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折腾中的杀青

“吃派饭”这个词现在已经很少听说了，在解放前后到特殊时期前的年代里，干部下农村工作，按规定不能搞特殊化，不能单独开灶立火吃饭，必须与农民同吃饭。

        简单的说就是一家一家的轮流吃，由村里面安排好，这种事情是那个年代的特有的。

        骆长余住在村政府，他自己也不开伙做饭，就是在三合屯“吃派饭”，而这一天终于轮到田招娣家了。

        实际上骆长余能在以后一直呆在三合屯教书几十年，甚至最后为了建新学校到处奔走导致心脏病作去世，除了他觉得农村教育是自己的使命外，跟他在各家各户“吃派饭”的经历无不关系，在这里他感受到纯朴真挚的情感，所以他愿意奉献自己的年华。

        田招娣对骆长余到她家吃饭这件事情看得无比重要，所以她忙碌了一个早上，这些镜头老谋子之前已经拍好了。

        “开始！”老谋子在监视器后头喊道，周白剩余的戏正式开拍。

        周白在村道往屋子走过来时，章紫怡正站在外屋门口，眼睛向这边看，屋门敞开着。

        她站在这儿就像站在一张画儿里一样，门框是画的边缘，她就是画上的人物。

        在朦胧而清白的晨光里，这张画模糊而又真切，那么迷人。

        周白刚到院外，章紫怡就迎了上来，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光是那么热切。

        “停！”老谋子喊道，周白跟章紫怡停止表演，向他那边看过来，只见老谋子在邹着眉思考着，没有说话。

        刚才章紫怡的表演没问题，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决定多拍几条来找一下感觉。

        想了一会，老谋子把周白跟章紫怡招到身边，给两个人重新讲戏，这个情形在这一个月时间里都不知道生多少次了，特别是章紫怡，老谋子给她讲戏都到了细微的地步。

        遇到一个好导演的好处是什么，当然是他会用他的眼光跟他独特的艺术思考方式给你讲戏，大大拓宽了你演戏的想象范围、思考范围，允许你犯错，也锻炼你的转换能力。

        一个月时间，周白的表演在老谋子的调教下，越的细腻，他绝对是受益匪浅。

        演戏不是单凭有天赋就可以胜任了，特别是电影。

        虽然说电影表演的风格以平实、自然为主，是高度生活化的表演，但不是你有生活经验，有天赋就能演得出来。

        演员表演时怎么调动情绪，怎么深入挖掘角色的内心感受，怎么充分的展示出来，什么机位该用什么样的表演，表演到什么程度刚好，这些都是学问，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中国演员有天赋的不知凡几，可堪称好演员的不还是寥寥无几。

        表演形式不一样，对演员的锻炼也不一样，话剧、电视剧、电影侧重点完全不同，演员的风格也就会不一样。

        像话剧表演对肢体跟台词的要求特别高，持续的爆力更是不用多说，表演必须有能量才能抓住观众，所以很多话剧出身的演员一般都被认为是演技派，就是因为对他们而言影视表演容易多了。

        还有许多人演起电视来让人觉得很不错，演技挺好的，可一到电影里面好像就不知道怎么演戏了，演的一塌糊涂，就是因为电影把演员的缺点放大了，那么大的屏幕，就像是拿着放大镜在看演员的表演，难免就露陷了。

        一连拍了快十条，老谋子还是不满意，周白跟章紫怡都感受到了压力，已经尽可能的保持状态并且调整，可导演还是没有给过。

        特别是章紫怡，脸色有点差，心中有点儿不知所措，因为镜头在她身上。

        老谋子在那里思考，周白也在琢磨，其他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得导演不快。

        老谋子还是在冥思苦想，拍了这么多条，并不是演员的错，章紫怡跟周白按照他说的都换了表演模式，其实老谋子就是觉得刚才的表演不够完美，可是他现在也抓不住那一点灵光。

        这个也是挺蛋疼的事情，文艺病或者完美主义者之类的导演都这样，有时候觉得不够完美，少了点什么，感觉不对类似这样的事情，把演员翻来覆去的折腾，尼玛换个人来分分钟想撞墙。

        “我看导演现在也有点而乱，待会你尝试笑一下，笑容羞涩一点，眼睛对视要大胆，注意层次，再看看导演满不满意？”周白靠近章紫怡的身边，用手肘碰一下她说道。

        “这样子行吗？”章紫怡有些捉摸不定的说道，心里面也没底。

        “试试呗，反正最多是浪费一条呗。”周白耸耸肩的说道，他也不懂张一谋要什么样的效果，反正之前表演的他都不满意，还不如简单化，注意一下层次看看，碰一下运气呗。

        现在他已经很放得开了，老谋子虽然不太喜欢讲话，导戏的时候也很严格，章紫怡一开始被他骂了不少回，可是经过一个月的接触，他也知道老谋子就是那种一心只扑在电影上的那种导演，人是很不错的人。

        “导演，要不我们自己试一条，你看看满不满意，不满意我们再调整？”周白转过头问道。

        “行，那就试试。”老谋子想了一下，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感觉这种东西很难说，演员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情。

        周白跟章紫怡继续复位，接着重新拍一条。

        随着镜头开始，章紫怡跟周白再一次表演了之前的剧情，这时候因为正好有一缕光线照射到章紫怡的脸上，看上去更加的柔和，摄影机忠实的把它捕捉到了。

        “好！这条过了。”老谋子非常满意，这条的效果让他非常满意，不单单是因为表演层次，而是表演适时的调整加上恰到好处的“意外”自然光，时机正好，缺一不可。

        这个镜头也成了这部电影的经典镜头，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

        周白刚一进门，李冰老太太的声音就从里屋传出来：“娣儿呀，老师来了吧？”

        章紫怡应声说：“来了。”

        然后李冰接着说：“我就说嘛，不是你的脚步声嘛！……快让老师进屋来，进屋让我看看，看看他啥样儿？”

        周白进了里屋，章紫怡也跟着进来。

        “孩子，你过来，快过来，让我看看你……”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将身体挪动了几下，挪到了炕沿前，一手扶着炕沿，一手凭空伸着，并且轻轻划动着。

        周白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肢体有些僵硬。

        “我娘眼睛坏了。”

        周白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看向章紫怡的眼神还有些许的心疼，然后再走过去。

        “真是个好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好小伙子！看这脸，看这腮帮子！看这耳垂！看这鼻梁骨！看这厚嘴唇子！……”老太太的手在周白的脸上摸着。

        周白脸上的不适应并不明显，反应很自然。

        “你这么个好小伙子！你就娶我家招娣儿当媳妇吧！”老太太忽然说道。

        周白的脸红了，然后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

        ……

        章紫怡端着菜，端来青瓷碗上装着葱花饼，又拿来筷子，“上坑吃饭吧。”

        在这个年代的北方，吃饭都在炕上，需盘腿坐在桌前，而且，家里来了客人，只能由家主人做陪，需客人吃过了再吃。

        周白脱了鞋，上了炕，“大婶，招娣，一块吃吧。”

        “你是客，你先吃。”章紫怡说道，李冰倾听着，也点头。

        周白拿起筷子，章紫怡把青瓷碗向周白那边推了推，周白没有什么反应，拿起葱花饼就吃着，吃得很香。

        “家里多久没有男人吃饭啦？吃得多香！听着就香！”李冰老太太感叹的说道，周白的脸上有些小变化，然后埋头大吃。

        “你认得我家的碗不？就是这个青瓷的……”，章紫怡问道，周白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再拿起碗端详看了看，脸上有些疑惑。

        “不认得。”

        老太太笑了，说道：“可真是瞎了招娣儿一片心了，盖学校吃公饭，她变着样做好的，就指望你吃呢！你是老师呀……就用这碗送去的。”

        周白立刻就明白了，眼中闪过一些感动跟温柔，然后灵机一动马上就说：“要说吃公饭？这碗我还真使过。”

        “你使过？”章紫怡不信，有些认真的问。

        “我说嘛，有点眼熟嘛！”周白眼中有些慌乱，说道。

        但是却被章紫怡看到了，她继续问道：“碗里的饭，你也吃了？”

        “吃了，吃了。”周白言之凿凿的说道。

        章紫怡看着周白，然后说：“你吃了，那你说，你都吃啥了？”

        周白反应不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跟尴尬，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告诉你吧！我头一天送的葱花油饼，第二天送的小米干饭和韭菜炒鸡蛋，第三天送的是蘑菇馅儿蒸饺儿……”章紫怡如数家珍的说道。

        周白怔怔的看着章紫怡，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

        一共一个月零几天的时间，周白的戏全部拍完，他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感觉老谋子已经是变着法折腾大家，就这场戏整整拍了三天，侯永的摄影机都是对着两位演员的脸上拍特写，拍完之后周白简直感觉整个人被掏空了。

        他的戏拍完了，也表示他的第一次电影表演已经结束，最终效果如何，这得等电影上映才能知道。

        晚上，老谋子给周白举办了个小小的杀青宴，其实就是整些好吃的，然后大家一起聊了聊，因为第二天他就要回学校补课了。

        中戏学生大二之后就可以出来拍戏了，但是如果落下了课程，得回学校补课，这个谁都一样。

        喝酒是没有办法尽兴了，因为老谋子的胃不好，拍摄期间都是周白跟章紫怡照顾他，周白可不想因为他的戏份杀青就把老谋子给喝出毛病来。

        老谋子之前一直不肯停下拍摄，强忍着胃痛坚持，不得已周白还特地打电话回家要了药方，让工作人员给他配了一些药才让他状态好一些，所以这一晚其实大家都在聊天，话题很多，天南地北，反正一顿胡扯到很晚。

        第二天，周白一大早便坐着摄制组的车，离开了坝上草原，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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