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尘归尘，土归土

“把人留下。”那白须白髯的老者神色从容淡定，面对气焰嚣张，张牙舞爪的众匪，仍然只是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这四个字。

        此时卢俊义仍然昏迷未醒，像个死人一样躺在担架上。

        摄魂将军沙摩海挺起长刀，狞笑道：“老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待我斩了你的狗头，你去阴曹地闯逞强吧！”

        骂完老者，他刀锋一转，指着燕青骂道：“你这厮阵前反水，按照江湖规矩，该当三刀六洞！我先宰了老狗，把你捉到宋大哥面前落！”

        燕青轻声谑笑，不屑回应。

        “兄弟们，给我上！”锦鳞蟒马元朝着身后一招手，众喽罗挥刀持剑，齐攻二人。

        老者面对着群马奔腾激出的阵阵烟尘，轻叹道：“老夫己是这把年纪，本不想再开杀戒，你们这些恶贯满盈的孽畜非要撞上来，老夫送你们下地狱便是！”

        燕青平静如水的脸上，亦无慌乱的神色，只听他轻笑道：“阎王爷问起来的时候，你们就说是周大师和浪子燕青杀了你们。”

        鬼见愁来永儿挥枪奔来，大怒道：“爷爷不管你粥大师，米大师！这便送你去见阎王爷！”

        “噗！”

        燕青轻扣弩弦，一支小箭插中来永儿咽喉，来永儿双手做了个类似落水后扑腾挣命的动作，便摔下马来，永远的闭上了那双丑陋的三角眼。

        飞廉皇甫雄见同伴遭了暗算，怒气填胸，大骂道：“狗贼，你会用暗器，难道老子不会！”

        言讫，手腕运力，两镖飞打出，分别击向周侗和燕青，那周侗一个轻巧迅捷的鹞子翻身，伸出两手各拈住一镖，众人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这两只钢镖突然回转，“啪”“啪”两声，飞廉皇甫雄，烈绝大郎赫连进明额头各中一镖，倒栽马下。

        众贼直到此时方知这俩人的本事，铁城墙周兴、黑弑神王伯急忙催促小喽罗道：“快，把他们围起来！乱箭射死他们！”

        “噗！”又是一弩箭射出，插中王伯心窝，王伯双肩一耸，身子一缩，无声无息的坠下马来。

        “知道你这后队没有弓箭兵，我们爷俩才这么大大方方的出来劫你。”燕青说罢，起手又是一弩，那箭直插周兴前额，贯脑而出。

        飞天元帅邝金龙、摄魂将军沙摩海、锦鳞蟒马元三人见状大骇，连忙举盾遮住全身，挥军压上。怎奈周大师和燕青全是轻功高手，东闪西跃，自己手下这群夯货连人家的衣服都摸不到，燕青牵制住小兵，周大师从人群缝隙中潜过去，闪到沙摩海身后。

        他身子横空跃起，两指疾如惊雷，攸地插出，将沙摩海后心插的血涌如柱。沙摩海大叫一声，脸上现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口中喷出鲜血，一命呜呼。

        飞天元帅邝金龙怒极，挥转手中劈风刀，以疾锋贯耳之势劈下，被刚刚落地的周大师两指拈住，左右轻摇，这破铁子打成的朴刀竟被摇断了刀尖，周大师运指如风，那片刀尖儿一阵疾射，结结实实的插在邝金龙前额上，插的乌珠迸出，栽下马来。

        锦鳞蟒马元见八个同伴转瞬之间便死了七个，打马便逃。燕青眼尖，一弩射中马眼，那马吃痛，双腿一屈，将马元栽了个狗啃屎，挣扎着爬起来刚要逃命，冷不防被从斜刺里冲过来的周大师飞身一脚踢中脑门，直踢的脑浆迸裂，直挺挺死在地上。

        看官！这招乃是玉环步，鸳鸯脚中最精妙同时也是最狠毒的一招，名唤飞龙脚，需凝集全身之力，借腾跃之势方能踢出！这最厉害的一招就连武松这么聪明的人都没有练熟！此刻被周大师施展出来，当真是鬼神皆惊！

        燕青挥起短刀，将白虎山众喽罗杀翻无数，八个头领死后，这群不成品的喽罗兵丢下兵器，作鸟兽散。

        燕青背上卢俊义，问道：“前辈，如今虽然救出了主人，却没了我主仆二人的容身之地！这白虎山是肯定回不去了。那梁山倒是个好去处，只是我们和那打虎武松没什么交情。”

        周侗疑惑道：“我那打虎徒儿也上了梁山？”

        燕青喘了口气方道：“他也是前辈的徒弟？晁天王三让梁山泊，打虎武松继位梁山主，这段江湖轶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前辈没听说过？”

        周侗摇头叹息道：“老夫己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此番去看望义子岳飞，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俊义徒儿被贼人劫走之事……世事如棋，难以预料啊，我二徒弟林冲上了梁山，关门弟子武松竟然也上了梁山……还做了山寨之主……”

        燕青道：“前辈不必心存遗憾，听江湖中人传闻，那武松非但从不虐民，反而还把梁山的田产拿出来，租给贫苦百姓耕种，只收三成租！在这些受他恩惠的老百姓心中，那打虎武松简直比皇帝的地位还高！”

        周侗闻言甚喜：“打虎徒儿虽然入门较晚，我却最爱这个徒儿，我早知他嫉恶如仇，不肯做那荼毒百姓之事。事到如今，你和俊义一起去投奔他吧。”

        “水……水……”悠悠醒转的卢俊义精神极差，嘴唇干裂。

        燕青急忙拿出葫芦，拨了塞子，咕咚咕咚的给他灌水。

        强烈的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好一会才微睁双目，渐渐看清了周大师的脸，惊叫道：“恩师！可是您老人家救弟子脱离苦海？”

        燕青激动道：“正是这般！宋江率众贼破城后，劫光城里的钱粮，抬着主人回白虎山，小人跟在主人身边……快到白虎山的时候，小人去山岩后面撒尿，遇到了周前辈……前些年周前辈云游至大名府，曾来过府上小住几天，是以小人识得他老人家……小人把吴用如何装扮成算命先生设计陷害主人一事原原本本和周前辈说知备细，周前辈听后大怒，对我说，死也别上他白虎山！小人有了周前辈这等强援，便和前辈一起杀了白虎山八位头领，救出了主人。”

        卢俊义见恩师这么大岁数了，还为了自己动刀动枪，哪里还能把持的住，眼泪扑嗽嗽的往下掉。他双膝跪倒，搂着恩师的双腿痛哭道：“师父！那宋江狗贼，害的我好惨啊！此番若无恩师相救，我就只能在白虎山贼窝里安度余生了！”

        周侗轻轻扶起这位开山大弟子，面色凝重道：“俊义啊，你生性狂傲，我早就警告过你，若不收敛，将来必遭大灾！你不肯听我言语，果有此祸！”

        卢俊义悔恨无及，狠狠的抽打着自己的脸，骂道：“我真是猪狗不如啊！那吴用奸贼前来赚我，家人和小乙都劝过我不要上当，我却自以为天下无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才着了道儿！恩师放心，有了这次教训，我定要痛改前非！”

        周侗见他这般痛苦，也不忍继续苛责：“如今之际，我且带着你们上梁山，投奔你那武松师弟吧！”

        卢俊义闻言大惊道：“那梁山打虎武松，也是恩师的弟子？”

        周侗道：“正是，你见了他，记得拜他三拜。”

        卢俊义马上醒悟过来：“恩师把鹰爪戒传给他了？”

        周侗道：“是的。我观此子心系百姓，必能光大我门。”

        白虎山八位头领死后，四匹坐骑受惊奔逃，还有四匹留在原地吃草，燕青乘了一匹，周大师扶着卢俊义共乘一匹，朝梁山进。

        “你背上的伤，还疼吗？”周大师生怕卢俊义不能长时间骑马。

        “不碍事，就是得靠在恩师身上。”卢俊义强忍着伤痛道。

        “那你靠吧！”周大师使劲一抽马鞭：“驾！”

        一路上说着话，三人来到朱贵酒店，朱贵一听三人来头甚大，和自家寨主渊源甚深，不敢怠慢，立刻派了快船将三人送到水浒寨。

        武松听说恩师大驾光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急忙带了林冲出关相迎。

        卢俊义见武松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睛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既像天上降魔主，又似人间太岁神，心中惊叹道：“这师弟全身上下莫不得有千百斤神力？不然怎能赤手空拳打死猛虎？”

        周大师、卢俊义、林冲、武松此番在梁山相见，俱是一番悲喜。

        卢俊义见武松果然戴着鹰爪戒，恭恭敬敬的给武松磕了三个头，武松见他伤的这般重，不愿受礼，急忙扶起，唤过神医安道全为大师兄治伤。

        卢俊义又将燕青引荐给武松，武松见了这表人才，更是喜不自胜，拉着他的手，像亲兄弟一样嘘寒问暖工，燕青感动莫名。

        武松把卢俊义排到了林冲前面一位，燕青排到了史进后面一位，梁山又添两员大将。

        武松为周大师三人接风，晁盖，鲁智深等人皆来相陪，席间众人说起武松为民谋福的壮举，周大师、卢俊义、燕青三人都替他感到自豪。

        杨志偶然提及“宋江该死”，晁盖、花荣、朱仝、雷横、李逵等人脸上全都呈现出特别难堪的神色。

        尤其晁盖、花荣、朱仝等人，与相交了二十多年的朋友绝交，已经很令人痛苦了，如果再兵锋相向，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是以梁山对白虎山的态度，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这次不同，卢俊义的万贯家财，他宋江必须得吐出来，不然卢俊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至于李固和卢娘子这对奸夫**，就送给宋三郎好了。

        晁盖为了不让武松难做，亲自写信，花荣、朱仝等人同时署名，令宋江交还卢家所有金银。

        宋江也不傻，知道人家是不愿和你翻脸，并不代表不能和你翻脸，于是照梁山所请，主动交还卢家所有金银。

        宋江劫来大名府恁多钱粮，也算够本了。

        周大师和燕青夺了卢俊义，杀了宋江手下八个头领以及百十个喽罗，又追回卢家所有金银，梁山也就不再追究了。

        毕竟没人愿意把家底全部拼光，现在梁山有二万兵，白虎山各处兵力也有二万多，武松如果硬要挑事，只会让晁盖、花荣等人特别难做。

        于是双方继续回复到了以往的平静对峙状态。

        值得一提的是那对贱人的下场。

        李固百无一用，文不成武不就，以前在卢府当大管家，日子过的很滋润，但是到了白虎山，就不行了。

        想白吃白喝？你他娘想的倒美！

        在宋大哥眼中，世上没有废物，只有放错地方的资源！在宋大哥心里，连一张擦屁股纸都有它的利用价值！

        宋大哥下令将李固阉割，把他到后山，让他掏大粪。

        日夜不停的劳作，把李固那原本瘦小的身板累的一身是病，再加上平时只能吃猪食狗食，没多久就忧愤交加，一病不起了。

        卢娘子作为战利品同时被宋江赐给王英和周通，二人轮流被她“临幸”，不出三月，卢娘子便被这二位王八蛋折磨致死。

        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就这样走完了自己肮脏龌龊的人生路。

        周大师在梁山度过了祥和安定的晚年。

        宠辱不惊，尽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上云卷云舒。

        公元1119年，九月十四日，一代武学大师周侗病逝，终年七十九岁。

        武松痛哭不己，卢俊义、林冲二人亦伤心欲绝，放声大哭。众头领都来送行。

        武松将恩师葬在梁山，四时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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