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徐稚坐在床上，眼神空洞，手机的屏幕渐渐暗下去，天空又下起了雨，屋内很安静，散发着淡淡的柑橘味道，雨打在窗上的声音格外治愈。

        七月二十号是打破徐稚普通平淡又充满幸福生活的一天，她当时刚上完一节课，接到警/察的电话。

        下课后，正在往办公室走，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眼屏幕，未知号码，徐稚心当时莫名像坠了一块巨石，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接了电话。

        “喂？”

        “徐稚，徐小姐？”声音是女声，公事公办的语气里透着温柔。

        “对，你是？”

        “我是槐城公安的。”

        “怎…怎么了？”意识到情况不对，徐稚的心直打颤，她尽量语气平稳。

        “请到槐安医院来一趟。”

        徐稚站在走廊的围栏处，看着楼下摆放整齐的停车区，心中涌起一阵不安，试探的问，“发生什么了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语气带着不忍心，“徐小姐您的父母……”

        徐稚打断她的话，不敢继续听下去，“好，我知道了。”

        这一刻徐稚虽表现的无比平静，但没人知道她的内心急成了焦炭，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的父母出了很严重的事。

        她边走边给下节课的老师打电话。

        “赵老师，我想和你换节课，方便吗？”徐稚的语气有些着急。

        赵老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听出来徐稚很着急，“方便，出什么事了吗？”

        “嗯，是有点事。”徐稚只是回答他这个问题，并没有想告诉他具体怎么了。

        赵老师听出来她不想讲，没有继续问，“那你去忙吧。”

        徐稚道谢后，挂断了电话，打车去了槐安医院。

        -

        到了槐安医院，徐稚很快找到了给自己打电话的女警。

        女警也注意到她，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是徐稚？”

        徐稚看着手术室，点了点头，迫切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女警沉默片刻，应该是在组织语言，怎么说才会对面前这位女士的伤害最小。

        “是这样的，您的父母在路过淮椿大道时和一辆车相撞……”女警说着时不时的看徐稚的脸。

        徐稚佯装镇定，“然后呢？”

        女警没回答。

        不用回答也知道了，然后她就出现在这里了，等手术的结果，是生是死都要等。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走出来的医生表情不太好，他一出门徐稚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徐稚不死心，上前行为有点反激的抓住医生的手臂，“怎么样了，怎样啊，医生？”

        女警拉开她，医生带着歉意的摇摇头，“出血太多，抢救无效。”

        徐稚不信，她绝望又带着希望的问：“一位都没救回来？”

        “抱歉”

        对于这一幕医生遇见的太多了，也不是麻木了，只是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徐稚被女警拉到椅子上坐下，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很难过，很伤心，胸口像被人撕开往里灌辣椒水，她只能感觉到疼，眼睛也是生疼，她多想流下点泪水，润润眼睛，可她却一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是死死的盯着，落不下一滴泪来。

        不知道盯了多久，她感觉到反胃，她推开女警跑到卫生间，干呕，居然呕出来了许多泡沫式的东西。

        女警在她后面不停拍她的背，递给她一包纸，关心的问，“好些了吗？”

        徐稚站起身，抽出一张纸擦擦嘴，朝她摆摆手，苦涩的走到水管处，捧起来漱漱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猩红，面容痛苦。

        女警把徐稚带回了警局问了点事情。

        徐稚坐在椅子上，讷讷的问：“我能看监控视频吗？”

        坐在对面的警官有点犹豫，主要看她年纪不大，怕监控里的画面给她强烈的冲击感，“确定？”

        “嗯。”

        -

        徐稚被领到一间屋子里，坐在屏幕前的人站起来，“王队”

        王队轻轻颌首，“调今天上午淮椿大道车祸视频。”

        徐稚坐下把这段一分钟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的重复都是对她心灵，精神的伤害，她无法去想，早晨出门时还好好的父母在几个小时后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她死死的盯着屏幕，誓要看出这辆车上坐的是谁！

        最后王队看不下去了，对旁边的人说，“关了。”

        屏幕在关上的一瞬，徐稚回头看，眼神中带着冷戾，“她自首了吗？”

        王队不能想象这是徐稚露出的眼神，他的眼神闪躲，没有直面徐稚的视线，“还没有。”

        徐稚站起身和王队平视，“什么时候能找到她？”

        王队的身高比徐稚高不到哪里去，他直视徐稚的眼睛有些不忍心，可徐稚的问题又在质疑他们公安部门的办事效率，眼神暗下去，不悦的说：“这是我们职责当然是越快越好。”

        “那谢谢王警官了。”

        王警官听到这句并不悦耳，倒有点嘲讽的感觉。

        -

        徐稚向学校请了假，主任也很同情徐稚的处境，立马给她批了假，还让她节哀顺变。

        在家整理自己父母的遗物时候，接到王警官的电话说自首的人来了。

        徐稚衣服都没来的及换，赶到了槐城公安。

        自首的人和徐稚看监控时猜想的性别不一样，坐在她面前的这位，额前留着碎发，痞里痞气的，看上去就像是会肇事逃逸的。

        徐稚问王队，“你确定是男的吗？”

        王队不知道为什么徐稚这么问，她难道从短短的一分钟里看出来了什么？这段视频他看过好几遍，看不出来任何破绽的。徐稚不可能的。

        “人都来自首了，你有什么疑问吗？”王队反问她。

        徐稚吮了一下嘴唇，没有出声，目光又回到面前这位不良少年身上。

        “你叫什么？”徐稚对他的态度出奇的平静。

        “蒋子宁”

        “为什么今天才来自首？”

        “害怕。”

        徐稚看着他回答游刃有余的，满脸的不在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心中的怒火冲天，她站起来一巴掌扇到蒋子文的脸上。

        王队都没看到她的动作，光听见一声“啪”的声音，耳光声在警局里回荡，所有人闻声看来，蒋子宁偏着头，碎发挡在他的眼前，看不清表情，脸上印着巴掌印，鼻子被打出了血。

        这一掌下去，徐稚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掌心开始发麻发热。

        王队反应过来朝着徐稚大喊：“你在干什么！”

        徐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在干什么，我在打他！畜/生。

        看着自己面前的蒋子宁，徐稚很快恢复冷静，抽了一张纸递给他，“多大了？”

        所有人又被这一幕惊到，不知道徐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稚是普通长相，看上去很好沟通的类型，是这大千世界里普通的不过再普通的人，但是这一刻她给人好沟通的印象却全部散去，留下满满的阴鸷和难以琢磨。

        蒋子宁回头冲她一笑，“十九。”

        少年的声音带着，不屑，坦然，无所谓。

        “刚拿到驾照？”

        “还是压根就没有驾照？”

        “没驾照。”蒋子宁轻蔑的回答。

        他回答太过于坦然了，坦然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徐稚身子前倾，盯着他的眼睛，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你压根不是开车人”

        蒋子宁到底才十九岁，他的眼神躲避着徐稚，露出慌张的神色，说话语无伦次，“我就是开车的，就是我撞死你父母，谁让他们不长眼！”

        徐稚听着他嘶吼的辱骂，涨红了脸，伸出手又准备扇过去的时候，王队拦住了她，朝旁边吼道：“带他走！”

        徐稚疯了，王队拦住她，她手脚并用，蒋子宁被带走了，她的拳头只是对着空气挥了几下，她顾不得体面了，她只想上去撕烂蒋子宁这个畜/生。

        “徐稚你冷静点！这里是警局！”

        王队的话唤醒了她的理智，她渐渐冷静下来，王队松开她，徐稚抱着头蹲下去，开始抽泣，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屋子都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王队眨眨疲惫的眼皮，递给她一包纸，拍拍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

        王队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犹豫不决，可还是心下一狠打通屏幕上的号码。

        “虞总。”

        “处理好了？”

        “差不多。”

        “差不多是差多少？”

        王队手里烟头不停的磕着窗台，“徐稚她很聪明。”

        电话那头，听到书重重放在桌子上的声音，接而发出一声轻笑，让人不寒而栗，“是她太聪明还是王队长办事不力？”

        王队大气都不敢出，带着被人拿捏的卑微，“虞总……”

        “这么紧张干什么王队长？”

        “她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王队长好好引导引导她不就行了？”

        “是是是”王队长松了一口气。

        挂断电话，王队长回头看到距离自己不足十米远的徐稚，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藏起手里的手机。

        王队长谨慎的试探，“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

        也不知道徐稚说的是不是实话，看她悲伤的样子应该也听不进去其他的声音。

        其实从王队长出来她就跟着他出来了，她心里有疑惑，蒋子宁太急于承认自己的罪行了。如果在她没看过监控的情况下，她会认为蒋子宁是心里有罪才这么急于承认。

        监控很短，徐稚却认为开车是位女性，监控里她犹豫过，可她还是开走了，在她路过她父母的身边时她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徐稚从这段视频里，她看到了她满满的矛盾，可是蒋子宁的表现太坦然。

        她本来并不想怀疑王队长，她想出来试试，没到跟出来后，真听到了不该听的，具体说了什么是没有听见，她听到了她的名字，王队说她太聪明了。

        这句话她从小听到大，可是并不想从一位人民警/察嘴里听到。

        王队长走到她身边，两人坐在椅子上，王队拿出一根烟，在手中晃晃，“介意吗？”

        “不介意。”

        阳光从窗口洒进走廊，窗口挂着百叶帘，半拉上去，透过百叶洒进来的阳光，都是有形状的，王队吸了一口手里的烟，仰头吐出，头顶一片云雾。

        “准备怎么办？”

        “嗯？”

        “私了还是公了。”

        “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王队长沉默，又吸了几口烟，抖抖烟灰，烟雾拢在他的眼前，看不清他的脸，“他态度恶劣，应该给他个记性。”

        “是吗？”徐稚盯着百叶影子的形状，似问非问。

        “你认为呢？”

        “我想私了。”徐稚双手撑着两边，收回视线开始盯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尖。

        王队长本来续了很长的烟灰，因为徐稚的这句话断落，掉在衣服上，王队长赶紧站起来抖落烟灰。

        徐稚眼神澄澈的看着他，“怎么了吗？王队长。”

        王队长转身朝垃圾桶走去，摁灭烟蒂，“没事，烟灰落身上了。”

        王队长一直背对着她，声音带着提醒，“你确定私了？”

        徐稚又看向百叶的影子，忽然抬头看向实体，瞳孔被百叶分成许多份，每一份有不同的想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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