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番外1】祝景延

五年前遇见颜颂颂的那天，他们其实刚刚结束一场演出，除了团体舞台之外，还有单人舞台。

        祝景延的单人舞台很靠前，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舞台中央的时候，他第一次那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是不被喜欢的。

        台下人海的声音甚至足以盖过音响的声音，可笑的是，没有人在看他，人们的眼神里没有热切也没有厌恶，只是觉得无所谓。

        观众们只是在低头看手机，聊天，为下一个偶像的尖叫呐喊蓄力。

        祝景延觉得更好笑的是自己，他笑着在台上又唱又跳，像个小丑。

        一首歌只有三分钟，却每一秒都在肢解着那个十九岁少年的梦想。

        下台的时候，他把话筒递给在上台口准备就绪的沈羡，就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沈羡的露面像一颗星火引燃全场，成百上千的人齐声喊着沈羡的名字。

        而欢呼声落入祝景延耳朵里，像是人们在庆祝他的离场。他忽然觉得，说什么梦想，好像挺没意思的。

        他是不被喜欢的，他已经在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了。

        所以拿到颜颂颂给的礼物之后，祝景延在飞机上拆开礼物，看到“致临夏”那三个字，倒是并不意外。

        那种心情就像是，“我说呢，怎么会有人喜欢我，她是特意来看我才有鬼了。”

        不过祝景延从一开始就不怪颜颂颂，他知道她是好意。

        那时候祝景延收到的微博私信没有很多，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看着那些源源不断的、谩骂和攻击的消息出神。

        一种近乎麻木的状态。

        可是在遇见她那天晚上，他收到一条私信，头像就是白天送自己礼物的那个女孩。虽然有点胖胖的，但是五官很秀气可爱。

        “对不起我怕我自以为是的好心会伤害你”

        “其实礼物是准备给我朋友的，今天没来得及给他”

        “【对不起gif】”

        “你会看到这条私信嘛？”

        祝景延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干脆就放着不管了。

        后来的那段时间，他依然像没事人一样跟随组合去演出，接受采访，参加综艺，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正拼命逃避着。

        不想被看到，不想被审视，也不想再回忆自己小时候可笑的梦想。

        他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上班，下班，就这样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女孩偶尔会给自己发来消息。

        有笨拙又直白的鼓励，也有千方百计的夸奖。

        她说喜欢听他唱歌，喜欢他的新发型，喜欢他虽然坐在最旁边却每次都会认真听别人说话，喜欢他随手画的看不出是什么的简笔画，喜欢他一本正经的冷笑话。

        喜欢他沉默时没有表情的样子，喜欢他温柔的样子，喜欢他露出牙齿笑的样子。

        祝景延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可以被喜欢的地方。

        随着第二张唱片的发布，virus创下了一日内专辑销量神话。祝景延的全部生活都被工作填满，不是在录节目就是在录节目的路上。他喜欢坐在保姆车后排靠窗的角落，有时候深夜凌晨，在沉寂的车内，队友们争分夺秒的补觉，他则会望着窗外发呆。

        那大概是一天之中他唯一能安静喘息的时刻。

        无聊的时候，他也会翻出私信，看看那女孩有没有发现他的新优点，有没有想出新的稀奇古怪的形容词夸他。

        后来她越来越过分，倒是把他这当日记本了。她大概没想过他会看到那些消息，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她的哥哥，她的黑色金瞳猫乌龙茶，她新做好的模型，她没完没了的画稿练习，以及她心里幻想的浪漫故事。

        大概一切是从好奇开始的。他没有见过像那样有意思的人，毕竟他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而颜颂颂，她每一天的生活都是生动而富有色彩的。

        那种热烈似火的生机，是进入娱乐圈几年之后被迅速榨干的人分外羡慕的。

        大概没有人知道，祝景延21岁的那年，就透过车窗外日复一日的景色，看到了自己如一潭死水一样的生命。在超越所有同龄人提前成熟的过程中，他失去了很多感受，最可怕的是，或许连痛感也失去了。

        那一年的他，甚至没有一个生日愿望。

        直到有一天，他随手点开颜颂颂的头像，看到她一直在更新的微博界面。

        她开始减肥了，虽然很辛苦，但每天都认真做着记录。

        祝景延向下拉着屏幕，忽然刷到她画的一副简笔画。

        画上的一角是一只蝉翼上闪着光的蓝紫色蝴蝶，优雅恣意地飞在花丛中；另一边的树叶下，一只毛毛虫畏畏缩缩地冒出来，看着天空问道：

        “为什么有的人不用破茧，天生就是蝴蝶呢？”

        在看到那行字的那一刻，祝景延不由得看了眼坐在前座的沈羡，那种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像是忽然有了出口，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其实并不是嫉妒，而是他也想问一问，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能被所有人喜欢呢。

        而颜颂颂日复一日的努力，大概就是想自己找到那个答案吧。

        在那之后，祝景延学着让自己变得简单，埋头把每一件事都做好。或许是因为有队友同行，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的力量，所以不敢轻易倒下。

        一切终于在变好了。

        virus成员们的人气此消彼长，不知不觉，他已经为了这份事业做了太多努力，他甚至不知道让自己人气扭转的是哪一件事。

        可能是被赋予的“温柔之刃”的标签，让祝景延真诚厚重的个性慢慢被看到，或许是新专辑中的高音部分展现了他的嗓音魅力，又或是电视剧、电影的客串？

        颜颂颂还在偶尔发消息给他，祝景延一条不落的关注着，只是从未回复过。

        那一年的夏天，颜颂颂换了头像，也时隔很久后在微博上更新了照片。

        他轻点那张背景为g大正门的照片，端详许久。

        照片中央是消瘦了不少的颜颂颂，她站在另一个女孩身边，轻轻笑着。白皙的脸上透出红扑扑的光晕，即使在繁杂的人流之中，也是显眼的明艳可爱。

        原来，她艺考成功，考上了他的大学。

        其实祝景延早就知道，尽管这世界上只认同一种好看，可颜颂颂在即使没有世俗公认的美貌的那几年，就已经拥有了他从不曾拥有的财富。

        那种认准了就不回头的倔强，那种心动和爱的能力，还有那么多热情和勇气。

        22岁那年，祝景延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认识颜颂颂很久了，她就像个熟识的旧友，一直都没有离开。那一年，依然没什么生日愿望的他，突发奇想的在心里默念出一个想法，那个想法或许存在已久，只是那时候他才刚刚发现。

        他希望颜颂颂可以永远都喜欢他。

        可是，2020年，在发给他最后一条私信之后，颜颂颂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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