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同道何必相蚕食

“何必长生一万年！”

        施彦端平时只能跃起四五丈，今日被李君梧一顿夸，居然跃起十丈，简直如腾云驾雾一般。

        施彦端心中半是忐忑半是惊喜，从天上直冲而下时把握不好分寸，长剑刺地，直没至柄。

        施彦端头朝下脚朝上，正在思忖如何用个漂亮的招式将剑拔出来，却听吴射阳惊叫道：“施兄当心！那小贼……”

        “那小贼？”

        施彦端与吴射阳两个武艺高强的老江湖手持利剑，胜券在握。李君梧、谢云定这两个初入江湖、武功不精的少年人正如案板上的肉，随意怎么宰割，怎么有其他的贼？

        施彦端大头朝下，听得一头雾水，心道：“那小贼……是哪个？”

        不等施彦端想明白，环跳穴上已经被李君梧重重点了一下，浑身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那小贼”

        吴射阳叹气道：“要点你的穴……”

        “居然是你！”

        施彦端大头朝下，被李君梧点中穴道，不由惊怒交加：“适才你我不是相谈甚欢，你不是对我颇为仰慕，你还央求我再展露武当绝世轻功……你居然如此对待你仰慕的人，天理何在？”

        “天理……”

        李君梧从吴射阳手中夺过宝剑，在施彦端眼前晃了晃，贴着他的鼻子插入地中：“今天小爷我就用天理说服你。”

        “枉我以前辈之尊夸你孺子可教……”

        血液涌上施彦端的脑袋，整张脸憋得通红，正是脸红脖子粗，口气也是气急败坏：“我二人劫富济贫，堂堂正正，对你二人不曾有半分粗鲁，你居然出手偷袭，讲不讲武林规矩，江湖道义？！”

        吴射阳和施彦端的武功虽高，仍难与地藏宫里的李炬阳相比。更何况这二人虽然打劫，心思却在向人炫耀剑法上，李君梧对点中这二人的穴道有七八分的把握。

        不过，李君梧被九曜封神术封住穴道，一身纯阳之气难以施展，他担心点中这两人的穴道会被他们挣脱，将吴射阳的宝剑插入地中之后运指如风，在这二人身上点个不停。

        “我点，我点，我再点……

        我点你父亲的劫富济贫，

        我点你母亲的知书达理，

        我点你爷爷的武林规矩，

        我点你奶奶的江湖道义！”

        李君梧一口气点了一十六下，将吴射阳和施彦端身上的九处大穴全部点中才收工。

        吴射阳被点中九处大穴之后一脸悲愤，闭口不言，脸色愈青黑。

        施彦端虽然头下脚上，脸红脖子粗，仍然喋喋不休：“这位小兄弟，看你衣着打扮举止言谈，也是读过书的人。大家都是斯文人，应该惺惺相惜，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你出手偷袭我两兄弟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出言侮辱？”

        李君梧走到施彦端跟前站定，拉开马步，提起运拳：

        “我打！”

        李君梧双拳猛击施彦端小腹，将他打得平移数尺，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李君梧双手握住地面上的两个剑柄，将两柄宝剑霍然拔出。

        “你们两个衣冠禽兽伪君子，道貌岸然的王八蛋”

        李君梧将两剑交叉，如一把雪亮的大剪刀，对准施彦端的的脖子，作势要剪：“你们读了圣贤之书，学了正道剑法，拿着鸿霄宫为正派高手打造的利剑，不去世上行侠仗义，降妖除魔，却在山里打劫两个初入江湖的年轻人，还好意思说劫富济贫，还有脸说自己的是读书人！”

        “李兄……”

        一直冷眼旁观的谢云定忽然开口道：“且慢。可否听小弟一言？”

        李君梧本无杀人之心，听谢云定如此说，当即收回双剑道：“谢兄有何高招对付这两个王八蛋？”

        “这两柄宝剑是鸿霄宫所铸的名品，吹毛断，锋利无比。李兄若是不小心划破这人颈上的血管，血流如箭，会脏了你的衣服。”

        谢云定道：“前面不远就是南岐县城。小弟听说南岐县城最近有死尸乍起伤人，大案怪案频，城里不但聚集了大批捕快，还有龙骧卫的兵马，见了形迹可疑的人就要捉拿。李兄若是身上有血迹，一定是件麻烦事。”（注1）

        “说的也是”

        李君梧道：“小爷我还有跟重要的事要做，算你们两个王八蛋走运……”

        李君梧说着便要走，却被谢云定拦住。

        “李兄，这二人留不得”

        谢云定指着吴射阳和施彦端的衣服道：“他们虽然衣着不整，可是衣服用料却十分考究。他们的剑是洪武元年鸿霄宫为庆贺天下太平特地铸造的精钢长剑，一共只有九柄，价值连城。还有这位头大脸黑的玉面小达摩，吴射阳先生，他是有狐臭的……”

        吴射阳原本只是又惊又怒，听道谢云定这句话却是羞愤难抑，仿佛被人剥光衣服游街的女子一般，闭上眼睛，别过脸去。

        “谢兄言重了”

        李君梧道：“有狐臭，他也不想的，这，罪不至死吧……”

        “可是李兄并未闻到狐臭不是么？”

        谢云定笑道：“因为他用了小蓬莱调制的特殊香粉。”

        “小蓬莱……”

        李君梧脸色一阴，喃喃道：“难道这两个人跟小蓬莱有什么瓜葛？”

        “小弟族中有人做脂粉生意，故此对香粉生意略知一二”

        谢云定道：“小蓬莱调制的这种特殊香粉名为出云仙子，可除世上一切体味恶臭，用过此粉，人人皆如云中仙子，体味清香怡人，犹如春风扑面。”

        “原来如此”

        李君梧道：“这头大脸黑的玉面小达摩虽然风骚了些，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许这位吴射阳前辈心里住了一个女人……不过，这也不是死罪啊。”

        “李兄，不要再装糊涂了”

        谢云定道：“这两人的衣着打扮和手上的宝剑，足见二人身世不凡。尤其是他们居然敢在捕快、兵马云集的南岐县城外打劫，一定是有恃无恐。倘若我们留他们在世上，恐怕会麻烦无穷。”

        “谢兄”

        李君梧不想杀人，又不想被这个比自己瘦削的少年看轻，道：“你说得对，杀了他们，鲜血淋漓，到了城里被捕快见到也是麻烦……”

        “没有关系”

        谢云定仓啷一声抽出自己的长剑，递到李君梧面前道：“李兄请看，这是小弟的佩剑。”

        谢云定的剑刚一出鞘，李君梧便觉浑身一阵恶寒。

        那股寒意并非锋利的剑刃散出的杀气，而是杀人无数散出来的死气。

        “此剑，名为吸血提颅”

        谢云定的手指从剑身上拂过：“小弟在这柄剑上刻了只有军中佩刀才有的血槽，只要将剑从人的心口刺下去，从背心透出来，鲜血就会从剑尖涌出来。放干一个人的血，只需要半炷香的功夫。”（注2）

        谢云定说得云淡风轻，似乎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谈论一道美味菜肴的做法。

        “将鲜血放干后，血迹用浮土掩埋即可”

        谢云定道：“我们再将这两人切成百十块，满山抛洒，入夜之后便会有豺狼虎豹来叼走。明日太阳一出，又是清平世界，就跟什么都没生过一样。”

        李君梧心里一沉，脸上不动声色道：“谢兄如此轻车熟路，看来做过不少单大买卖啊。”

        “不敢不敢”

        谢云定道：“小弟也是读书人，只不过读的闲书多些，最喜欢的便是太史公笔下的刺客，还有便是庖丁解牛之法了。”

        “英雄饶命！”

        施彦端趴在地上，语声凄惨：“我们兄弟二人在此处打劫实在有不得以的苦衷啊……”

        注1南岐县城：大名府辖下的一个县城。这个县城只存在于禁欲之世。此地在肃贪之世的镜像是郭北县。

        郭北县，是徐克监制、程小东导演的《倩女幽魂》系列电影中的一个地名。

        注2吸血提颅：提颅本是枪名。提颅枪，《说唐》中的兵器，伍云召的武器，枪身虽长，但却非常轻盈。配合伍云召得快枪决最适合不过。挥动时常让人误以为有数十只抢同时刺来。——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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