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卧虎藏龙》

做好尿检，时遇朝就先回酒店了，简单吃过点东西，她便上床休息。

        时遇朝比赛完倒是感觉良好，反倒是看了好一会儿的书后，才真觉得头昏脑涨。

        第二天，时遇朝和闫蕊等人，上午做日常的冰上、陆地训练，半下午时去看了冰舞短舞蹈的比赛。

        女单短节目和自由滑中间，算是隔了一天半。

        很快，就到了女单自由滑的op时间。

        自由滑一共有24名选手，短节目前六名选手自动归为最后一组，但具体出场顺序还是由抽签决定。

        时遇朝抽到的是倒数第二个，前面是塔西娅，后面是姬玛。

        在前面选手合乐的时候，时遇朝就先绕场滑行，适应冰面后，在角落的地方试各种三周跳。

        广播里已经放到塔西娅的自由滑曲目《睡美人》，五官深邃精致的俄罗斯女孩在场上滑动着。

        她尝试了3a跳，落冰时还好，只是稍有摇晃，但周数明显不足。

        少女洋娃娃似的脸蛋上多了些懊恼。她摇摇头，又做了一个2a连3lo跳，可惜第二跳直接就摔了。

        时遇朝只向冰场中心瞥了几眼，然后就收回视线，专心在脑中构建自己的节目。

        她所使用的《卧虎藏龙》的编曲，是请了两位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来做的。

        这一次倒不是特地去请，而是刚好其中一位老师，在冰之锋俱乐部学滑冰呢。

        他对花滑也很感兴趣，偶然间注意到时遇朝她们正在讨论编曲，便忍不住自荐了。

        老师是民乐系的，他还拉上身为作曲系老师的好友，再带着几个学生，按照时遇朝的要求与想法，反复打磨。

        从《南行》《夜斗》到《交锋》《卧虎藏龙》，最终的乐曲里，运用了整整四支曲子里的音律，可以说他们的工作量非常大。

        尽管人家有那么一点“为爱发电”“给学生布置作业”的意思，但时遇朝当然不可能白嫖，不仅给出了丰厚的报酬，还顺便约了下一单。

        ——《卧虎藏龙》，到底不是属于时遇朝的故事。

        她既不是李慕白，也不是俞秀莲、玉娇龙。

        只不过是，暂且以此曲为基础，奏出时遇朝的风采。

        时遇朝的op时间结束，就向冰场边缘滑去。

        排在她后面的姬玛，却没急着去滑她自个儿的，而是快蹬步滑到了时遇朝身边。

        “哈喽？你的名字是‘yuzh’ao’，对吗？”

        穿着灰色训练服的女孩，歪着头凑到时遇朝面前，脸上笑得极为灿烂，“你刚刚手上的动作，是华国功夫吗？”

        少女一双清澈碧眼中，闪着好奇与热情，她手上还胡乱比划了几下，像是在模仿时遇朝刚刚的表演，“我的意思是，华国功夫——？”

        时遇朝英语不太行，但勉勉强强还是听懂她说的是“chinesekung-fu”。

        的确，这个节目中，本来的手部动作，是闫蕊和另一位编舞师学习各种武侠电影后编排的。

        但时遇朝觉得，还不如参考前世她练过的各种武功，那些才更生动。

        在看过时遇朝“自己”的设计编排后，两人都认同她的动作，说她的更“不明觉厉”。

        稍一思考，时遇朝用英语回道：“可以那么说。”

        “哦，那真酷！”姬玛睁大了双眼，“你的动作非常……嗯！非常有气势！特别有杀伤力的样子！”

        姬玛手上又比划了两下，“所以，你是真的会华国功夫，对吗？！”

        时遇朝看她确实毫无恶意，单纯就是好奇心旺盛，便有些神秘地笑了一笑。

        “可以那样说，”时遇朝望着她，压低声音道。

        话音刚落，她手腕一翻，并在一起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就忽的点在姬玛的左手小臂上。

        姬玛有点懵地看向了自己的左臂。

        时遇朝点过来的时候，她只感觉被轻轻摸过，或者说擦过。

        但马上，刚刚被“点”到的地方，就涌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滋味，这酥麻感还向身体其它部位游去。

        “it’ssocrazy…”

        愣了半天，姬玛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时遇朝很自然地用她不太标准的英文说：“这个不会伤害你的健康，不用担心。”

        姬玛用力点点头，又问：“你能教我这个吗？我想学华国功夫！！我真的很想学，我很听话的！我保证！”

        这句话有点长，时遇朝没太理解，但听到了“teach”，便也猜出眼前姑娘的意思。

        时遇朝就遗憾地摇摇头，用中文回道：“这个只有精通中华传统文化的人才有可能学会，而且还要看天分……”

        姬玛虽然什么也没听懂，可还是郑重地点头，说：“isee”

        时遇朝搞不清楚这洋人女孩“明白”了啥，不禁又有点心虚：自己这随口一说，不会真忽悠到她了吧……

        嗯……她也没听懂啊，不会有啥事的。

        时遇朝向出口滑去，却不知，身后的姬玛面露思索，握紧拳头又重重点头，神色中，还多了些……坚定？

        时遇朝等在冰场入口。

        在她前面的塔西娅发挥得不太好，摔了一下，技术分是6524，内容分是5462，自由滑得分11986，总得分18688分，当前总排名第一。

        时遇朝没去管塔西娅的分数，简单活动着四肢，默默听着闫蕊的叮嘱，耐心等待广播中响起她的名字。

        与《梁祝》的考斯滕相似，同样是交领衣襟、薄纱长袖，但没了宽袖，反而在小臂处增加了绑带设计。

        衣身大面积使用的，自然也不是蓝色，而是黑与白晕染后水墨画般的颜色。

        墨色从左臂手肘处延伸，同时也在逐渐变淡，直至于胸口处与白色相汇——或者说，隐匿于白色之中。

        白色、深浅不一的灰色、墨色，如水流一般交织在这位东方少女的身上，显得她整个人越发飘逸沉静。

        同样，这件考斯滕没有水钻，而是在领口、袖口和裙摆部位绣上了金银色的纹路。灯光投下，衣袂飞动间，才有光华隐隐而现。

        踩上冰场，欢呼声鼓掌声极为热烈。

        这欢呼与掌声当然不只是国内粉丝的，更是许许多多喜欢花滑、热爱3a的冰迷们的。

        除了原本就在爱沙尼亚这个国家附近的人，很多有钱有闲的，直接就从家里飞过来，只为目睹新晋“大魔王”的3a！

        时遇朝面色淡然，滑到冰场中央，两手均作剑指状，右手臂微曲高举过头顶，左手剑指则横置于腰前。

        以《南行》的开头为开篇，竹笛声悠悠响起，呈现一派云淡风轻的景象。

        冰面上的少女则顺着竹笛声由静变动，以手为剑挽了一个剑花，又在胸前做了两个繁复的动作。

        与此同时，她脚下轻快滑动，在第一句笛音堪堪结束的时候，右脚猛地点冰，便跃起一个干脆的3f跳！

        跳跃中，她双臂斜交叉在前胸，却毫无紧绷感，左手剑指还扣在右手手腕处。

        3f跳落下时，“砰”的声音和第二句笛音重合响起，随之响起的是一片掌声。

        落冰滑出后，时遇朝迅速接入编排步法，脚下莫霍克步、乔克塔步、内勾步、捻转步复杂多变，滑痕覆盖大半个冰面。

        观众们本应被她的难度步法吸引的，但却忍不住又关注起她上半身的动作。

        她手臂的移动轨迹独特而神秘，充满了难言的韵律感——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舞剑！是悠然自在地于林中舞剑！

        观众们还沉浸在这剑术表演中，伴奏却从竹笛音转为葫芦丝音，《夜斗》之曲响起。

        葫芦丝音同样悠长，细腻轻柔，但作为衬托的弦乐组也在暗暗加强。

        少女手臂动作稍稍变慢，似乎多了点犹疑。

        加强的弦乐组，配合葫芦丝拖长的曲声突然奏出强音，与这强音同时出现的，是一个由大一字滑入的3a！

        时遇朝两臂高举，右手剑指锐利向上，左手剑指搭于右手手腕——在旋转中，她的姿态美得骇人！

        掌声如潮水般涌动，却又不过响了不到两秒便停歇，只恐会影响到场上女孩的表演。

        广播中，板鼓音登场，几声弹拨音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杀机乍泄，鼓槌敲击频频，激起一阵战栗。

        而银色冰面上的少女，面色沉毅冷静，宣告着她已做好战斗的准备。

        在《夜斗》低沉而幽长的弦音响起、紧张气氛呼之欲出之际，少女却轻松跳起一个3f，落冰后毫无迟疑就跟起一个2lo，继而又是一个3lo！

        一组3f+2lo+3lo连跳！

        她的跳跃让人觉得，这好像不是在冰面上，而是在蹦床上！

        少女的身躯极轻盈地弹跳，一连就是3连跳，毫不客气地彰显她的高超技艺——也是这场表演中，她身为某位隐士大侠的高超武艺。

        很快，曲音又来到《南行》，伴着富有节奏的鼓点声，女孩滑回场地中央，轻巧的莫霍克步进入，跳出一个3s。

        落冰后，时遇朝浮腿高高向后抬起，两臂舒展，是压制敌手时的从容不迫——打斗也暂告一段落。

        稍后响起的竹笛声带着欢快之意，时遇朝顺势跳接进入一个燕式旋转。

        由前燕姿态，到仰燕姿态，再到侧燕姿态，转速快、圈数足，姿势变换间，尽显此刻的轻松。

        旋转结束后，时遇朝再次来到冰场中心，剑指挽花，做出舞剑的起式动作。

        然而，活泼的笛音淡出，掺杂着淡入的琵琶音……

        《交锋》之曲到来，拉长的弦音中，杀机再蕴。

        少女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些许凝重之色，动作间力度更强。

        时长所限，伴奏只截取了《交锋》的开头和中后段，前中部被舍弃了。

        随着青筝音的强烈奏出，节目已来到后半程。

        在急迫的古筝音中，时遇朝快速滑动着，滑速惊人。

        她手臂动作不停，只是一招一式都变得更快，暗示此时正受困于围攻中。

        众多乐器的声音响起，却完全没有嘈杂混乱的意味，只带出情况险急之感。

        伴着一道强而有力的拨弦音，时遇朝侧身向裁判席跳出一个一字跳。

        这一跳，滞空感十足，两腿向上的夹角已小于180度，她手上仍维持剑指的防御姿态，眼中杀气逼人。

        一字跳稳稳落下后，时遇朝只滑动两步，便右脚忽而点冰，朝空中跳出一个3lz跳，接一个3t跳！

        两跳落冰后，少女滑速不减，抹剑、劈剑的动作更有大开大合的味道，双眸中，是打得难舍难分后漠视一切的凛然。

        换成华国人常用的词汇表达，就是所谓“杀红了眼”。

        掌声再次汹涌响起，却只见：

        冰场上，少女厉目横扫周围，虽是剑指，却亦有锋芒，剑锋直指——裁判席！

        坐在裁判席后面看台上的观众们，感受也极为深刻。许多人忽然间鸡皮疙瘩就布满了体表，他们眼睛一边紧紧盯着场上的女孩，一边不由地搓手臂。

        在一番鏖战后，终获惨胜。

        《卧虎藏龙》后半段的旋律响彻场馆，大提琴与各种民乐共奏，曲音雄浑豪迈而悲壮。

        冰面上少女脸色复归平淡，脚下速度放缓，双手只简单在胸前动作着，好似在平复战后的情绪。

        而在此段最高音处，时遇朝左腿发力，向前跃起——

        一个已经算得上是她独一无二标志性动作的3a+1eu+3s连跳！

        高而长的音过后，曲声归于轻灵，时遇朝则进入了第二个旋转。

        从躬身转、提刀躬身转，到水滴贝尔曼旋转，再到两腿形成一条直线的烛台贝尔曼旋转。

        零位移的高速旋转中，时遇朝那令人惊叹的柔韧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拨弦之音，显出几分寂寥感，时遇朝做出她最后一个跳跃，3周lz跳！

        本应是再熟悉不过的完美落冰，时遇朝在此刻却忽然晃神了。

        所有动作的分数都是认真计算过的，如果旋转被定为3级，只要不失误，基础分就有70分，已经超过塔西娅的技术总分，那还要再加一个跳跃吗？

        这个本应在先前就做出决定的事，莫名在此刻占据了时遇朝的大脑。

        轴心，因这一秒钟不到的松懈而歪掉，落冰时身子便向右侧猛然歪去——

        好在时遇朝的身体，经这一年多的内力锻化比较坚韧，右脚用力，硬是稳住了，没有克制不住地翻身、扶冰，甚至摔倒。

        观众们不明所以，只以为她是体力不支，才导致落冰后稍有不稳，便齐齐鼓掌，献上鼓励与赞美。

        《南行》中的竹笛声再次出现，轻快中藏着淡淡的忧伤。

        时遇朝顺着音乐滑动，两手成掌，两臂画圆，动作圆融流畅。

        回到冰场中央，时遇朝以illusion姿势进入最后一个难度动作。

        先是侧蹲转，而后转为后蹲转。

        后蹲转时，她胸部和脸部紧贴身体，右手臂直直举起，两指并拢作剑指状，指向场馆之顶。

        直立交叉步旋转后，时遇朝在清新淡雅的笛声中，双臂横展向前滑去，结束了本场表演。

        鼓掌声、欢呼声、尖叫声，一齐爆发在整个场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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