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一夜白头

“做什么，还不快走？”现身后的人没有跟来，云旷转身瞧去。

        下人惊讶之间竟也是忘了礼仪，伸手指着云旷结结巴巴：“老……老爷，你的……你的头……”

        “头？”云旷伸手拂过后肩的长，淡淡银丝在手中散开，如同飘落的柳絮，洁白无瑕得刺眼。

        只听他淡淡笑道，嗓音中溢满苦涩：“晗儿，如今，却是应了那句，白人送黑人……”

        一夜白头算什么，他的晗儿回不来了……

        而他，也再不愿在这污浊的朝堂呆下去。

        辞官，或许于他而言，更是一种解脱。

        晗儿，等着为父……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云轻晗从尹少卿怀里醒来时，身边便已是一片璀璨的迎春花。细绿的枝条，嫩黄的花瓣在月色的照耀下倒映出美梦的幻影。

        墨云散去，点点银色的月光落在花瓣上，晕染朦胧的光晕。夜晚的露珠凝结在花瓣上，轻巧地打着旋儿，宛若美人落泪划过枝干，滴入灰暗的泥土。耳畔似有虫鸣鸟语，在这深沉的夜里尤为清晰。

        云轻晗躺在尹少卿怀里望着眼前一切，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尹公子，你知道吗？我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卧在你怀里欣赏这里的夜景，可却未曾料到，等到实现时竟是这般场景。”

        尹少卿浑身一僵，手臂不自觉收紧，将她护在怀里低声呢喃：“云姑娘……”

        她的梦，是他亲手造就。却也是，他亲手撕碎……

        尹少卿，这份罪孽，你就是永堕地狱也难消磨……

        听见他的呢喃，云轻晗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他。她的脸色苍白，哀伤的眸子泛着雾光，气若游丝：“尹少卿！我云轻晗一生自负，眼高于顶，从未曾料到有一天我竟会为了别人跪地求情，被人欺辱，放弃我所珍视的一切。”

        云轻晗自嘲一笑，鲜血自她伤口涌出，将尹少卿那干净得刺眼的白衣染开一片血渍：“尹少卿，时至今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她的眼底藏着一丝乞求，声音越来越小，就连身体都开始凉。

        “你说。”尹少卿低头看着她，替她拂去嘴角的血迹，眸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告诉我，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你对我，不仅是利用，对不对？”她的话里满是悲伤，眸中溢满了渴望。

        可他却没有勇气与她对视，只得别开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尹少卿低着头瞧着自己下摆上的鲜血，如同妖冶的彼岸花，血腥妖娆。

        他对她只有利用，从未动过半分情，而此时，他却没有勇气再骗她。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云轻晗大笑几声，鲜血不断从口中喷涌而出，泪水落下砸在尹少卿的手背上，“尹少卿，若有来生，我云轻晗再也不要遇见你，再也不要……”

        云轻晗的声音渐渐小了，合上厚重的眼帘。

        明知道是这样的回答，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问了，你看，你多傻啊，云轻晗！

        她累了，这样的爱，真的太累了……

        “云姑娘……”尹少卿抱着她的躯体摇晃几下，瞪大了眸子盯着她缓缓垂下的手臂。

        “只是，尹郎，若是此生从头来过，我不悔遇见你……永远不悔……”她的话音清浅，飘散在了夜风中，却是……没能被尹少卿听见。

        云轻晗的尸体渐渐冷去，方才还流淌的鲜血逐渐凝固，尹少卿紧紧搂着云轻晗的尸身呆坐在寂静的荒野之中。

        天地苍茫，此刻却寂静得可怕。

        无边无尽的静默像是潜藏在黑夜的猛兽，在此时翻涌而来势要将他吞噬。

        尹少卿搂着云轻晗，荒唐地想着，或许他能用体温将她的身体捂热。

        云姑娘，云轻晗，晗儿……

        对不起，对不起……

        “哈哈哈，想不到她还真把你救出来了！”忽的，一道阴冷的笑声不知从哪传来，在阴冷的夜风中显得尤为可怖。

        “是谁？”尹少卿警惕地抬头，不自觉将云轻晗搂紧几分。

        就在此时，一阵黑风刮过夜空，靓丽的身影徐徐展现。

        “柔儿？”尹少卿盯着她，觉有些不对劲，“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尹少柔瞧着满脸警惕之色的尹少卿，冷笑道：“如此感人肺腑的场景，岂能少了我？”

        “哥哥，这场鲜血的盛宴，可还有趣？”她扶着腰，笑得开怀。

        “你……”尹少卿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尹少柔，满是痛心：“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什么样子？”尹少柔嗤笑一声，却是一步一步靠近他，“对了，哥哥，云姑娘都已经去了，不若……”

        “不若什么？”尹少卿惊觉不妙，正要闪身躲开，却被她一把掐住脖子：“不若，你也随她去吧，如何？”

        尹少卿瞪大了眸子瞧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她的眸子满是阴翳，满脸狰狞，哪还有半分曾经的天真烂漫。

        不是的，这不是他的柔儿！

        他的柔儿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谁？”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嗓子里挤出，尹少卿伸手想要扳开她的手指，却根本动不了半分。

        “我是谁？你不是最清楚吗？”尹少柔冷笑一声，凑到他的面前，喷出一口凉气：“我是你亲手养出来的怪物啊！”

        “你！”尹少卿挣扎不得，空气渐渐稀薄，本就模糊的视线变作了一片黑暗。

        他是要死了吗？

        好像……死也不是那么可怕呢！

        晗儿，你会在黄泉路上等我的，是吗？

        黑暗之中，他仿佛听见谁喊了一声住手，便见一道青影飞奔了过来。

        苏沐？

        是苏沐吧？

        早知道，他就告诉她了，那个人在……

        “住手！”苏沐甫一赶到，就见尹少柔掐着尹少卿的脖子。

        只见苏沐扬手一挥，数道青影自身后闪现化作千丝万缕奔向尹少柔。尹少柔见此瞳孔一紧，反手朝尹少卿击出一掌将他震出数丈之远，又立即退开躲开苏沐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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