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姻缘

素来观察入微的李朔这会儿也没注意到献王的神色异样，他更为关心的是长春殿的帝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让自己两个女儿入宫……

        “是明薇与幼薇？”他还不能确定,  到底是哪两个女儿，或者说除了幼薇另一个是明薇还是知薇。

        “是。”沈元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李大人请。”

        明薇有些激动,  圣上招自己进宫做什么？她有些按捺不住，卫皇后去世后，六宫无主,  京城里的这些贵女们进宫的次数也不多,  自己和幼薇被圣上召唤入宫，而且还是在万寿节前夕,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呢。

        她有些难以压制自己的情绪。

        献王爷不能。

        “熹儿。”他唤着次子的名字。

        沈元晦定在了那里,  缓缓回身，“父王,  我还要回宫复命，先告辞。”说完他便是转过身去,  脸上神色淡然，恭敬却又是疏离。

        幼薇纳入眼底,  不经意却是对上了沈元晦那幽深的眼眸,  她慌忙的低下头,  跟着往外去。

        明薇这会儿还在遐想不断，“父亲,  你说圣上为什么要我们入宫呀？”上次她及笄礼上圣上赏赐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现在又是传唤入宫。

        她这会儿兴奋地不得了,  觉得自己日后都能够在那些京城贵女面前炫耀了。

        “君心难测，进了宫就知道了。”李朔轻声一句，锦衣卫的人分明是盯着他们的行踪的，自己做什么长春殿里的帝王一清二楚，如今召唤这俩孩子入宫，怕是为了昨天说的赐婚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朔不由看向了幼女，“刚才那是献王和世子，跟你想象中有什么不同？”

        幼薇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献王凶神恶煞的，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这话说的李朔一愣，“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觉得献王凶神恶煞？

        “我知道。”明薇笑了起来，“你求求我，你求我我就不跟父亲说。”

        “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明儿，究竟怎么回事？”既然问了，李朔倒也不担心什么，如今看到之前不怎么对付的长女和幼女竟然这般和睦相处，姊妹友爱，倒是让他宽心不少。

        “你别胡说八道。”幼薇有些气弱，明薇却是开心地笑了起来，附到李朔耳边，“那是因为……”

        李朔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这让幼薇有些担心，大姐她刚才究竟胡说了些什么，“爹爹，你别听大姐的，她就是，就是胡乱说的，她根本都不知道。”

        “是呀，明儿，往后别这么说。”马车里的氛围一时间又是凝重起来，明薇有些不明所以，她没有胡说呀，她们之前谁都没见过献王，可幼薇就对献王这么个评价，还不是因为献王把自己儿子从小就丢到京城不管不顾的缘由？

        偏生这个儿子还救过幼薇的性命，而且不止一次。

        一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边是对救命恩人弃若敝履的人，幼薇自然是对献王没什么好印象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再说了这不也没外人嘛，她就是跟父亲这么说一句而已，又不会跟别人说。

        “我知道的。”明薇听进去这话，不过也没当回事，“不过献王的确凶巴巴的样子，倒是世子还算是温文尔雅，我听说献王世子是靖州有名的才子，真的假的呀？”

        “他又不科举考试，才子不才子的，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只不过献王和王妃对这个儿子很是宠爱，自幼便是延请名师大儒教导，大概也是这个缘故，才有了才子一说。

        “那也好听，你看长平侯世子不就是……”明薇嘴快，说了一半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才是连忙闭嘴。

        长平侯世子读书不行，偏生其庶兄徐慎又是有几分才情的人，所以世子早年就放出话来说是定要娶一个腹有诗书的世子妃。

        知薇打起了这个主意，这才是硬生生让自己这个三品堂官家的庶女与侯府世子有了婚约。

        这个女儿聪明，可又是自作聪明，李朔有意冷落一番，也不知道知薇能不能想通点，别再给她自己添不快。

        明薇的半句话让马车里的氛围沉寂了下来，到了宫门口，父女三人下车，站在宫门外，这才又是热闹了些许。

        “圣上在太液池那边，李大人这边来。”沈元晦在一旁引路，明薇悄悄的张望。

        太液池连通宫内宫外，帝王现在自然是在宫内的太液池旁，从这边望去倒是可以看到内阁学士们每日里值守的庆明殿。

        帝王泛舟太液池上，一叶扁舟上只有他一人而已。

        看着身着玄色广袖长袍的帝王，明薇不由看傻了眼，她还以为这是一个耋耄老者一般的人物，毕竟母亲和陈妈妈经常说，卫皇后去世后武定帝一蹶不振，像是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似的。

        现在看来，母亲纯粹就是在骗人。

        黄芳守在岸边，也是有些担心，不知道主子爷怎么起了心思，非要泛舟太液池上，这都什么天了，万一水里的湿气过到体内怎么办？

        现在主子爷可不是二三十年前的那身子板，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看到沈元晦引着人过来，黄芳顿时有了主意，“主子，李大人和两位姑娘到了。”

        太液池上泛舟的帝王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吩咐道：“李卿你也试试，让两个丫头也试试。”

        黄芳吓傻了，自己是想着把人引到岸上来，可不是要把李家父女往湖上送呀。

        这万一不小心翻了船，那可怎么办才好？

        “主子，两位姑娘小，怕是不会撑船。”黄芳大着胆子提醒了句，他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湖上的帝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既然这样，那就找个人跟着好了。”

        黄芳：“……”怎么就这么执着地要划船呢？

        明薇很是大胆，“我们在江南长大，不怕水的。”虽说不像那些船娘似的善泅水，不过也不怕在湖上泛舟。

        她有心给帝王留下一个好点的印象。

        黄芳闻言怔了下，现在的这些女儿家，可真是一个个的胆大的很呀。

        “那幼薇姑娘你……”

        “黄公公，我胳膊短，你能不能给我找个人撑船？”

        黄芳被这个理由逗乐了，什么叫胳膊短呀。

        虽说比她姐姐矮了不少，不过人还小，有的是时间长大。

        站在那里的沈元晦也听到了这个理由，脸上不由勾勒出几分笑意，他想起了几个月前，也是在太液池畔，因为胳膊短始终捞不到那河灯的人。

        也才不到三个月，似乎这小丫头长高了些，比当时也聪明了许多，那一双眼睛一如既往的亮晶晶。

        李家父女三人，幼薇船上坐着一个锦衣卫帮忙撑船，四叶扁舟点缀在太液池上。

        上次来太液池还是七夕那会儿，因为是傍晚也看不清，幼薇这才发现原来太液池大得很，她看着撑船的锦衣卫，又是看了眼岸边，沈元晦不知道在跟黄公公说些什么，脸上带着几分晦涩。

        帝王的情绪显然不错，兴致勃勃地问起了江南采莲的事情。

        明薇被问住了，“宁波府那边以海上贸易为主，这种撑着小船去荷花池里采莲蓬不多见。”

        帝王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是吗？听说宁波府不少女人都在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是，阴家老太太是最厉害的一个。”明薇顺着说了句，她发现自己原本对帝王的那些恐惧都消失不见，似乎是因为帝王很和颜悦色，一点都不恐怖的缘故。

        “说起阴家，这次阴家女儿进京，朕倒是有意给她指一门婚事。”

        明薇闻言瞪大了眼睛，圣上要给阴长洳指婚？这，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士农工商，阴家再怎么有钱，地位却是最低的，宁波府若是想要动它易如反掌，要是有了圣上赐婚那可就不一样了。

        当然，不止是阴家，换了其他家也一样。

        幼薇也是暗暗惊讶，徐嬷嬷跟自己说过，帝王避居长春殿多年，怎么这会儿神仙下凡来闹着玩了？要给阴长洳指婚，这是看上了哪家公子。

        不过阴家家大业大，指婚的话应该也不是那些世家子弟，很有可能是……

        幼薇想不出来，帝王现在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李朔也是被帝王的想法给震着了，昨天才说要赐婚幼薇与献王府世子，现在又要给阴长洳赐婚，这怎么忽然间就是想着赐婚呢？

        帝王究竟在下一盘什么样的棋？

        “幼薇，你猜猜看，朕会把阴家女儿赐婚给谁？”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幼薇回答不上来，“我不知道。”世家子弟应该不可能，贫困子弟武定帝也不了解，也不会是堂官家的儿子孙子，毕竟他们帝王赐婚不可能是庶子来应对，而嫡子与商户女成亲，这对于文官而言，很是憋屈。

        想来想去，幼薇竟是觉得没一门合适的婚事，她实在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就算了，不过朕要给你赐一门婚事，这个你可得好好猜猜。”武定帝笑了起来，他把船停在水中央，静静地看着不远处船上的小姑娘，欣赏着她那震惊的神色。

        “给我赐婚？”幼薇愣了，饶是徐嬷嬷早前跟自己说过，可她这会儿还是止不住的震惊，要不是因为小船上的锦衣卫帮她稳住了小船，这会儿幼薇已经成了落水狗。

        太液池上震惊了李家父女三人，而岸边黄芳也是忍不住道：“你说，主子会把李家小姑娘赐婚给谁？”

        沈元晦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好一会儿才是说道：“我猜不出来。”他说了谎，只是没想到皇伯父到底是铁石心肠，把幼薇也牵扯到皇室的争斗之中。

        这丫头，应该是赐婚给他大哥吧。

        毕竟，献王府与班宅的婚约刚刚取消，圣上他不会放弃恶心父王的机会的。

        只是可惜了幼薇，竟是要做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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