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神皇 > 养只欧阳老板[主古剑] > 59落梅

59落梅


“阿悠。”

        ——我在。

        “待你白如雪时,可愿我为你绾?”

        “待你身形佝偻时,可愿我扶你出游?”

        “哪怕终有一日你卧病在床,可愿我为你端茶奉药,偶尔对你说说三俩市井小事,时而抱你出屋,如从前常做的那般,晒晒春日暖阳?”

        ——我当然是……愿意的。

        阿悠张了张唇,拼命想要告诉那人答案,一阵狂风却突然袭来,她放下遮挡住脸孔的衣袖时,现不知从何时泛起的迷雾,遮挡住了他的身形,他似乎在说些什么,她却怎么也看不清听不到。

        那人没有等到回答,似乎失望了,他蓦然回转过身,将要离开。

        “不要走!!!”

        她一边喊着一边拼命追过去朝那人伸出手。

        “阿悠?!”

        阿悠猛然睁开眼眸,视线在触及到光亮时微微眯起,片刻后才渐渐适应,而后心头浮起些许疑惑,她这是怎么了?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阿悠,你终于醒了。”说话的人声调中夹杂着欣喜,仿佛终于松了口气。

        “……醒?”阿悠颤了颤手指,现自己的右手正被一人紧紧地我在掌中,她微微扭过头,注视着那两只形成鲜明对比的手,一只肌肤枯槁,青筋暴起,泛着点点浓斑,看起来如同一节干枯的树枝;而另一只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流转温润光华,甚至会给人一种那是上等美玉的错觉。

        多么不相配,她下意识地就想缩回自己的手,可对方却抓得那样紧。

        “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一日。”

        迷蒙的意识渐渐回笼,阿悠终于想起——是了,是了,他回来了,而她却在见到他的下一刻失去了意识。

        “……阿然?是你吗?”

        “……是我。”

        她挣扎着想爬起身,被对方一把按住:“别动,你还需静养。”

        阿悠却摇了摇头:“可是,我现在就想看看你。”

        “……”对方的手顿了顿,而后,缓缓收起,转而挪到她背后,将阿悠稳稳地扶了起来,让她靠在枕上。

        动作间,阿悠披散着的银丝与他的黑交织在一起,黑白分明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他还是那样年轻,或者说,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年轻了,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

        他还是那样好看,双眉斜飞入鬓,凤眸漆黑而深邃,乍看去像极了梦中那团看不清的迷雾,对视间那雾气渐渐散去,她在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眸中找到了自己苍老的倒影。

        阿悠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自惭形秽地不敢再近,却被一只手一把抓住,缓缓拉动。

        长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干枯的触感叫人心中酸涩,他却更将那手贴近了几分,无论它变成何种模样,熟悉的温度总是不变的,他勾起薄唇,年轻而俊美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说:“阿悠,你还是那样暖。”

        阿悠的指尖划过他秀挺的鼻梁,触摸着他白皙而光洁的年轻肌肤,听见他的话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摇头道:“幸好你没说我还是那样胖。”

        一句话仿佛开启了旧日的回忆。

        太子长琴手指微顿,注视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有些东西在十七年的光阴中早已流逝殆尽,有些东西却在饱经岁月沧桑后坚强地留存了下来。就如同一枝红梅,它曾在最艰难的寒冬里绽放,为身处冰天雪地里的他点染一抹亮色,那红色是那样温暖,陪伴着他度过了一整个冬天,而后,冬去春来,年华流转。他仿佛只是稍微打了个盹,再次睁开眼眸时,它却已不得不听从命运的安排自枝头凋零,于他掌中化作一点残红。

        唯有香如故。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片刻,阿悠突然笑起,对着长琴略微讶异的眼神,她说道:“明明没有见面时,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一旦相见,却又觉得什么都不想说了,真矛盾啊……”她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收回,反而握住了他的,“今天之前,我常常想,再见面是抓着你的耳朵臭骂呢,还是干脆提起擀面杖揍你一顿,明明说好马上就回的,却迷路了那么久,笨得要命。”

        “阿悠,我……”

        “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阿悠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语,“我知道,这十七年间一定生了些什么,所以你到现在才回来。既然你还记得我,那些绊住你脚步的事情……必然是很不让人开心的,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提了。对我来说,‘你平安归来’这件事,就已经抵得上其他万万千千,我……是真的很开心!”仿佛在证明着自己的话语,阿悠勾起嘴角,露出了现在所能做到的最灿烂的笑颜,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并不好看,但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想法。

        “……”长琴伸出手,抚上她再不复光滑的脸孔,微微叹息,“阿悠,既然你真的开心,为何却又在哭?”

        泪水不知何时起,就在静静地流淌。

        阿悠伸出手擦了把脸,嘴角的弧度依旧没有收起,如此说道:“啊,年纪大了经常会这样,睡着睡着就流出眼泪。”与他在一起,心仿佛和灵魂一起恢复了生机,说出的话,做出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个老太太。

        充满着违和感的她,现在一定看起来很可笑吧?但是,这个人不仅没有嘲笑她,反而用怜惜的目光注视着她,用充满内疚色彩的语调说:“阿悠,我总是惹你哭。”

        “嗯,因为你实在是个混蛋。”

        “是,”长琴愣了愣,随即亦笑起,肩头微微颤抖,同意道,“我的确是个混蛋。”

        “可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混蛋了呢?”阿悠仰天叹气,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哎!都怪我年轻时太傻太天真,要是嫁个屠夫哥就好了。”

        “……你还记得他?”

        “当然。”阿悠连连点头,“每当买肉时,我都深深地想念着答应把下水全数给我的他。”

        “……”

        直到此刻,原本萦绕在两人中的陌生疏离感仿佛尽数消散。但其实,他们都各自撒了一些小谎。

        比如长琴,他已然知晓,那朵梅花离开树干坠落到他掌心中,虽依旧美好,却也离枯萎不远。

        比如阿悠,“等他回来”的执念支撑她度过十七年的光阴,这漫长的等待却也带走了她所有的精力,当这股仿佛能遮盖一切的假象消失,展露出的真相又何止是千疮百孔。

        ——她的身体,是真的快要到极限了吧?

        ——我的身体,是真的快要到极限了吧?

        不能说。

        才一相遇,就要再诉离别,实在是太过残忍,哪怕终有一天会无法隐瞒,至少在那之前的时光都会是快活的。1isty1e="font-size:12px1or:oo99oo"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哇,上章大家反映好热烈啊哈哈哈,你们对老板真的是真爱啊,跪地。

        挠头,其实不是我不更或者更的慢啦(其实现在也差不多日更吧哈哈)……而是展到这一步,每次之前都要修很久,比如这章我又先后写了三个版本qaq关于老板十七年的遭遇……我没有说,但是,因为脑补都是各种惨烈,如果你们非要知道的话,下面我放出一个相对而言不怎么惨烈的,给你们看吧——

        太子长琴犹记得离开时,他对阿悠说“等我回来再陪你共度中秋”,渡魂伊始颇为成功,那身体之前因落水之前闭气假死,他也因此才能顺利换身,亦没有忘记她还在等自己。

        却到底是失约了。

        只因未想到,到底人心丑恶。

        这身体原本的“家人”,比起“他”生,更恨不得其死,见“他”死而复生,便勾结道士,说其死后诈尸实乃怨魂附体,需将其封住棺中,再以桃木钉钉住四肢,埋入土下,方能解其怨气。渡魂初始正是他最脆弱之时,微动动手指便如万蚁噬身,更何谈反抗?被草草地搬起丢入刻了些乱七八糟法阵的桃木棺,道士钉好桃木钉后又朝他身上泼满黑狗血,封上棺盖,再用七七四十九根大铁钉封死棺材,深埋入地下。

        几乎是入地的同时,那具躯壳便死去了,魂魄却无法离开,棺身上乱刻的法阵,歪打正着地将他牢牢锁在这具棺材中,不得脱逃。

        时间渐渐流逝。

        视线所及,满是一片黑暗,没有光,没有空气,没有活物,什么都没有。

        最初,身体慢慢僵硬,血液凝结,肌肤渐渐化为黑色;几日后,身体重又变得柔软,内脏最先开始腐烂,化为黏稠的液体,身体因这变化而浮肿起来,鼻和口中不断冒出满是血液的泡沫,唯一的好处唯有,身体在此时重又变回了红色;几周后,头、牙齿和指甲开始脱落,偶尔几颗牙砸落在棺中,出略带清脆的响声,算是这漫漫静夜中一点有趣的点缀;一月后,肌肤皮肉亦开始化为绿色与白色相间的液体,将躯体紧紧包裹住,他记得,这就是所谓的尸蜡。

        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在暗夜中腐烂。

        不许殴打我!!!我这不是放弃了这个版本么?!还有更惨的版本呢!咳,反正思考了很久,还是没在文中放上这些惨烈的十七年,嗯,太破坏那淡淡的暖意了【你够!】毕竟,对现在的阿悠来说,“他回来了”这件事真的比一切都要重要了。

        真的不许殴打我啊!【抱头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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