熠很识趣地没再逗弄她，许是怕真的把装乖地兔子惹急了，他嗓音带笑道：“这么瘦可不能不吃早餐，我走了。”

        虽然女孩不曾搭理他，但徐熠心情依旧愉悦，像是吃了糖一般，转眼便迈着长腿离开。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离去，乖顺的女孩终于卸下了伪装，她漆黑的眸子冷冰冰的，像是藏着北极的冷，满眼是刺骨的寒。

        然而没多久，少年去而复返，温暖意猛然撞上他的目光，满含笑意，温柔而暖，她受惊似的猛然低下头。

        还挺凶的。

        徐熠回味着她刚才凶戾的眼神，脑子里想到的是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凶狠残暴，却很可爱。

        他唇角轻微地勾了勾，并不在意，反而关心地嘱咐她，“下次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

        温暖意轻轻地“嗯”了一声，并不想和他纠缠太多，只想让他赶紧滚，她捏着袖角的手指逐渐捏紧，心里暴躁，但还是很乖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话落，她身上袭来一阵暖意。

        下一刻，原本穿在少年身上的外套兀地落在她身上，她鼻尖隐约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又冷又香。

        徐熠长得高，便是在一众男生里，身高也很出挑，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愈发得娇小可人。

        女孩乖乖巧巧，很讨喜，也很漂亮。

        本想再撩她几句的，见她眉眼藏着的厌烦之色，徐熠也没再烦她，对她说了一句“穿上没那么冷，别着凉了”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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