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凋零

夜，朦朦胧胧的，孤独了幸存的人们，更空虚了他们的影。

        一阵朦胧的雾无故生起，如轻纱般弥漫了小白的整个世界，让他暂时迷失了自我；又一阵阴风徐徐而来，与地底冒起来的寒气共同侵蚀他的心灵，仿佛正要带走他最后的一缕灵魂。

        不远处，两台“拾荒者”像拆迁大队一样，各自在浮华购物中心外围忙得不亦乐乎。很快，它们便分别钻了两个直径三四米的大洞，同时还震碎了旁边大部分的落地玻璃。

        这个占地三百多平方米的浮华购物中心，整体外观就像一个横放着的鸵鸟蛋，没有什么特色，甚至被附近一些街坊戏称为“龟蛋”。此时，猫奶奶他们还身处那间靠近购物中心前门的西餐厅，而那两台“拾荒者”刚刚进入了购物中心内部了，看来它们已经把目标锁定了猫奶奶他们了。

        而不久前，在小白和小徐跟地面停车场的那台“拾荒者”周旋的时候，白起已经回到了猫奶奶那里了。

        于是乎，坐在门边的猫奶奶率先见到白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没有见到小白和小徐，她就皱起了眉头，低声地问着白起：“白起，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他们人呢？”

        “喵呜！呜！呜！”白起一边咬着猫奶奶那件蓝色小碎花棉袄的衣角，一边急促地叫喊道。而放心和其余的三头猫都出现了焦虑的情绪，正忍着伤口的疼痛感，在地板上翻滚、抓地，总之都在抓狂着。

        猫奶奶看着白起一改往日的沉稳形象，还拉着自己往门外走，便意识到了白起可能在警告着他们——这里不宜久留，他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那个，姑娘们，看来我们要离开这里了。”猫奶奶开始提心吊胆了，思索一番后，如是说。

        “小白和小徐姐呢，不在外面吗？”灵芸见到只有白起一头猫归来，便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并四处张望，只可惜外面实在太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猫奶奶，白起想说什么呀，我看它一直在嚷嚷。”慕儿担忧地问道。同时，她也十分担心此时此刻小徐和小白的安危，双手竟不自觉的撕扯着桌面上的一朵凋谢已久的红玫瑰。

        “哎，白起硬拉着我出去，大概就是说这里有危险了，而放心它们也在闹着，我看呀，应该**不离十了。”猫奶奶抚摸着白起的头，然后慢慢蹲下来，注视着它的那对漂亮的异瞳，忧心地说道。

        “李先生，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回到西餐厅里的灵芸不知所措，便问一下李先生的意见。毕竟李先生是这里唯一一个男人，也是最强壮的。

        李先生听了，若有所思，抱起了豪仔后，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这么多人贸然跑出去，肯定不可取的，不然你们再躲一下吧，等我先出去看看情况吧，再做定夺。再说了，我们不可能只是因为这只猫的反常行为，就直接下定论——危险在靠近。”

        “李先生，你听取一下我们家白起的意见吧，它从来不会这样子的，它肯定是知道了或者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才特意跑回来救我们的。”猫奶奶苦口婆心地说着。

        “对不起，老奶奶，我不可能把自己和豪仔的性命当成儿戏，更不会因为你那只猫的疯行为，而赌上大家的性命。再说了，万一这只猫的意思只是小白和那位女兵受伤了或者受困了，需要我们的救助，才跑回来寻求帮助呢。为今之计啊，就是我去调查清楚小白他们生了什么事情，再回来，这么一来，大家的风险就可以降到最低了。”李先生搂紧豪仔，皱着眉头分析道。

        “猫奶奶，我觉得这办法可行，毕竟李先生一个人去的话，不会太显眼。假如我们一窝蜂的走出去，岂不是全暴露了，再说，现在我们根本不会知道，在半路上会遇上什么可怕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灵芸听了李先生的分析后，觉得很有道理，便转过身来劝说猫奶奶。

        “那······那你们年轻人说了算吧，反正你们懂得东西比我多，唉，我这个老太婆就不出声了。”说罢，猫奶奶就走到了另一排的座位上，全程都是拉着脸的。

        “猫奶奶······您先吃点东西吧，待会我们可能真的要离开这里了。”慕儿从猫奶奶那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了她很不高兴，便转移她的注意力，想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不吃了，没胃口。”猫奶奶搂着放心说道。

        “喵呜！喵呜！”白起对着李先生叫了几声，貌似在催促着他赶紧出。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了，豪仔就拜托你们了。”李先生回头看了猫奶奶一眼，然后将豪仔抱到她的对面座位，忸怩作态地笑了笑，并轻声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只是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毕竟我真的不想大家受到伤害。”

        “得了，赶紧去吧，你的儿子我会照顾好的。”猫奶奶平和地说道。随后，她将先前在这家西餐厅找到的两个餐包递到了豪仔手上。

        “谢谢您！”李先生微笑道。

        于是，李先生就跟随白起离开这里了。由于一人一猫的夜视能力都很强，他们很快就走出了这个浮华购物中心的前门了，但率先引入眼帘的，是被小白收拾了的那台“拾荒者”。

        李先生心里瘆得慌，毕竟现在谁都害怕没见过的东西，尤其是这种笨重的大家伙。他不禁低头看着白起，怯怯地问道：“你不会带我来看这个鬼东西吧，看着好像非常危险呀。”

        白起呜呜几声应和着。

        “唉，我对着一只猫在说什么话呢，不过，小白和那位女兵呢，不会是被这台鬼东西弄死了吧？”李先生听到白起的叫声，更加郁闷，甚至越想越不安，“这样的话，我实在对不起小白呀！不行，就算兄弟你死了，我也要找到你的尸体！”

        “喵呜！”白起叫了声，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台“拾荒者”。

        “哎，你要去哪里，那里危险呀！”李先生惊讶地冲着白起喊道。可是他不敢再出声响了，毕竟他刚刚出的声音实在太大，害怕那台“拾荒者”会现自己。

        可当他看到白起毫不畏惧地经过了那台“拾荒者”时，自己那颗悬挂着的心总算是暂且放下了，他也迈出了自己勇敢的第一步。

        很快，他也从那台“拾荒者”身边经过了，可是他还是担惊受怕的，双眼一直紧盯着它，以致他还没现白起身边有个人——躺在绿化带中的小徐。

        “难不成这鬼东西坏掉了，哟，头都歪了。”李先生走到了白起后方，才不再“欣赏”那台“拾荒者”，转而查看白起停在这里，是在干什么，又为了什么。

        “喵呜！”白起突兀的叫了声。

        “咦，怎么有个人！”李先生看到小徐后，便马上赶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喊道，“喂，你怎么了，醒醒！我来救你了，快醒醒！”

        李先生看到小徐没什么反应，便把食指放到了小徐的人中处，想检查一下她是死是生。

        “吓死我了，还好你还活着。”李先生的食指感受到了小徐那轻微的鼻息，便转过身，看着白起问道，“那小白在哪里，你知道吗？”

        “喵！”白起立刻回应了李先生，并跑到了小白躺着的地方。

        李先生只好先把小徐抱起来，然后赶到了白起停留的地方。

        “哇，你这只猫真厉害，怪不得能长得这么强壮！”李先生高兴地赞扬着白起。

        他先将小徐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爬到小白的身边，拍了拍他那张苍白的脸，着急地说道：“喂，小白，小白，你没事吧，快醒醒！”

        令李先生更加高兴的是，小白慢慢睁开了双眼，并回应了自己。只见小白咳了咳，随后微弱地说道：“李先生？你怎么来了？咳咳，小徐呢？她人呢？”

        “我当然是来救你们呀，是这只白猫带我来的。”李先生扶起来小白，指着白起说道。

        “喵呜！”白起向着小白打了个招呼。

        “小徐呢？她人呢？”小白在这个方向难以看到躺在地上的小徐，所以继续紧张地追问着。

        “别紧张，冷静点，她只是晕了过去，不过受了点伤，暂时无大碍。”李先生指着小徐所在的位置说道。

        “那就好，李先生，麻烦你扶我起来吧，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小白一边努力地抬起头，一边小声地说道。

        “好，来！哎呀，你的鼻子流血了，不要紧吧？”正当李先生扶起小白的时候，现了他鼻孔处有已经干了的鼻血。

        “没事，我还好，只是感觉全身都很累，也使不上力气。”小白慢慢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尝试自己站起来，可是没有成功。

        “你别逞强了，不过我不知道怎么把你们抱回去呀。”李先生扶着小白，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你先把小徐送回去吧，我在这里再躺会吧，可能等下我就恢复力气了。”小白想了想，温声温气地说道。

        “那好吧，不过那台东西会不会攻击我们呀？”李先生只好赞成小白的建议，便指着那台一动也不动的“拾荒者”，担忧地问道。

        “没事的，我把它搞定了，不过你最好别靠得太近。”小白噗嗤一笑，然后自豪地说道。他笑李先生，一个这么健壮的男人，竟表现出如此胆怯的神态。

        “那我先把这位女兵送回去先，你有什么事就喊那只猫吧。”说罢，李先生准备放下小白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已经走进浮华购物中心的一台“拾荒者”又从大洞里出来了，并且正驶往他们的方向。

        “什么声音？”李先生听到了身后的异响，便快地转过身了。

        当他看到正在靠近的“拾荒者”时，出于本能，立马将小白重新抱起来，然后撒腿就跑。

        “哎，你干嘛，小徐还在那边呢，快放我下来！”小白在李先生的怀中大喊大叫着。

        “来不及了，我只能这样做了。”李先生一边奔跑，一边解释道。

        小白回头看着那台“拾荒者”，现它与被自己打败的那台智能机器人的运动方式迥然不同，它很敏捷，根本不需要依赖那两道红光来“看路”。

        他赶紧喊道：“别跑了，李先生，我们越跑，它越会追过来，我们试试停下来吧。”

        小白猜测，这台“拾荒者”的型号与跟自己交过手的那两台不同，所以他大胆推测这台“拾荒者”是依靠捕捉活物的动作来追击的，不然它为何会无视了在原地的小徐。

        李先生不敢尝试，还是继续跑着，他才不会把性命当作赌注呢，毕竟他认为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李先生······你再不停下的话，我们都会死呀。”小白哭嚎道，又在极力地挪动着全身，阻止着李先生的行动。

        “那好吧，我们躲在这里吧。”李先生气喘呼呼地说道。随后，他放下了小白在步行街的一处花丛里，然后眺望着那台穷追不舍的“拾荒者”。

        果然，李先生看到了那台“拾荒者”明显放慢了度，最后还停在了地面停车场外面。可是，这样子的话，小徐就很危险了，它开始原路返回了。

        李先生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但他无法跑回去救援。

        “李先生，麻烦你背我回去吧，相信我不一会儿就能恢复正常了，你看我的手！”小白挥动着双手，恳求道。

        “不行呀，小白，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我们逃到这里已经是万幸了，你竟然要我和你回去，那不是送死吗？”李先生用力地按住了小白，大声地说道。

        “可是小徐还在那边，我不能抛下她！放开我······快把我放开！”小白怒不可遏地挣扎着，他开始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已经恢复了。

        “嘘！别说话，你再这样下去，不仅那个女兵要死，我和你，还有豪仔他们也会死的！你知道吗！”李先生激动地说道，最后，索性甩了小白一记耳光，好让他能冷静下来。

        然而小白不仅没有死了去救小徐的这条心，还一脚把李先生踢倒在地。随即，李先生便捂着肚子在花丛中滚动，而小白的力气也回来了，便冲了下去，势必要从救回小徐。

        过了五分钟，他才赶到了地面停车场，然而，令他最为担心的事情生了。

        这台“拾荒者”已经现了小徐，还将一直保护着小徐的白起打倒在地上了。小白看着奄奄一息的白起，再看了看被这台“拾荒者”捉住的小徐，挥动双手，大喊道：“喂，我在这里！”

        可是，他的挑衅行为并没有引起这台“拾荒者”的注意。同时，小白现了这台“拾荒者”的外形与那台已经停下来的“拾荒者”有几处不同的地方。

        先，它没有一对巨型的铁钳子，只有左边是铁钳子，而右边却是一把冲击钻。其次，它身后并没有焊接着小型集装箱，但小白在这个方向看不清太多了，不知道是否装备着其他东西。而最后，也是最大的不同，它的头部竟是一个猫的头颅！

        对此，小白惊呆了，怪不得它对于奔跑着的李先生如此敏感，原来它有猫眼的，换言之，它就是一种半机械猫了，也是“拾荒者”的二代产品。同时，他相信它的视觉方式不只是单一一种，可能运用了某种高科技手段，不然难以解释身处远处的它为何会现自己，而他只想到**辐射成像技术。

        这台“拾荒者”举起了小徐，并启动着右边的冲击钻，一时间，出了骇人的“吱吱”声。这时，小白已经料想到了这台“拾荒者”的下一步做法了，便加快脚步，一边大喊，一边冲了过去。

        “快放开她，别伤害她······”

        没等小白的话说完，这台“拾荒者”便把右边的冲击钻直直地打到小徐的胸前。一时间，冲击钻直接贯穿了小徐的身躯，而血液在其身上不断喷涌出来。

        小白惶恐地看着这一切，被吓得脚一软，扑倒在地上，脸上全是灰尘和惊愕，仿佛自己在梦魇中游荡着，心猛然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那些鲜红的血液在夜色中闪闪光，吸引着自然万物。

        小白貌似看到了小徐那张煞白的脸庞，正在痛苦挣扎。而他不仅看到了她那惨白的两瓣薄薄的嘴唇在颤抖着，还听到了她说的话——“你已经很努力了！”

        “你已经很努力了！”

        从这一刻开始，这话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他看着此时小徐的消失，仿佛正在看着一朵原本正绽放着的玫瑰花，在快凋零，而这一切都好像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她就成了带着血色的红玫瑰，在凋零着。

        他没有心思感叹这多血色红玫瑰的美丽了，只是一昧的流着异常滚烫的眼泪，仿佛每一滴眼泪的落下，都只为挽留着那朵红玫瑰。

        “小徐······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小白用力地用拳头锤着脏兮兮的地面，懊恼地说着。

        可惜，小徐已经听不见了，或者说，她听见了，也只剩下那一句话了——“你已经很努力了！”

        “不，我本来可以救你的，至少······至少现在被贯穿胸膛的那个人不会是你，不会是小徐你呀！本来是我！我是······我是罪人呀！小徐······小徐······你不要离我而去！”小白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的拳头都渗出鲜血了。

        他极度悲伤，失去了这朵红玫瑰后，他便已经失去了整个世界了，心底里最后的一缕灵魂也将不复存在了。

        “你已经很努力了！”

        他脑海中还在回荡着这句话语，但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努力过，至少他还能努力，把那该死的力气涌上来。

        良久，小徐的身体被这台该死的“拾荒者”无情地摔到了脏兮兮的地面上，整个过程就如同花开——花落——入土的那个阶段。一时间，那些猩红的血液渗透进地底了，连同那些寒气都凝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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