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同是小配角 相煎何太急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鸿霄真君之位……”

        李君梧摇头，心里道：“是了，十三叔李破天学的便不是道门法术，而是六道伏魔功中的修罗剑，所以连角逐鸿霄真君之位的机会都没有，他与父亲势同水火……哎呀……肚子饿……”

        洞中无日月，李君梧只记得前后左右都是铁链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被鞭打，光是有印象的就有一万多下，没有印象的不计其数，早忘了过了多少时间。

        李君梧自从天而降以来还不曾吃过一口饭，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被铁链鞭击之时，集中精神对付那些飞舞的铁链倒也没觉得饿，此刻忽然停下来，便再难抵御饥饿侵袭了。

        “叔祖……炬阳兄”

        李君梧道：“晚辈已经饿了好多天了，又被鞭打了一万多下，有些头昏……”

        “要将你的血肉之躯锤炼成金刚不坏之体  ，需要九九八十一日”

        李炬阳道：“你体内的阴浊之气还没清除干净，不要急着吃饭，再让我打一万鞭……”

        李君梧闻言双眼一闭，直挺挺倒了下去。

        “哎……终究是个废材”

        李炬阳右手一震，铁链飞旋，从黑暗处卷出一个钵盂放在李君梧面前。

        李君梧虽然双目紧闭，倒也不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他倒在地上不起来，实在是不想再让李炬阳打一万次，此时闻到钵盂里的香气，一骨碌爬起来，抱着钵盂，手口并用，连吃带喝，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将钵盂中的肉和汤吃的干干净净。

        “死而无憾啊……”

        李君梧捧着见底的钵盂满足道：“晚辈虽然年龄不大，吃过的美食不在少数，却没有一顿这般香甜，尤其是这汤里的肉，不但味道鲜美，吃下去便有一股真气在四肢百骸游走，莫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仙丹？”

        “不是仙丹”

        李炬阳道：“胜似仙丹。”

        “那是……”

        “鞭！”

        “鞭！？”

        “不错！”

        李炬阳恨声道：“李阙把我锁在此处，想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了让我每日动血海神功，不但花重金打造十六天魔舞三千欢喜佛，放在四处逼我看，还要我的三餐必须都是大补之物：早餐是鹿鞭、午餐是牛鞭、晚餐是虎鞭，我若是口渴，就要喝鹿血”  。（注1）

        当啷一声，李君梧手上的青铜钵盂已经落在地上。

        “鹿血、鹿鞭、牛鞭、虎鞭！”

        李君梧喃喃道：“光是听一听都要流鼻血，炬阳兄居然一百年如一日吃这些东西……炬阳兄，你辛苦了。”

        “我在这里想了一百年，也想通了，我每日动血海神功，可保鸿霄宫阳气冲天，邪魔外道不敢靠近。哎，无非是天降大任……”

        李炬阳慨然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呢？”

        “天降大任，我不入地狱，谁入呢”

        李君梧听到这句话心有戚戚焉，低声重复了一遍，郑重道：“晚辈若是能成功寻回天兵照雪神剑，一定回来斩断这些锁链，让炬阳兄重见天日。”

        李炬阳的双目之中又燃起火焰，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凶神恶煞的地狱之火，而是希望之火：“此话当真？”

        李君梧道：“晚辈如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世上的妖魔拿住，吸光元阳，吃光血肉，变成妖魔肚子里的一坨……”

        “你还年轻，不必这么毒的誓……”

        李炬阳道：“你吃饱了么，再来打过……”

        李君梧沉吟片刻，道：“炬阳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晚辈体内的阴浊之气已被祛除大半，那九个大穴的位置也铭记在心，足够闯荡江湖……比起花八十一日将金刚不坏之身修成，晚辈更愿意将这些时间用在寻找天兵照雪神剑上。”

        “嗯……”

        李炬阳抖了抖铁链道：“这些锁链是李阙以东海海底的寒铁之英打造，名为缚苍龙，天下间的神兵利器能砍断它的，只有天兵照雪剑了。好！老夫这就送你出去！”

        李炬阳双臂一震，九条铁链齐出，将那些雕刻精致的欢喜佛像一个个拉出来，叠在成一个数丈长的石梯，直达李君梧落下来的那个洞口。

        李君梧走到欢喜佛像砌成的石梯下，转身对李炬阳施礼道：“炬阳兄，小弟此去不知要面对多少艰险，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回来救你。你在尘世中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小弟会尽力而为。”

        “心愿？”

        李炬阳嘿嘿笑道：“我只愿你不要很快死掉。”

        “李兄还真是坦率”

        李君梧道：“眼下小弟的身手自然难以望李兄项背，不过小弟运气好得很，说不定出去就遇到好心的天神地仙，传我一套剑法，再送我百八十颗仙丹……到时候，无论是人是妖，见到小弟都要敬畏三分，要我死，哪有那么容易。”

        “你还想修炼？”

        李炬阳道：“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李君梧怔了一下，往前走两步道：“李兄何出此言？你若是不说明白，我就没办法走了。”

        “九曜封神术中的九曜，并非天上的九颗星辰，而是天地间所有法术的总和……”

        地宫之中依然燥热，李炬阳的话却如一柄寒冰制成的剑，插入李君梧的胸口。

        “世间的法术无非是操纵金、木、水、火、土、风、雷”李炬阳道：“若能修到大罗金仙的地步，还可以移天换日颠倒乾坤。九曜封神术，就是将这种种法术全部封禁！”

        李君梧不甘心道：“既然有封禁之法，就一定有解开封禁的办法。”

        “当然有”

        李炬阳道：“解开九曜封神术的九重封禁有很多办法。每解开一重封禁，你的法力就会高出一层。若能同时解开九重封禁，你还能有移天换日颠倒乾坤之力！”

        “移天换日，颠倒乾坤……”

        李君梧喃喃道：“要施展如此骇人的法力，一定会付出莫大的牺牲吧。”

        “能施展这种法术的，只有经历千万劫数不死的大罗金仙或是三世佛陀的不坏金身。

        莫说是寻常的散仙，便是各部正神、罗汉菩萨施展此法，筋骨也会被周天星辰之力撕成碎片，血液会如桐油遇火熊熊燃烧”

        “你这幅躯壳，勉强能活着就不错了。若真有机缘能解开九重封禁”

        李炬阳道：“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

        李君梧默然良久，终于道：“我自天上来，筋骨血肉皆被烈火烧成飞灰。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若能死无葬身之地，倒也干净。”

        “年纪轻轻，何必自寻死路”

        李炬阳的声调忽然变得轻飘飘的有些奇怪：“你也可以在这里陪我。你若喜欢女人，这里有三千多个欢喜佛，个个千娇百媚、百依百顺，简直比人间的帝王还要逍遥……”

        “逍遥……”

        李君梧哈哈笑道：“此处是一座牢笼，炬阳兄与我皆是囚徒，纵然真有三千佳丽在此，我也不会感到一丝逍遥。

        更何况，炬阳兄来此处之前曾经结识良友，痛杀寇仇，驰骋天下，何等意气风！惟其如此，才算不枉此生。我若能逃离此处，去人间快意江湖，早死几年，又有何妨！”

        “结识良友，痛杀寇仇……”

        黑暗中传来铁链摩擦的声响，隐约夹杂着李炬阳的脚步声，他喃喃重复李君梧的话：“驰骋天下，意气风……”

        “所谓困兽犹斗”

        李君梧慷慨道：“我绝不会在此处坐以待毙。”

        “哈哈哈哈，困兽犹斗，我喜欢！”

        李炬阳将铁链抖得哗哗作响：“我虽不能再驰骋天下，却可赠你一幅锋利的爪牙！”

        龙吟大作，地宫震动。

        一道赤色火龙呼啸而来，在地宫中盘旋一周，急转直下，化成一道火瀑，迎头向李君梧冲去。

        火瀑在李君梧头顶骤然变窄，形如剑刃，刺入李君梧的天灵。

        整条火龙飞入李君梧头顶之后，李君梧脸色如血，狠狠打了一个喷嚏，鼻孔、嘴巴里喷出的都是熊熊烈焰！

        李君梧揉了揉鼻子，顿觉四肢强劲有力，心知法力大增，感激道：“多谢炬阳兄倾囊相赠！”

        “哈哈”

        李炬阳笑道：“我赠你的是生机还是死期尚无定数。你不是说运气好么，去外面试试吧。”

        “炬阳兄……”

        李君梧走到洞口，正色道：“后会有期。”

        “聚散生死，福祸难期。”

        地宫渐暗，李炬阳的声音变得渺远，却又出奇的冷静，与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百岁童男判若两人：“你此去不必以救我为念，更加不要向人提起遇到我的事情。”

        李君梧道：“可是……”

        “我是地府的幽魂厉鬼”

        李炬阳的声音带着阴冷的笑意：“你与鬼魂为伍，若是被人知道了，会被人当成鬼捉起来，烧成灰。”

        铁链的声音消失，李炬阳收起火术，将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

        李君梧转身爬上洞口，听见黑暗中传来一苍凉的诗：“磨砺西风成宝剑，

        横扫仙佛落九天

        快意恩仇三十载

        何必长生一万年。”

        注1：此处借鉴王晶编剧、导演，周星驰（韦小宝）、吴孟达（海大富）主演电影《鹿鼎记》（1992年），原文如下：

        韦小宝：“”公公啊，你这玻璃瓶里装的一坨一坨的是什么啊？”

        海大富：“鞭！”

        韦小宝：“比—安？”

        海大富：“第一瓶，是鹿鞭；第二瓶，是虎鞭；第三瓶，是牛鞭…”

        韦小宝：“哦……第四瓶一定是大象鞭！”

        海大富：“不是，是人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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