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苦悔大师

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五月，高宗皇帝下诏禅位，六月，皇太子（赵匡胤七世孙、宋高宗赵构养子）赵昚正式登基，是为孝宗。

        当年赵光义杀了太祖赵匡胤，篡了哥哥的帝位。哪知风水轮流转，皇位传到高宗这里，高宗无子，最终不得己还是得把皇位还回了宋太祖的后人手中。

        宋孝宗拜赵构为太上皇，改元隆兴。

        孝宗皇帝是南宋唯一志在恢复祖宗荣光的君主。他即位第二个月就为岳飞案平反，以此举收买人心。

        他重用主战派将领张浚等人，准备向大金国复仇，以雪靖康之耻。

        此时金世宗完颜雍已经完全掌握了政权并成功扫灭了国内所有的反对势力。他的授业恩师，完颜守谦做了天满教教主，教中的残渣一举扫清。国中、教中、军中诸人，全都肯为完颜雍效死力。

        得知南宋即将北伐，为了避免杀伤生灵，金主完颜雍试图与大宋讲和，但遭到了南宋方面的拒绝。

        消息传到京师。

        皇宫正殿中，金主奋然起身，大笑道：“朕不欲生民受苦，方行止战之策。宋人还道朕软弱好欺！朕体内流淌着太祖的血液，朕绝不会给祖宗丢脸！传朕旨意，全军备战！”

        完颜雍征发士卒，积极备战，并派使者从水路乘船，向南宋大将张浚下达了战书。

        隆兴元年，公元1163年四月，孝宗为防止国内主和派官员干预，径自绕过三省与枢密院，直接向张浚和诸将下达了北伐的诏令。

        这次战争，史称隆兴北伐。

        此战打的快，结束的也快。

        南宋大军从水路直扑金国边城，以多胜少，顺利占下。

        随后南宋将领内部互斗，矛盾激化，这帮骄兵悍将，一经挑唆，人心立刻浮动。金军集结齐备，派先锋军来攻，先锋军做足声势，还未来攻，宋军就已经不战自溃。

        撤退时，更是全线崩溃，军资器械丧失殆尽。金军不知他们底细，没有贸然来攻，宋军这才在淮河边站稳脚跟。

        打仗打成这样，连当年的童贯、高俅等辈都不如。

        宋孝宗的雄心壮志很快便被这帮废物给消磨没了。

        宋金重新议和，这回大金国的腰板硬起来了。起初我给你脸，你不接着，现在你想议和，行，我的条件要多苛刻有多苛刻！

        宋孝宗实在受不了金人那些贪得无厌的条件，还有那恶心的“宋金为叔侄之国”，更让他丢尽尊严，他愤怒道：“朕宁死不辱！”

        于是宋金再战，战完再败。

        隆兴二年岁末，隆兴和议正式达成。金人送给宋孝宗的所有侮辱，他照单全收。

        和议的主要条款如下：宋金永为叔侄之国。双方交换战俘，叛逃者不在其内。准许宋朝皇帝不再向大金称臣（叔侄之国，总算比父子之国好听点）。南宋赔偿大金国战争损失。

        宋孝宗措置失当，不顾太上皇赵构和部分大臣的反对，悍然发动了隆兴北伐，最终大败。

        他本来打的这样的算盘：大梁如今已经横架在宋金正中，有大梁挡着，大金绝对不敢挑衅大梁，更无法从大梁过境来打大宋。而打水战，自己怎么也比金军强。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现在他要面对的敌人，不是完颜亮，而是一个比完颜亮厉害一百倍的完颜雍。

        在死伤了无数条人命之后，宋金二国再次休战。

        大金边境，皇帝御营。

        金主完颜雍极为勤政爱民，一生极少有奢侈享乐的时候。战事刚一结束，他就外出巡边。

        巡查完毕，他带着手下的心腹大臣打猎，一箭射死双鹰，山呼万岁。

        众人架起篝火，围在他们心目中的圣君面前，拨了鹰毛，喝酒烤肉。

        大将耶律王祥（耶律元宜之子）兴致奇高，屡屡向金主敬酒：“皇上！您真乃大金国第一明君！此次带着我们打败宋贼，真是大快人心！”

        金主微微一笑，举起酒袋还敬，谦逊道：“将军谬赞了，这都是大金将士用命，同心协力之故啊！”

        耶律王祥道：“臣恳请皇上，引得胜之兵，一鼓作气，吞梁灭宋！继先祖之遗志，成万世之基业！”

        众人酒兴正浓，听了此语，一齐鼓噪起来，要求发兵。

        金军大将纥石烈志宁喝的满脸通红，他单膝跪下，向金主求战：“皇上，发兵吧！臣是您忠诚的猎犬！您是上天给咱们大金派来的圣君，一统大业，必定在您手中完成！”

        其它大将也纷纷求战：

        “皇上开战吧！您抬头看看天空啊，祖宗正看着您笑呢！”

        “皇上，在您坐镇，什么狗屁大梁大宋，一战全扫光！”

        “皇上，只有您才配做这普天之下的共主！”

        “皇上，咱们这便打过去，扫灭大梁！再屠了大宋！皇上，发兵吧！”

        众人齐齐下拜，酒精在体内燃烧，大败宋军，使他们的斗志己达极点！

        他们一脸殷切的看着他们的皇帝，他们停止了吵闹，安静的等待着皇帝的圣旨。

        “当当当……”

        皇帝还没说话，旁边却有人敲击木鱼。

        “什么人敢来打扰皇上的酒兴，活腻了不成？”耶律王祥大怒，转头望去，看见一个和尚，正若无其事的从他们的营寨旁边经过。

        大金国对和尚，道士这些边缘人很是照顾，遇见游方僧道化缘，多半会施舍给他们点吃的。

        甚至有些和尚道士来到军营化缘，也没人为难他们。

        看这样子，和尚一边敲击大鱼，一边时不时的从破碗里用手抓出米饭来吃，定然也是刚从金营中化缘而来。

        耶律王祥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了他。

        这位老僧相貌甚老，少说也得有七十多岁，他毫不理会众人的敌意，继续前行，一边敲击木鱼，一边念谒：

        “百尺竿头望九州，前人田土后人收。后人收后休欢喜，更有收人在后头。”

        这四句法谒念完，金主脑海中，似有电流击过。

        转瞬间，金主想到了很多事：

        大金国反抗辽国暴政，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随后灭了北宋，用最卑鄙最龌龊的方式侮辱了他们的皇帝和妃子。

        当大金国成了天下共主之后，君臣内部争权互斗，死伤惨重，流出来的血，足以染红护城河。

        为了登上权力的顶峰，为了人民的福祉，我完颜雍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爱妻惨死！

        装傻充楞！

        忍辱负重！

        同室操戈！

        为了理想，为了信念，我的老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为了打败敌人，必须不择手段的去算计所有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不管他是金人，还是其它国家的人。不是我杀他，就是他杀我！

        现在我当了皇帝。

        我要学历代先君，用无数百姓的血，染红我自己的荣耀吗？

        历史上存在过多少个强大的国家？

        大秦、大汉、大唐……

        现在它们在哪？

        在哪？

        回想七朝封禅帝，唯有山岩如故！

        历经数千年的岁月洗礼，沧海足以变桑田啊！

        身为万乘之尊，每天杀人掠地，却又是为了什么？

        我便是占领了全世界，那又怎样？

        从古到今，天下无不死之人，无不亡之国家！

        那么杀人取地，又有什么意义？

        “大师，请留步！”

        金主起身，对着老僧的身影施了一礼。

        老和尚转身，双手合十，不卑不亢道：“阿弥陀佛，不知陛下唤老僧何事？”

        金主欠身道：“不敢动问大师法号？”

        老和尚道：“贫道法号苦悔。”

        金主拱手道：“苦悔大师，朕有礼了。适才多谢大师点化。”

        苦悔大师道：“贫僧既与陛下有缘相遇，有句话想送给陛下，不知陛下肯听否？”

        金主一脸虔诚：“愿听大师法旨。”

        苦悔大师道：“一个帝王，纵有百千宫殿，夜眠亦只须七尺。纵有万亿财富，一日亦只须三餐。所谓功名大业，不过是粪土，先变成粪，后变成土。”

        金主思索良久，沉吟不语。

        苦悔大师又道：“功名富贵，只是过眼云烟，愿陛下思之！”

        金主都不知道苦悔大师是什么时候走的。

        金主对着他的所有手下，下达了圣旨：“朕有生之年，不再与梁宋起战事！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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