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天生神仙 不必修炼

老太监一直趴在地上，被暴雨淋个通透，此时闻到鱼香，狠狠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天上乌云已散，诚意侯刘伯温和锦衣卫千户谢云定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等着他爬起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起来，抖了抖湿淋淋的衣服，尖声道：“来人！”

        两个小太监从不远处的宫殿后飞奔而来，气喘吁吁道：“公公有何吩咐？”

        “脱衣服！脱衣服！”老太监跺脚道：“快快快！”

        “哈？”两个小太监一脸茫然，其中一个怯怯道：“这个……公公有命，脱多少件奴才都莫敢不从，可是依照陛下刚颁布的《皇明祖训》（注1），内侍及宫中女婢有在起居之所以外衣衫不整抑或暴露身体者，剥皮实草，目击者也要剜去双眼，拔去舌头……”

        说话的小太监生得颇为俊朗，剑眉星目，只是左眉当中缺了几根眉毛，像是被刀剑斩断一般，平添了几分凶恶。

        不过，这小太监在老太监面前却是半分凶相也无，乖巧得跟亲生儿子一样。

        这个小太监见老太监脸色铁青，不觉吞了口唾沫，顿了一下，又低头接着道：“奴才命贱，剥皮也就罢了；公公待我们恩重如山，若是因为看了我们脱衣服被挖眼拔舌，奴才真是罪孽深重，该死该死罪该万死……”

        两个小太监一同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连声说“奴才该死罪该万死”。

        “起来，起来，起来”老太监道：“走进些，走近些，转过去，转过去。”

        两个小太监乖乖起身，走到老太监跟前，转过身去。

        老太监深吸一口气，登时满面红光，丝毫不像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接着两脚连环踢出，结结实实踹在两个小太监的屁股上，大喝道：“去给我拿衣服！不许走！滚着去！滚！滚！滚！”

        两个小太监一中招便自动飞出数尺，然后便横在地上，敏捷地滚了起来。

        老太监道：“刘大人神功盖世，一出手便除了这孽畜，杂家自然会在万岁面前为大人报功……”

        刘伯温听到这话，登时满脸堆笑，一点也不像挥手之间妖魔灰飞烟灭的玄门宗师，倒像个懂事的老管家，正在等着主人的赏赐。

        老太监长出了一口气，擦了一把脸上的水，一本正经道：“大人劳苦功高，情急之下喊那孽畜万岁的事，杂家是不会说出去的。”

        刘伯温的笑容僵在脸上。

        老太监是皇上身边红人，他的话不是圣旨，但是会变成圣旨。他若是跟皇上说刘伯温在降妖的时候喊妖怪做“万岁”，刘伯温不但保不住乌纱帽，连带乌纱帽的脑袋都保不住。

        老太监话音刚落，耳边一声锐响，喉间一凉，只见一道寒光从自己身上飞出，飞到谢云定掌中。

        那是一柄长剑，原本是从谢云定手中飞向老太监的喉咙。只不过谢云定出手太快，老太监只来得及看到长剑飞回去。

        谢云定面如止水，挺剑向老太监走去。

        “你你你，你意欲何为？”

        老太监戟指着谢云定道：“妖孽已除，你还在禁宫之内舞刀弄枪，你意欲何为？

        万岁爷在《皇明祖训》中说了，宫中侍卫无故将所持刀剑出鞘，要斩去一手一脚……啊！”

        谢云定手腕一抖，长剑如电，又刺向老太监咽喉，惊得老太监出一声惨叫。

        “公公你看”

        谢云定笑眯眯道：“这里有只公苍蝇要非礼公公，下官将它就地正法，让公公受惊了。”

        老太监定睛看，果然见剑尖上躺着一只苍蝇，只是谢云定话音刚落，那苍蝇居然在剑尖上一滚，又飞走了。

        老太监正要开口，谢云定抢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说的正法并非取它性命，而是将它阉了。以后它再怎么靠近公公，都没法做出非礼的举动了。”

        老太监气的面如猪肝，戟指着谢云定道：“你你你……”

        “公公勿怒”

        刘伯温道：“他出师不久，学艺不精，性情散漫，让公公见笑了。”

        老太监还想纠缠，刘伯温眉头一动，脸上的和悦之色少了几分。

        老太监只觉被一只无形巨手握住，胸闷气短，想开口，却提不起气来。

        刘伯温马上又露出笑脸道：“这鱼精每日在吸收日经月华，还有皇城之中的帝王之气，以至于有了龙形，因此有呼风唤雨之能。适才风雷交并，并没有人说话，想来是公公惦念陛下龙体，所以才会听到‘万岁’二字。”

        “杂家斗大的字不识半个，刘大人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明白”

        老太监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摊道：“杂家自知没有学问，所以经常跟万岁爷讨教。事实是不是如刘大人所说，杂家想禀报万岁爷，听听圣裁如何。”

        刘伯温非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更浓，拉着老太监的手走到被烧焦的鱼头前，道：“恭喜公公，公公有福了。”

        老太监诧异道：“我福从何来啊？”

        刘伯温指着鱼头道：“公公你看，这孽畜吸取日月精华和皇城内的王气修成龙形。

        龙，能行云布雨，所以这孽畜本来是不畏火的，我徒儿的火符马马虎虎，原本是奈何不了它的。可是你看，这才多少工夫，便将它的头烤的外焦里嫩。”

        老太监道：“这与杂家何干？”

        刘伯温道：“它体内已经炼出三昧真火，只不过元神被老夫的破地雷罡打散，无法呼风唤雨，又被我徒儿的法剑斩成两截，让火符一勾，便将自己给烧了……好香……公公你闻一闻。”

        “刘大人，你有话直说。你知道杂家一心向佛，不沾荤腥的”

        老太监吞了口唾沫道：“这鱼头再香，与我何干？”

        “老夫说了，这孽畜炼出的三昧真火，乃是阳气之极致。公公若是将这孽畜全须全尾地吃了……”

        刘伯温压低声音道：“可以重新长出子孙根。”

        “你你你你……”

        老太监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双手颤抖，情不自禁地抓住刘伯温的手臂：“你这刘大人你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刘伯温胸有成竹道：“老夫修炼道法与众不同，乃是阴阳之术，不仅可以画符降妖，还可以--妙手回春。

        这金鳞乃是一种极为神异的药引，寻常男子只消将一片鳞含在嘴里便可以雄风大涨，若是全须全尾地吃了，像是公公这般也可以重新长出子孙根。”

        见老太监将信将疑，刘伯温拍了拍老太监的手背道：“公公日夜担心圣上龙体安危，为除这孽畜不惜以身犯险，亲眼看老夫与这孽畜斗法，此等忠义，上天有眼，也当赐福于公公你啊。”

        “刘大人害我……”

        老太监听罢脸色数变，先惊后疑，最后是按捺不住的欣喜，嘴上却叹着气道：“这下我要破了荤戒了……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你们两个王八蛋，快给我滚回来！”

        那两个小太监本来已经滚了几丈远，听老太监一声呼喝，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风一样跑过来。

        “这妖孽敢在宫中作乱，令圣上龙体欠安，我身为大内总管，恨不能生啖其肉！”

        老太监咬牙切齿道：“它的头已经被刘大人的弟子烧熟了，没法生吃，你们拿到御膳房，做成剁椒鱼头，多放剁椒少放油盐；剩下的鱼身，去鳞之后做成脍……鱼鳞给我留着，少一片要你们的狗命。”

        小太监在老太监的语声中听出无限欢欣，便知道今日已经躲过一场大灾难，一人捧着鱼头，一人捧着鱼身，一路小跑直奔御膳房。

        注1.《皇明祖训》是明太祖朱元璋主持编纂的明朝典籍。内容是其后世子孙的训戒，可以当做法律来用。不过，这个故事中的世界与我们所在的世界并不一样，虽然也有明朝，太祖也是朱元璋，朱元璋也主持编纂了《皇明祖训》，但内容稍有不同。据笔者推测，大概是世界不同，两个明太祖关注的领域略有不同：我们世界里的朱元璋要把那些贪污的官员剥皮实草，而这个世界里的朱元璋却要把在公共场合暴露身体的太监及宫女剥皮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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