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造化弄人

拨打电话前，赵野想起四十年前的那场对话。

        厨房门外，小男孩不懂控制气息，每一次都将脸憋的通红。

        赵野问：“你为何修炼？”

        “我爸让的。”男孩呼呼喘着粗气，“其实我想做厨师，他不让。他说修行最有前途。”

        “所以，你修道不是因为自己喜欢？”

        “我爸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现在哥哥就打不过我，我告诉你哦，我可厉害了，我爸还说，将来韩家都得靠我。”

        “真的？”赵野见男孩高兴，心中也生出几分欢喜。

        “那是当然，你看我厉害不。”

        男孩又炫耀起来，一套拳打的煞有其事。

        那时的小男孩单纯、执拗。他打拳时，自己觉得对，便谁的话也不听，除非是韩道显出面纠正。

        他总喜欢跟在父亲屁股后面，将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尊若圣旨。

        他和大部分的男孩一样，对父亲盲目的崇拜。

        那时，韩明盛肯定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和父亲决裂。

        造化弄人啊！

        赵野苦笑着，将号码拨出去。号码并非空号，也未关机，只是无人应答。

        又试了几次，仍没打通。

        赵野将手机收入自己口袋里，看向李福海，问：“你觉得，梁州哪个地方灵气最充裕，最适合修行？”

        李福海心中冷笑，说道：“你这算是问对人了，堪舆与五行并家。仰观天象，俯察地理，在灵虚境界当中，没有人能比得过我。天地间的灵气和风水密切相关，无外乎玄空、葬法、行家、罗罗……”

        “少废话。”赵野听出他刻意卖弄。

        世人的修行如何，情志如何，都藏在面相和声音之中。

        这些不用刻意去学，只要道法修精深，便可知微。

        天地间的一切，都是相通的。

        也都是相互影响的。

        这，便是道。

        李福海倒背着手仰望夜空，不断掐指推演，说道：“我刚到梁州市时，便想过这个问题。梁州并不是一处适合修行的城市。它经济发展得太好，每个人兜里有点钱，都抑制不住欲望。这些干扰了整个城市的风水。你看西面，乾方六九同宫，犯火克金。所以四名制药厂必定有火灾，我早就提醒过蔡成坤挪地方，他不听我的。”

        “废话说够了没？”赵野有些不耐烦。

        这些马后炮的话，哄骗一般人也就罢了，竟然敢拿出来在自己面前卖弄，实在是不知好歹。

        李福海见赵野生气，收敛了大半，老老实实的说：“韩家别墅，也算是一处好地方。还有江口，那个地方藏风聚水。还有，北面老城区，那里有一口井连接着地脉，不过被修道者封住，一般人可看不出来。”

        这下，总该没什么问题了。

        李福海对自己的判断十分有信心，隐隐还有几分得意，他不相信赵野这方面的造诣也能超过自己。

        “还可以，但不够准确。”

        “是么？”李福海很不服气，说：“那我希望你能指教指教！”

        赵野扫了一眼李福海说过的方位，细细盘算，便知他问题所在，当下点拨道：“你天心不正，推算便会有偏差。天心既是日月阴阳。后人将天心改为天星，依照星辰变化而忽视日月，其实是错的。此心为天地之根，生死门户，众妙之门，却被你给丢了，你说你能看得准么？”

        “是么？”

        李福海能靠自己的能力修行到灵虚境，练得又是极难的五行术法，必定不是愚笨的人。

        他按照赵野所说，重新推断。

        “啊呀！这……这……这……”李福海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头皮阵阵发麻，甚至他感觉到后脊椎有一股电流。

        他兴奋的手舞足蹈，连连拍着脑门。

        困扰在心中几十年的难题，因为赵野一句话茅塞顿开。

        太厉害了，实在是太厉害了。

        激动之余，李福海不解的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赵野淡淡的说：“又不是什么奇珍秘法，你有心学，教你又如何。”

        李福海继续追问：“为什么？”

        这些年，他求道求得太苦，太难，多次死里逃生。

        即便是不入流的功法，一些家族也视作珍宝，敢看一眼，便敢跟你拼命。

        这一次，李福海觉得沾了大便宜，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赵野淡淡的说：“末法时代，道途险阻。道法贡献出来，说不定某人学去，便能相出破局的办法。这样，也总比哪天我突然陨落把所有的秘密都带走要好。”

        “我才不信你有这么好的心。”李福海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所动摇，他看得出《小轮转》是上层功法，被自己偷盗走，赵野也并没有对自己动杀心，这里面也说不过去。

        “随你。”赵野说：“今天晚上，你要帮我找一个人！就在梁州市灵气汇聚的七个地方。”

        “找谁？”

        这一次，李福海没有抗拒，毕竟吃人的嘴短。

        “小女孩，你记住我的吐纳方式，就能找到她。”赵野说完，浅吸一口气，悠长平稳，隐隐中带着特殊的律动。

        气息停顿。

        两秒后，他又将长长吐出浊气，依旧是那般悠长。

        李福海闭上眼睛，按照赵野的呼吸韵律重复两次，身体有种异样的舒适感。

        他欣喜若狂。

        这种吐纳之法比较高级，等有时间可以好好琢磨一下用处。

        真没想到，来天台短短的时间，就学到了两种东西，这让他如何能不高兴。

        李福海激动的搓了搓手，问道：“我记住了，见到她做什么？”

        赵野递给李福海一枚信符：“拿着它，有消息通知我，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她。”

        “那还不简单。”

        李福海答应下来。

        赵野走到天台边缘，轻轻一跃，身体飘然落到对面天台上。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李福海攥着信符。

        他寻思着，即便心脉接触控制，也不回白象山闭关了。

        只要能呆在赵野身边，会学到很多很多东西。

        做个仆人，那又能如何？

        凭自己的资质，只要足够努力，说不定有一天会超过赵野。

        那时候，主仆关系可以重新划定。

        “哈哈哈哈……真让老子开心啊，好久没这么激动过了。”李福海开心的笑了几声，才奔着天台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当然做不到赵野那么潇洒，起跳时像林间老猿。

        李福海去的第一处是梁州文化馆附近，门外有几位老者打养生拳。

        他依循着天气灵气的流动，在周围闲逛。

        灵气平缓流动，没受到任何惊扰。

        李福海一番掐算，确定小女孩不可能在这儿，再去下一个地点，旧城区废弃的精神病院。

        那栋精神病院好像出现过杀人狂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废弃，他曾经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

        医院里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偷懒做个落脚的地方，歇他十分钟半个小时。

        只是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李福海看到医院门口满是车辙印，几个武者站在门外把守，这里好像有什么秘密，他想翻墙跳进去查个究竟，刚进入医院主楼，就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他被困在一间医务室内。

        推开门，外面依旧是医务室，顺着走廊一直走，如何都走不到头。

        他顺着楼梯往上跑，上面依旧是同样的构造，同样的走廊。

        打开门，也是同样的医务室。

        他胆战心惊，用力撞破一面墙壁，又跌到相同的医务室。

        冷静！冷静！

        李福海掏出信符一把捏碎。

        光芒一闪而逝。

        他猛地一拍脑门，实在是太大意了，居然忘了在信符上记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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