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奶娘

“这到底是公子的一片心意，虽说他这手艺蛮……”翠珠含糊着糊弄了过去，只不过这话对于幼薇而言没有丝毫用处，她亲自动手，又是把那梅瓶重新摆放了下。

        完毕，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丑多了。”

        翠珠：“……”

        自己姑娘的思路与常人大是不同，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正想着该怎么劝说一番，那厢崔妈妈过了来，冲着幼薇行礼道：“姑娘，我看老爷似乎往咱们这边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位妈妈。”

        她也就是在门口远远看见了一眼，连忙过来报信，让幼薇有所准备。

        崔妈妈原本是寿康伯府后院的管事妈妈，虽不像是其他人那样管的是针线班子、厨房采买那种有油水的差事，不过这伺候府里的花草可比那些个事情轻松。因为府里的花草都是她管着，所以崔妈妈对这府里布局也是格外熟悉。寿康伯府当初是人口兴盛，最是热闹时，府上大大小小的主子就是六七十口，这府邸也是一再扩大。

        这宅邸的新主人就不一样了，府上人口再简单不过。

        老爷夫人一个姨娘，三位姑娘还有一个尚在江西读书的公子。府里拢共是五个半主子，住在后院的四个半主子分布的很是不均匀，夫人自然是住在正中的沁园，旁边挨着的就是香姨娘，她住在沁园旁边的一出小院子里。

        大姑娘住在蔷薇院，二姑娘似乎喜欢莲花，便是临湖而居住在了水仙阁。至于三姑娘的住处也是辛管事安排的，梧桐苑。院子前就是一株梧桐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的。早前这梧桐开花时，花香倒是与其他花草不同。

        刚才崔妈妈正吩咐粗使婆子清理院门前的梧桐落叶，就瞧见老爷和一个穿得朴实的妈妈过了来。

        大姑娘和二姑娘的住处都属于西院那边，东院这边唯独姑娘这一处梧桐苑，老爷不是来这边又是去哪边？

        崔妈妈从辛管事那里知道自己往后便是这梧桐苑里的管事妈妈，有心与幼薇这个主子打好交道，所以便是先过来提醒了一句。

        “爹爹过来了？”

        崔妈妈看她这般模样刚要说一声是，却又听幼薇道：“翠珠，我记得中午易安居送来的点心我还留着一碟，你放哪里了？”初到京城，这府里还没安顿好，厨房那边也没收拾妥当，辛管事便是从易安居叫来一桌席面。席面上有几道点心味道很是不错，幼薇觉得颇是爽口，不过她胃口能有多大？几样点心都没吃完。明薇看她喜欢吃便是吩咐翠珠都收起来，下午的时候让幼薇再当零嘴吃。

        早些时候明薇可不会在乎这些个，显然是因为幼薇马车上借衣服的举动，让李府的大姑娘对贪嘴的幼妹多了些包容。

        翠珠听到这吩咐汗颜，“姑娘，老爷又不是特意过来吃你那点心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那些点心呀。也不知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对甜点那可谓是深恶痛绝，现在却又是爱不释手——这是不是有毛病呀？一时间翠珠忧虑不已。

        “也是。”那点心好几样放在一起，挺拿不出手的，还是下次让崔妈妈在小厨房这边做些好吃的点心给爹爹送过去才是，这样既显得自己有孝心又是体面。

        正想着，李朔已经过了来，他搀扶着一个约摸着年过半百的老妇人，神色之中满是小心亲切，便是梧桐苑里的粗使婆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位老妈妈不简单。

        幼薇也是好奇，“爹爹，这是……”她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才是。

        “这是爹爹的奶娘，你往后叫徐嬷嬷就是了。”

        幼薇冲着徐嬷嬷行礼，她平日里见到父亲虽说没大没小，可到底是被曹氏抓着规矩长大的，这盈盈一礼落落大方也是带着几分闺秀范。只不过因为身量未足，显得这身形太单薄，徐嬷嬷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也是今个儿才从田庄那边过来，身上穿着的还是平日里在家穿的粗布衣裳，虽说如今年过半百上了年纪，却也是极为干净利落一人。

        家里头一堆鸡毛事，再加上昔日伺候的小主子终于回了京，李朔一封书信，徐嬷嬷便是来了李府。

        “姑娘快起来，给我行礼，岂不是要折煞我这老货？”她搀扶着幼薇起来，一上手摸着幼薇那细骨嶙峋的小胳膊，眉头越皱的厉害。

        梧桐苑里大大小小的丫环婆子也是听到了适才府里老爷那句话，注意到他话里那两个字——往后。

        什么意思，自然是心里头明镜似的。

        崔妈妈一开始还有些愣，不过很快就是明白了过来。

        这府里头有哪些主子辛管事也都交代了，三姑娘不招夫人待见又是没有生母撑腰，实在是势单力薄。自己虽说成为了三姑娘院子里的管事妈妈，看着是八面威风。可早前在寿康伯府呆了那么多年，不受宠的姑娘公子什么个待遇那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就算是有辛管事保证说老爷对三姑娘宠爱有加，可老爷也不能总插手后院的事吧？传出去还不得影响官声？现在院子里多了个老爷的奶娘那就不一样了。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起码没人敢克扣徐嬷嬷的东西吧？

        崔妈妈片刻间的工夫就是把自己的心虚调整好，脸上满是笑意迎接徐嬷嬷的到来。

        “这孩子自幼便是身子骨不好，往后还得劳烦奶娘您多费心。”

        徐嬷嬷到底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明白李朔的心思，“老爷您放心，我自然会好生照顾姑娘的。”说话间徐嬷嬷还对着幼薇露出友好的笑意，不过她素来严肃惯了，这笑容不免有些不和谐。

        幼薇心头微微一颤，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往后日子会不怎么好过呢？

        李朔也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置，好生交代了女儿几句便是离开了，“听徐嬷嬷的话，若是让我知道你调皮惹她生气，到时候就罚你抄写经书。”

        看着幼女那可怜巴巴的神色，李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还是硬着心肠离开了。

        装可怜貌似没用，幼薇犹疑了一下，转过头来时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

        都是舟车劳顿最是容易让人消瘦，她倒好，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尤其是脸上比之前多了不少的肉。当然这也是对比之前而言，在徐嬷嬷看来则不然，虽说年纪尚小身量未足，“姑娘实在是太瘦了些，每日里都吃些什么？”

        不过这肌肤盈盈透亮欺霜赛雪，一双眉眼也是透着十分的娇憨可爱。想想她那早逝的娘亲，徐嬷嬷暗想这孩子将来不定是怎么个风流婉转的人呢。

        翠珠连忙禀告，而崔妈妈则是悄声退下吩咐忙活着的丫环婆子往后好生伺候姑娘和徐嬷嬷，当然眼下还是继续忙着收拾院子才是。

        因为是刚回来各种忙碌，晚饭的时候曹氏特意交代，明天不用早起来她这边请安了，她也身体疲惫的很，实在是不想折腾着早起，各自在院子里吃了早饭，到巳时来她这沁园集合，去外祖家拜访。

        随着去沁园伺候的翠珠有一说一，把这件事跟徐嬷嬷说了。

        “姑娘可知道，夫人的娘家有哪些亲戚？”

        翠珠觉得徐嬷嬷小课堂开始了，她连忙搬了个小绣墩出来坐好了捧着下巴认真听课。

        “母亲的娘家曹氏祖籍大名府，到了曾外祖父这一代科举为官入了京，不过曾外祖父到死也就是个从七品的光禄寺典簿，后来外祖父科考被先帝赐同进士出身，多少比曾外祖父强了些，官居从六品的任光禄寺署正。”

        当了十年的鬼，幼薇总是得找事情打时间才是，所以这些她知道的那些人那些事都是来回的念叨，可以说是记得一清二楚。

        曹氏的父亲是同进士出身，这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

        科举殿试分为三甲，一甲是进士及第如她爹爹李朔李探花，二甲是进士出身如曹氏的兄长曹文光曹大人，三甲是同进士出身如曹氏的父亲曹老大人。

        有道是替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曹老大人这个同进士出身让他难熬了一段时间，后来好歹找了个机会回到京城，再后来培养出一个进士出身的儿子，又是有了进士及第的女婿，曹老大人也算是功德圆满。

        他虽是官至从六品就到了头，不过儿子现在可是从三品的翰林院学士承旨，说是光耀门楣也绝对不是夸大其词。

        徐嬷嬷虽说一直在京郊的田庄里住着，对于京城里的事情却也是关注着，尤其是亲家老爷府上的事情，听幼薇竟是把夫人娘家这些人来历能说清楚，原本还有些严肃的神色也是缓和了几分，“姑娘记得就行，明日翠珠陪着你去外祖父家，姑娘你可是要小心着些，知道吗？”

        这孩子虽说看着有些傻傻呆呆的，不过脑子倒是记得清楚，徐嬷嬷一时间也是慈母之心，捧着幼薇脸颊表示夸奖。

        幼薇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看徐嬷嬷给自己了笑脸，她也是甜甜笑了起来，“我知道的，嬷嬷放心便是。”

        今天好不容易安顿下，明天又是要去夫人娘家府上拜访，徐嬷嬷交代几句便是要翠珠伺候幼薇洗漱，她自个儿去了梧桐苑的西厢房歇下。

        幼薇年幼时睡觉不老实，早前是她奶娘陪着睡，后来便是翠珠伺候着，到现在这习惯也没改。翠珠在外面睡，主要是怕夜间幼薇掉下床去，因为这忙碌了一天，她睡意朦胧，迷迷糊糊听到姑娘问自己，“翠珠，你说徐嬷嬷认识我娘吗？”

        那声音细细弱弱的，透着几分期待和小心，翠珠迷糊中惊醒，却又是连忙闭上眼睛。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她拒绝回答——只当自己睡着了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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