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9

她小时候看的是烂俗小说，基本上是爱情故事。一个美得天神嫉妒又温柔知性的女性，一定遇上帅气英俊又拥有社会地位的男性，他们会发狂地互相吸引，坠入爱河，分分合合，断情绝肠，又因为巧合再度相遇，再坠爱河，最后快乐结局。

        其中印象深刻的一篇是女主为爱而死，男主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直到肝肠寸断，被日日夜夜的想念折磨自杀。这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以致往后她都喜欢这种女死男悲的情节。

        她喜欢英雄失去挚爱，痛哭流涕，卑微不能自已；喜欢女主没有痛苦，或死或远离，留下男主会痛哭自责，一遍遍回忆当初的时光与他的爱情；喜欢留下的人痛苦，不能忘却；但她带入女主，所以只愿意女主死去，留男主痛苦。

        对她而言，死亡不是痛苦，不是惩罚，是解脱。即使在悲伤的爱中，她也能得到回报，把死亡看作最终的胜利。留下来的人，或有开心的时间，或一直悲伤，总之是复杂又不值得的。

        那时候，她就发现她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都喜欢快乐结局，然而她喜欢悲情、生死分离的结局。相比之下她的爱好是多么古怪，但她不引以为羞愧，她仍然坚持这种喜好。爱情就是她的梦幻岛，上面有闪耀的光芒，周围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是她的灵魂，她不可缺少的滋养。

        后来很快她进了霍格沃茨，没有这种烂俗言情小说看了，她开始看一些名著，诗集，但她仍然将目光停留在带有浪漫色彩的名著或诗集上，她偏爱看《呼啸山庄》、《包法利夫人》、《巴黎圣母院》、《面纱》、《洛丽塔》；诗爱读勃朗宁夫人、泰戈尔和拜伦，她爱看勃朗宁夫人的文字，因为里面句句传情，她羡慕勃朗宁夫人的经历：

        勃朗宁夫人是残疾人，因为才华与勃朗宁先生相遇，他们心心相惜，婚后因为强大、稳重、充满生命力的爱情的鼓励，使她能重新站起身，紧跟丈夫爬到米兰大教堂最高处。

        勃朗宁先生遇人就夸他的妻子跟他一起到这儿去过，到那儿玩过，好像有两条腿的妻子是天下最稀奇的活宝。她就连死也是没多大病痛的，是支气管炎走的。

        有才华，有爱情，在美丽的时候死去，死时没有痛苦，怎么样可以比这更幸福？或许是身体健康吧，这样就完美了。她真想有她的一切，腿疾除外。

        那时起，她偏爱有才华或者有野心，或早早逝去的美人，在她看来，她们都是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价值宝贵，难得相遇，转瞬即逝，她们是住不下这肮脏地方的！她们都是有光辉的人，她们有思想，有感情，她们的故事仍在人间传递，对她造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对她来说，虽然是经历造就了她的性格，但她的性格也改变了她将要面对的选择，她就相比过去的她面对不同的未来。她从前不是内敛的人，看多了情感丰富的故事，她就闭口专心体会内心的感受，脑袋里想得多了，话却少了。

        她看了贵族女孩的故事，就心里向往贵族，她要求自己行为妥当，举止有教养，还喜欢和有教养的人相处，她甚至把自己的理想型设定为高端，有教养。

        她不否认她的感情，时常跟着感觉走，让思想乱飞，那是她体会身边事物、得到想法的途径。深沉，轻盈，她不会忽视；浓，淡，她能分辨。

        所以她能准确地捕捉到：在看西弗勒斯哭泣时，她内心的震撼与迷恋，她爱上西弗勒斯了。

        但是，这可以说这是爱吗？

        她不会因为责任而爱，不会因为存在而爱，不会因为外貌或成就而爱，她拒绝将爱变得廉价；在她看来，爱要惊天骇浪，爱要海枯石烂，爱要人至死不渝！因为别人的哭泣而冒出来的爱意，会是爱情吗？

        可她回想那一刻，真感觉自己爱得深沉，天地万物只剩下西弗勒斯一个人，而他却在哭泣。

        她没有推开那扇门，而是离开了。她不能确定，这就是爱。

        这一天她都在观察西弗勒斯。他在做什么，对谁说话好啊，对他身旁的女教师他又是什么样的脸色在说话，嘴角是怎么张合变成各种形状，他的眼睛是什么形状啊呀！对上了他的目光！

        ……

        他衣服的褶皱，他的肩宽，他手臂弯曲的角度，他手臂的粗细，他的手指的指向，他闪闪发光的纽扣，他的下巴，他的鼻子，他的眉毛拧起又放松，他头上的线条翘起的嘴唇，鼓鼓的喉结，打绺的黑发，他高大的背影，旋起袍子的弧度

        她痴痴迷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目光太炽热，太扎眼，西弗勒斯来到她面前，问：“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她完全窘迫，怕他摄神取念，跑着离开。

        夜晚。她梦见自己还是学生，西弗勒斯和其他教授坐在一起，她们好像是在礼堂上自习，她在书上写了告白，一页一句，走过去交给他看。

        他转手要右边的教授读出来，她按住书请他自己看，他看着看着脸色变黑，书挡住了他的脸。

        接着画面一转，又是另一个梦境。她拉着西弗勒斯在白色沙滩上跑，不是在躲避什么，纯粹为了享受微风拂过脸庞，吹起衣角。她回头看西弗勒斯，可他神色严肃，她疑惑，停下脚步，他却继续向前跑。她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他无情地挣开她，依旧匆匆向前跑，直到远成一个黑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以前以为梦见什么是代表某种暗示，但是很明显的，梦就是欲望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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