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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


求知书院离家有些距离,  好在可以走水路,大约五日便能到地方。殷母托了个相熟的商队,请她们捎上殷妙儿,免得她孤身上路受人欺瞒。


        殷家财力有限,商队也是小商人,船只不大,风大的时候摇晃得厉害。丫鬟上了船便开始头晕恶心,躺下起不来了。


        殷妙儿倒是不晕船,  风平浪静时待在舱房里温书,  晃得厉害便去甲板上透气。


        一来二去,  也就结识了船家的儿子,  游小溪。


        第一次见他,  是船家在骂人:“你说你一个男娃,不好好待在厨房烧火做饭,  学什么掌舵拉帆?难道你还能继承你老娘我的位置不成?”


        游小溪冷漠地看着他娘,转身走开了。


        第二次,仍然是他老娘在跳脚:“薛小姐看上了你,  是你的福气?你怎的得罪了人家?这下好了,指不定你老娘我的饭碗也保不住了。”


        薛小姐就是商队主家的掌上明珠,花容月貌,  □□豪奢,人不能说坏,  就是有些娇气,  稍不如意便会发脾气。


        殷妙儿偷偷翻了个白眼,  心想:这话问得奇怪,还能为什么得罪,肯定是薛小姐看上你儿子了呗。呵,在薛家做了那么多年,不信你不知道主家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还要你儿子去露脸,攀龙附凤也要看你儿子愿不愿意吧?


        这么一想,又不由想起自己家的事来。母亲父亲固然宠爱她,却是有条件的,听他们的话,他们就宠爱,不听他们的话,就是忤逆。


        于是起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出言道:“游娘子,厨下可有生姜?给我熬一碗红糖姜茶来。”


        殷母虽是小官,也毕竟是官,游娘子不敢得罪,赔着笑应下了。


        殷妙儿偷偷给游小溪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溜?


        游小溪抱了抱拳,像条鱼儿眨眼就溜走了。


        几日后,船到了目的地。殷妙儿带着丫鬟上岸,正犯愁要不要租辆马车,行李有些沉,忽而听到薛家小姐饱含怒气的声音:“人呢?你不是保证他听话的吗?”


        她扭头一看,却见游家娘子垮着脸,连连赔罪告饶:“就是一错眼的功夫,谁知道……唉。”


        “别给我找借口。”薛家小姐冷笑,一脚踹向游家娘子。游娘子也狡猾,就地歪倒,“哎哟哎哟”的叫唤了起来。旁边的丫鬟赶忙劝了几句,薛小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甩下一句“给我把人找回来”,大步流星地走了。


        殷妙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家的箱笼,吩咐丫鬟:“找辆大些的马车来,我那个箱子里都是书,可容不得闪失。”


        丫鬟知道自家小姐爱书如命,立即应下。


        租了马车,谈妥价钱,殷妙儿和丫鬟便到了殷母提前租下的小院子里。这里离书院很近,已经有个老妇人收拾妥当,等着他们来。


        殷妙儿指挥她们收拾好箱笼,赶紧坐下吃饭。而后叫丫鬟煮了茶,买了些点心送到书房,说道:“你们歇息吧,我再温会儿书,不必等了。”


        小门小户的人家没有太多规矩,丫鬟和老妇人都应了。


        殷妙儿点了蜡烛,看了会儿书,等到天色浓黑,方轻轻道:“出来吧,安全了。”


        咔哒。书箱的盖子被打开了,游小溪跳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我的箱子有多重,自己不清楚?”殷妙儿叹气,“你跑了,可就回不去了。”


        他道:“没打算回去。”


        “那你去哪儿?”


        “天下之大,自有去处。”


        殷妙儿想,哪有那么容易,官府对逃奴的追捕可严厉了。可她也帮不了他,殷母只是个小官,就算是大官,那也是母亲的身份,不是她的。


        父母和自己,未必是一条心呢。


        故而,她只是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出来,将点心用手帕包了,全都递给他:“夜里有人巡夜,不好走。等到明日家中无人时,你再从后门溜出去就是。”


        游小溪问:“为什么帮我?”


        殷妙儿不好说自己看不惯游老娘,更看不惯薛小姐,实际上有点羡慕他离经叛道的行为,只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需要理由吗?”


        游小溪沉默片刻,接过了东西:“以后报恩。”


        “好。”她欣然应允。


        翌日一早,殷妙儿带着丫鬟上山拜师,同时吩咐老妇人出门买东西。待她拜得山门归来,游小溪已经不见了。


        *


        求知书院名儒汇聚,来上学的学子们也多有才名。有人七八岁便考上了童生,有人所做的诗文已然传遍大江南北,才名之外,更有许多家世显赫之辈,巡抚之女,御史之女,报出去就是好大的名头。


        殷妙儿在书院里,只能说是家世最差的那一流。然而她并不在意,日日用功,从不缺课,亦不去享乐之地,老师们颇为偏爱这样的好学生,多有照拂。


        当然了,书院不是桃花源,攀比排挤陷害打压之类的事少不了。殷妙儿有次考核得了第一,便被同班的人笑话家世贫寒,连丝绸衣服都穿不起。


        丫鬟气得嘴唇发白,她却奇怪得没有一丁点儿生气的感觉——穿不起丝绸衣服,是需要羞愧的事吗?被人指出现实,又有什么值得生气?


        所以她说:“路有饿殍,是官府的失责,黎民不能安居乐业,是帝王的过失。而我的一粥一饭皆由父母辛劳得来,只觉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并不觉得有什么惭愧的地方。”


        这番话被山长听见,大为褒扬。


        之后,再也没有人笑话她了。


        过年时,书院放假,殷妙儿收拾行李归家,没忘记买些土仪赠人。不过,天寒地冻,水路不通,这次走的是陆路,颠簸了好些日子才到家。


        见过父母生父,送上礼物。云闲既然是表哥,自然也有一份。


        嫡父特意看过,发觉只是寻常的笔墨,无出格之处,在心里暗暗点头:出去一趟到底是不同了,先前不过是小姑娘爱美色,一时被迷昏了头脑。等去了外头,晓得什么样的丈夫才算是大家公子,什么样的岳家能有助于仕途,自然会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殷妙儿表现得也很像那么回事,不再多看多笑,规规矩矩的。


        可云闲拿了礼物回去,摸着竹笔沉吟片刻,拆掉笔头倒了倒,什么也没有。又把笔杆放到火上烤了烤,裂开后掰开,才在中间部分找到了用蜡封住的小纸条。


        里面是殷妙儿的信,大致的意思是——“表哥好,问表哥安。很对不起连累表哥,父亲若是对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都是因为她不好,与他无干。而她想问问表哥,愿不愿意留在他们家,若是愿意,明天就穿件白衣裳,若是不愿意,就请穿其他颜色,她看了之后就明白了,不会再来打搅。”


        他微微笑了笑,烧掉了纸条。


        次日,他按照往常的习惯,依旧着白衣。


        殷妙儿开心坏了。


        她和父母说,决定明年就试着考一考秀才,夫子说了,以她如今的水平没有任何问题。


        父母都十分高兴,待她更是慈爱。而私底下,殷妙儿去寻了生父,问他:“表哥是父亲的侄儿,为何并不亲厚?”


        生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闻言毫不起疑,答道:“你表哥八字不好,说什么亲缘淡薄。他爹娘早早去了,养他的姨母说他碍了自家孩子的姻缘,气得病了好几年,你父亲许是因此有些忌惮吧。”


        殷妙儿“哦”了声,心想,看来考个功名,得到更高的身份地位还不够,得找个有名有姓的高人帮一把。


        过完年,她没有多待,急着回书院去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她考中了秀才,算是个有功名的人了。与她交朋友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为了维持基本的社交,殷妙儿挑了几个人品可靠的人来往。


        文人往来的宴会,除了诗文应和,多有妓子相伴。


        有位出手阔绰的朋友看殷妙儿家贫,知晓她多半没经过人事,特意替她点了个俊秀的少年,嘱咐醉酒后好好侍候。


        殷妙儿拒绝了。


        女友们十分不解,还道她是害羞,纷纷劝道:“此乃人伦大礼,不必拘束。”又道,“女子那处窄而娇嫩,须日久天长,徐徐启之。你若是不早些适应,将来成了亲,若是娶了个威武男子,怕是要吃苦头。”


        一风流女子则戏谑:“哎呀,她没经历过不懂。良家男子初次行房……就是走过场啦。男儿与我等不同,蠢笨得很。你要知个中奥妙,非由这些人不可。你信姐姐一句,绝不至于害你。”


        殷妙儿道:“一个谜题,自己解才有意思,若是旁人告知答案,又有何趣味?”


        众女抚掌而笑,道:“说的也有道理,只可怜了你家夫君,怕是要吃点你的苦头呢。”


        殷妙儿矜持道:“我还没有定亲。”


        “快了快了,你已有功名,家中定然有了成算。”


        一语成谶。


        下半年,殷妙儿打听妥了一高僧,又得了夫子的叮嘱,正打算回家与父母谈妥婚姻大事,冷不丁却听见了个消息。


        她的父母已经给她定好亲事了,自不是云闲。


        如遭雷击。


        殷妙儿罕见地气急,质问父母:“既是给我定亲,为何不曾问我的意愿?”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你作甚?”殷母不悦,“我与你父亲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


        殷妙儿咬紧牙关。


        见她如此,殷母极为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了替你定下叶家的少爷,八辈子的脸面都豁出去了。我们这等人家,能娶到这样的儿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喜欢,就是不满意。”殷妙儿直截了当地说。


        嫡父叹了口气,说道:“妙儿,你虽不是我亲生,但你说,这么多年来,我待你如何?”


        “父亲待我的好,女儿一日不敢忘。”事已至此,殷妙儿不必再掩饰,“既是待我好,就该如我所愿。”


        嫡父道:“你还小。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岂可由着喜好胡来?娶夫当娶贤。”


        殷妙儿不为所动:“请父母退掉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这个家里,轮不到你做主。”殷母大发雷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殷妙儿已有功名不假,但殷母的官再小,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况且,就算不是,此时朝廷以孝治天下,哪怕孩子已经位极人臣,照样得听父母的话。


        殷母一声令下,殷妙儿就被关在了家里,连门都不得出。


        嫡父私底下警告她:“我知道你素来聪明,和你说个明白。云闲已经自请出家,我允了。你若是敢跑,做出淫奔的丑事来,呵,你最多被革了功名,他非死不可。妙儿,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清楚。”


        殷妙儿沉默,半晌,问:“为什么不能如我所愿?”


        “你还小,我们是为你好。”嫡父依旧是那句话,只是补了后半句,“云闲非良配,你听父亲的话,你好,你母亲也好,我们家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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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嘎冷静点!我是个正经人,这篇也是正经文,心里脑补啥都ok,但是评论区不要乱说,我会被查水表的,请大家一定要注意用词啊……我不想被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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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大家可能以为我这个幻境是想写反封建,其实倒也不是。妙儿是格式化后的渺渺,但大家要注意,这个不是投胎转世,所以最核心的人格被保留了,虽然当事人并没有意识到。因此,大家可以看到,在统一的背景设定下,各个“玩家”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


        下面是友情解析,不喜跳过,方便不爱动脑子的读者理解下:


        妙儿的感受,体现的是现代灵魂在封建社会的格格不入。所以她并不会因为女性为尊而感到快落,更不会开后宫,母权代替了父权,也是一样的压迫。


        游小溪,诶,就是游小哥嘛,他不会因封建而痛苦,也不会顺从,不爽就跑,寻找自由。非常简单又酷的boy。


        薛小姐,也就是薛无月(人数太多我也不叫大家猜谁是谁了)。她是南洲落阳岛的大小姐,习惯了尊卑,融入了这个世界,而女尊的设定符合她的利益,她也接受了,目前适应良好。


        云闲,这名字很好猜啊就是师哥。师哥无所谓,坐忘诀嘛,和光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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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以蔽之,幻境里的角色是修士的投影,被降了智商和本事,核心人格不变。这么搞呢,除了好玩,也能方便大家理解角色(我塑造角色),毕竟一口气来了那么多修士,一个个写比较难记住。希望这个方式能够让群像戏更有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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