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冠冕堂皇的大度

“在众人眼中，皇上是天下之主，可谁又能明白他的痛苦，他孤身一人坐在那冰冷的椅子上，时刻面临着众人的背叛和算计。”

        姬云梧话音刚落，只听秦无忧嗤笑一声：“日后还请王爷莫要在我面前说起他的不易，会让我想起秦家今日的情形是因为谁的命令，王爷疼惜舅舅，可我爹爹和祖父还在宁古受苦。”

        姬云梧被她的话噎住了，脸色难堪起来。

        秦无忧转过身去，走到院子里的树下：“我祖父秦洪为盛京殚精竭虑，培育了多方学子为国效力，到头来却被流放两千里，你也曾见过那苦寒之地，而他们却要一直生活在那里，便是我祖母过身，也不得回来奔丧。王爷心中应该知晓，他既享受了君主的权力，也要承担君主的孤独。”

        听着她一口一个王爷，姬云梧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语气中尽是疏远。

        秦无忧眉头一挑，冷漠的瞧着他：“秦家祖上就在朝中为官，历代细数都是忠义之人，对皇帝忠心耿耿，为国事尽心尽力，因为他们骨子里受的教导就是如此，秦家乃是天下文人之首，所以一言一行都要按规矩来，生下来就要担下这样的责任。”

        再次想到家中亲人在宁古受苦，衣着单薄，屋内的炭火烟雾缭绕，火烛都不舍得用，明明提笔用的双手，如今已经变得粗糙不堪，祖父舍不得用风寒药，痛苦的咳嗽着。

        秦无忧眼眶微红，鼻尖泛酸：“整个秦家，只有四叔是不同的，他生性自由，不愿意入朝为官，只想着经商，但只有他活得是最自在的，没有被困在一个牢笼之中。”

        她字字珠玑：“他们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便是只有一个四叔，却还是要被人诟病，说是秦家世代从文，却出了一个满心经商的不孝子。秦家人如此委屈自己，不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声，只是要让盛国繁盛起来，要忠心对待君主，可他却以我祖父为四王求情一事，将我一家老小下了狱，若不是太后娘娘护着，恐怕我们全家此时都要为奴为婢。”

        秦无忧深吸了一口气，这周围的冷风驱散了一些心中的怒火，若是秦家女眷都被充入奴婢，以她娘亲和大伯娘那样重视规矩的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住那样的打击，说不定一条白绫就吊死在梁上了。

        帝王向来都是自私的，他眼中只有自己，生怕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但却没有想过他的一个命令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秦无忧想到那日祖父的神情，那样的悲凉，可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说过皇家的一句不好。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心中没有那么冠冕堂皇的大度，无法不记恨这件事。

        谁来做盛国的君主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她满心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秦家众人都平安，不能入朝为官更好，只愿亲人们能够团聚，不要在分居两地了。

        秦无忧抬眸正视他的眼神：“想必王爷也看出来了，我心中对皇家就是如此的不屑，所以你不该将小白留在我身边的。”

        听着她疏离的语气，姬云梧苦涩的一笑：“把他教导成你所期望的帝王，不是更好吗？”

        “但愿日后你不要后悔。”

        姬云梧紧抿嘴唇，虽说他心中忠于皇家，却也不觉得秦无忧所说的话是错的，所以明轩留在她身边，或许未来的盛国会有一位真心为百姓和官员考虑的帝王。

        其实姬云梧一直都知晓秦家获罪是皇上一时之气罢了，可是身为朝臣和帝王持不同意见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作为朝臣，都知晓排除异己，帝王更是如此。

        只是秦家经此一难，对皇家肯定不若从前那般忠心，众人心中对于皇帝都有不满，日后又如何能够真心付出？

        秦家是盛国文人之首，他们都不尽心了，其他文人又能如何？

        姬云梧喉咙一紧，亡国之兆便是从此开始的，秦家如此忠臣被流放宁古，或许就是敌国进犯的理由。

        该是因为天不亡盛国，所以才出了一个秦无忧，让秦家众人心中少了一些怨恨，多了许多的希望。

        那么他和无忧在一起，便是老天的意思。

        姬云梧走进几步，站在她面前，为她阻挡着寒风。

        高大的身躯犹如一堵墙，突然站到自己面前，让秦无忧有些不自在。

        “无忧，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他一向话少，秦无忧却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会帮自己达成愿望，也会护着秦家的。

        可是他是以什么身份做这件事呢？

        是权倾朝野的翊王？还是天机阁的阁主？或是与她……

        秦无忧甩甩头，梳理着心中的思绪，却瞧着男人已经转身离开了，韶华和李嬷嬷急忙走到跟前来：“小姐，天寒，进屋吧。”

        秦无忧应了一声，走进屋内，心中的滋味百转千回，她相信姬云梧言出必行，可是她不想依靠旁人，更想用自己的能力让秦家众人团聚。

        ……

        从庄子离开后，姬云梧就策马入了宫，一身玄衣，门口的守卫看到都不用禀报，便把人放了进去。

        一路奔波，他的心脏砰砰的跳着，也是因为秦无忧的那些话，秦家一日不归，她一日不嫁，心中对皇家的怨恨也永远不会消失。

        “云梧，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齐擎天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他快步进了门，就看到皇上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虚弱的仿佛手指都要抬不起来了。

        他从小就生活在宫中，舅舅和祖母都对自己很好，在他心中，他们就是自己的家人，看着舅舅受苦的模样，姬云梧心中酸涩，也就明白了秦无忧的感受。

        宁古之行，亲眼看到了秦家众人落魄受苦的模样，别说是一个女子，就是一个男子如何能忍受住心中的苦痛？

        秦家并未做错，却要受此苦难，任谁都会愤愤不平的。

        齐擎天似乎看出他的奇怪，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姬云梧淡然的敛了眸子，平静地回答着：“二皇子在鸿恩寺吵闹，扰乱了僧人修行。”

        “若不是看在他是朕的儿子份上，早就斩首示众了！”齐擎天冷哼了一声，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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