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孤雁悲鸣，百尸夜行

夜色渐沉，墨龙啸看着御案上厚厚的一摞子公文奏折烦躁不已。招招手摒退众人后去了床边，床边的后墙上，有一处暗格。墨龙啸缓步上前，触及某处开关，暗格便打开来，露出一幅画卷。

        画纸上，一女子身穿白衣，站在怒放的樱花树下，指尖捻着一朵飘散的樱花，回眸浅笑。画中似有春风，卷起她飘逸的墨，几片零碎的花瓣落在她的间，自愿衬托她的娇俏。

        笑叹万花皆下品，唯做佳人掌上樱。

        墨龙啸的神色渐渐痴迷起来，伸手抚上画卷中的女子，喃喃低语：“芸儿，朕想你了……”

        近两年，他的身子渐渐不如从前。而今日他也被吕从广的事气得够呛，满朝臣子，又有多少是本着为民为国的本心，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吧！

        “芸儿，若是……若是朕不是皇帝，该有多好！”墨龙啸望着眼前的画，脑海中又回忆起初见之时，她站在樱花树下回眸浅笑的模样。满树樱花璀璨，却都不及她的一眼回眸。

        若非他是这个江山的君王，他真想，随她去了……

        “芸儿，朕想你，很想，很想……”不知回忆起什么，墨龙啸的表情瞬间变得哀伤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朕害了你，是朕的自私害了你……”

        空旷的宫殿中，墨龙啸抱着头蹲在地上低声呜咽。一向果断决绝的帝王，一向孤傲不屈的君主，此刻却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般。声声悲切，胜过孤雁悲鸣。

        天下之大，却再没了那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女子。

        再无人会在他落寞的时候为他斟一壶香茶，再无人会不厌其烦地听他倾诉心中的不快，再无人胆敢唤他的名字。

        芸儿，没有你的江山，真的好寂寞……

        守在殿外的内侍隐隐约约听见殿内的哭声，将脑袋低低埋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陛下这般，到底是为何？

        芸儿？

        他隐隐约约听见了这个名字。

        莫不是当年被万箭穿心、尸骨无存的芸贵妃？

        这圣旨……可是圣上亲自下的啊！当年此事还牵连了青芸殿一众太监宫女，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这等恨之入骨的人，如今又怎会再次想起？

        边关。

        漆黑的夜色下，一道诡异的黑气从荒凉的战地上飘过，缓缓凝聚成一道黑色的人影。黑色的斗篷将他的身形完全裹住，阴翳的双眼隐在低低的帽檐之下，散着诡异的幽光。

        只见他旋身而起，落在一棵枯朽的老树上，枯枝般的双手抬起，在黑夜中打着繁复的手势。

        “魑魅魍魉，森罗万象；万骨复出，噬尽阴阳。”

        道道黑气从他袖中散出，钻进地底。黑云被风吹散，几束阴冷的月光打在这刚经历过战争的荒地上。

        倏然，地下传来一阵响声。

        一只紫黑色的手从泥土中探出，狠狠地抓着土地挣扎，在地面上落下道道可怖的抓痕。只见他将周边的泥土拨开，露出地底被腐蚀了，还剩几两腐肉的躯体。残破的身躯摇摇晃晃，如同一个傀儡般从地底爬出。

        很快，周围的土地纷纷松动，上百具残尸从地底钻出，散出一阵恶臭。

        月光下，百尸夜行，身上爬满了恶心的尸蛆，周边围绕着嗡嗡作响的苍蝇。血气在这片大地散开，腐烂不堪的尸骨在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长长的血迹。

        残尸们撑着怪异的身体，歪歪斜斜地扭动着，嘴里散着令人作呕的臭气，空落落的眼眶中是一片无底深渊。仰头冲着漆黑的夜空长啸，出一阵凄凉刺耳的哀嚎。

        黑衣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出“桀桀”的怪笑。

        百尸聚齐，纷纷走向黑衣人站立的树下。白骨与血肉摩擦，出一阵难以描述的声响，周围的飞鸟纷纷散开躲了起来，只有几只乌鸦还在上空盘旋。

        黑衣人长袖一挥，化作一道黑气腾空而上。百尸抬头，跟着黑气行进的方向前进，所到之处皆是阴风阵阵，哀鸣声起。

        当地的刺史马天冀此刻正躲在被窝里，将脑袋捂得严严实实。

        前两日太子殿下给了他消息，说今夜会有人来他这里取走他偷偷藏起来的军饷，让他不要多事，他便早早睡下了。

        可子夜一到，空中就吹来一阵阴风，惊得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他的卧房离库房不远，还能隐隐约约听见那边的声音。

        百尸在黑气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刺史府。一道阴风吹过，刺史府的大门被撞开。百尸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前往库房。

        库房门口站着两个小厮，今夜轮到他俩值夜。

        “虎子，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其中一个身材较矮的男子摸了摸自己汗毛直立的胳膊，声音都有些颤。

        “听……听见了。”虎子人虽然比较高大，但胆子却小得很，“你说，是不是，闹鬼了？”

        “闹什么鬼，别瞎说！”矮个子往他脑袋上一拍，壮着胆子大声骂道，“臭小子，人长得这么壮，胆子却小得跟老鼠似的，别在这胡言乱语。”

        虎子被他一打，有些委屈，正要还嘴，就见前方浩浩荡荡走过来一大群残尸：“鬼，鬼啊——”

        虎子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便要跑开，却怎么都挪动不了半分。脚上传来一阵恶心的凉意，回头看去，竟见一具腐尸抓着他的脚，张口就要去咬。

        “救我，救我！”虎子哆哆嗦嗦，哀嚎着，伸手向矮个子抓去。矮个子却早已吓得昏死过去，瘫在地上。

        身后上百个骷髅腐尸像是看见了鲜美的食物，纷纷出阴森森的诡笑，前赴后继地扑到二人身上，张开恶臭的嘴，争先恐后地分食。

        安静的刺史府中，传来一阵阵惨叫，很快便被残尸们的怪笑声给掩盖。

        不消片刻，虎子与矮个子便化作白骨，以极其扭曲怪异的姿势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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