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关帝庙 三

他不是哑巴吗？也许哑巴死了变成鬼，就会说话了吧！我们越惊吓，浑身筛糠似的乱抖，我嗫嚅道：“道，道长饶命！”老道又摇头道：“生死本由天命，世人何必强求。”说着竟咕咚一声躺倒，顿时呼噜声大作。

        我俩跳了起来，奔出门去，跑出老远方才停下，外面月亮高挂，亮堂堂的，倒让人少了些害怕，二牛说道：“奇呆，你眼睛好使，你说，你是不是亲眼看着他埋进土里的？”我仔细想了想，“是啊，咱们自己埋的，总不会记错。”

        二牛道：“他早就没气了，应该是死了啊！”我说道：“可是我见他面上有黄土，倒像是坟里爬出来的。”

        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转身向着河边跑去，远远地便看到一堆黄土散落在地，只余一个坑洞，尸体却是不见。我倒抽一口凉气，说道：“莫非他又活了？诈尸！”

        二牛挠了挠头，说道：“真他娘的奇怪，难道是还没断气就让咱给埋了？那这么厚的土，他一人在里头咋能扒出来啊？”

        我想了想，说道：“书里曾说过，有些奇人有龟息之法，能闭气多时而不死，二牛！”我忽地兴奋起来，“这老道肯定是个高人，他一定是身怀绝世武功！这就是那种风尘中的侠士啊！”

        二牛搓着手，来回转着圈，说道：“他从来不说话，我还当他是个哑巴，这么看他就是不想说话，他就是存心逗我们玩，这老家伙真他妈会玩。”

        “对，他说我们要死了，不过是故弄玄虚，这些奇人总是脾气古怪，不过若是诚心相待，也会与人把酒言欢，那就看他看不看得上你了！”我越想越是兴奋，这种奇遇可不是每人都有，兴许他就是看我们天赋异禀，特地来指点我们！

        我们满怀激动地走回破庙，庙内酒气熏天，那老道仍在酣睡，我使劲眨了眨眼，见他身上既没有什么阴云，也没有祥云缭绕，衣服上、须上全是黄土，分明是个大活人！

        我扯了二牛，扑通跪在地上，说道：“道爷，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高人就在眼前，请道爷看在我们诚心学艺的分上，指点一二！”

        二牛说道：“道爷！您就别藏着掖着啦，教我们哥俩本事吧！我们给您磕头！”说着两人齐齐磕下头去。

        老道咂了咂嘴巴，翻个身，面朝里继续打着呼噜。二牛看了看我，似是要讨个主意，我咬牙道：“古人说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是考验。”

        我们跪了半夜，老道丝毫不予理会。实在没办法，我抱住老道的一条胳膊，二牛搂住他的一条腿，就这么着，三个人滚在一团乱草里，胡乱睡了。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家里杀猪，我扯着猪的一条后腿使劲地拉，那猪边踢我边叫到:“放手，放手！”一下子便醒了，现自己正扯着二牛的腿，二牛奋力地挣扎。

        我松开手，还有点蒙，忽觉鼻子里满是鸡腿的香味，鸡腿！我蓦地睁大眼，外面阳光耀眼，那老道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只鸡腿，边啃边看着我们嘿嘿地笑。

        我彻底清醒过来，忙着翻身跪倒，说道：“道爷，您教教我们吧！我们守了一夜了。”又没出息地盯着他嘴里的鸡腿，说道：“师傅，岁数大了不能吃得太饱，对身体不好，让徒弟我替您啃了吧！”

        老道哈哈大笑，胡子一翘一翘的，十分好玩，他把啃剩的鸡骨向后一甩，说道：“小子，本来看你们心地不坏，资质也好，九爷倒真想传些本事，谁知你们连一夜也跪不了，眼看着是诚心不够，怎么能学功夫？”

        我忙道：“够的，够的，只要能学本事，跪十夜都成，昨天我们不是给您挖坑累了嘛，不小心就睡着了。”

        二牛也道：“要说诚心啊，谁也比不过我！当年为了吃野狍子肉，我在山上守了足足有三天三夜，一点也没合眼，最后总算是抓住一只，师傅，那狍子肉可香了！”

        老道眼睛里泛出光来，说道：“狍子肉烤了吃最香，扯一条狍子腿，再就着些女儿红，啧啧。”他咂着嘴，一脸神往。

        我们见他随和，不免打蛇随棍上，上去左右扯住了，涎着脸说道：“师傅！您只要收下我们，我们天天给您打野味吃！”

        老道摇头道：“贫道再也不收徒弟啦，不过~~”见他嘴上松动，我们更加师傅师傅叫得殷勤，老道说道：“莫叫莫叫，看在你们给我挖坟送终的分上，就传几招功夫给你们！不过随便几招功夫，可不算是师徒，以后到了江湖上，可不能乱说是我的徒弟！”我们忙磕头道：“谢师傅！”“叫九爷！”他说道。

        九爷自身后拿出个签筒出来，双手举过顶，一阵大摇后向地上一撴，嘴里念道：“二月榆落，魁临於卯，八月麦生，天罡据酉。”说着左手一伸，大喝一声：“抽签！”

        我俩面面相觑，二牛摇了摇头道：“抽签干啥？我不信命，从来没抽过签。”九爷说道：“这是我平生三十六项绝技，抽着哪个传你哪个，只有一次机会哦，不学啊，那算了！”

        二牛一把抢过签筒，说道：“抽就抽，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着双手一阵乱摇，哗啦啦签声大作，忽地一支竹签掉了出来，二牛捡起来看，半天没有作声，九爷忽地一伸手，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却见二牛被他头下脚上地提在手里，二牛惊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九爷说道：“看你签都拿倒了，不倒过来如何看得清楚，现在可看懂了？”看懂个屁啊，二牛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主儿，怎么能看得懂签文？

        我从他手中拿过签来，大声念道：“贵妃醉酒，酒不醉人人自醉。”九爷抚掌笑道：“妙极妙极！”抚掌，抚什么掌啊，你忘了还有个大活人在手里呢，结果二牛可惨了，一嘴啃在地上，差点把牙都磕掉了。

        九爷笑道：“这功夫教你来练极为合适！”二牛爬了起来，捂着嘴问道：“这什么功夫啊，贵妃醉酒，不会是女人的功夫吧，九爷您给我换一个！”

        九爷说道：“天命如此，由不得你啦。”忽地抬起袖子抚过来，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我顿时扑在地上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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