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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谢初芙开了门,  看到外头已经全黑了。

        天边挂着几颗明星,  云层如纱,  在夜风中缓缓轻移,  大声喊话的陆承泽正站笑吟吟站在院子中。她的两个丫鬟噤声站在廊下。

        她回头看了眼黑乎乎的屋子,  吩咐:“外间掌灯吧。”

        苏木苏叶应声而入,  陆承泽大步上台阶来,直接就拉了她进屋。

        “刚睡醒不要站这儿吹风,我让人送饭过来,我今儿就在你这蹭蹭了。”

        谢初芙脚步一顿,  他还要留在这儿用饭,  那床底下的齐王呢?

        陆承泽却已大刺刺地撩了袍子坐在椅子里,  朝丫鬟喊道:“苏木,去给表公子我泡杯茶啊,  要上回喝的那种花茶。”

        得,  混吃还蹭喝。谢初芙一言不发也坐下,侧头看眼神晶晶亮的表哥,看出了他的兴奋。她下意识是要先开口说话,  结果陆承泽已经抢先开口了。

        “表妹啊,  我跟你说啊,今儿齐王送那个杀了偷儿的凶手来了!啧啧啧,那侍卫真是条好汉,  最后判了仗打二十,  一声没哼!而且表哥我把案情推敲严密严谨,  上回我忘记和你说了,  那个偷儿是早盯上了你了,在他身上找到一张写了你衣饰特征的字条。这偷儿肯定是有组织的,我今天结案后还去了五城兵马司衙门,给他们提供线索......”

        “要踹了这偷儿窝。”谢初芙头疼的接口,“然后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大人狠狠把你夸了一顿。”

        “噫,表妹怎么知道的?”陆承泽吃惊,眉角眼梢上都染着笑。

        谢初芙快被他噎死了。怎么知道的你心里没点数吗,你说这些不就是要炫耀么,自小你就喜欢和我炫耀被人各种夸。

        陆承泽还不知道自己小小的心思又被识破了,眯着眼笑,再要说起今儿有关于她的那桩定案。谢初芙见他一张嘴就有些头皮发麻,她可不是许廷,喜欢听他唾沫横飞的吹嘘案情,正好有厨房的婆子送吃食过来。

        她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这倒霉表哥一破完案就兴奋得让人招架不住!

        厨房送来了一大盆的米,六菜一汤,十分丰盛。

        陆承泽就要抓了筷子下手的时候,她想到什么,让苏叶拿了干净的碗碟,另盛米和每样菜都拨了一点。

        “表妹你这做什么?”

        谢初芙面无表情:“拨一些,晚点当宵夜,就不要再麻烦厨房了。”

        陆承泽‘哦’一声,撩着眼皮看那些被拨出去的菜,暗中却是嘟囔,明明是护食的毛病又犯了吧。

        不过身为兄长,就是要大度,他不在意。

        谢初芙把菜拨好,转身就准备要放到食盒里盖好,结果一双筷子就伸了过来。她想也没想,一巴掌就啪下去了。

        没好气道:“——什么毛病,桌上有还偷夹这个!”

        陆承泽被她打得直吸气,梗着脖子扒碗里的饭。果然是护食的毛病犯了,怪力表妹,要嫁不出去吧。

        初芙把食盒到另一边的小几上,才回到圆桌边开始用饭。又结一桩案的陆承泽也慢慢平复了情绪,想到今天下午遇到的人,说:“表妹,今天我遇到许廷了,说想给你约个时间再到茶楼去。听说他们得了个什么珍本的。”

        许廷。

        谢初芙说:“再说吧,近来不太想出门。”

        “也是,等睿王出殡了再说吧。哦对了,书院已经定了重新开课的日子,在睿王出殡后的第四天,正好是过了中秋,十六。”

        这几天接连出事,谢初芙听到书院有些恍惚,她的日子一切又要回到正轨了吧。

        她说:“嗯,那我等睿王出殡后就回家了。”

        中秋不能在陆家过。

        陆承泽抬头看她一眼:“别回去了,多糟心,我还得时刻担心你受委屈。”

        “没事,你担心他们比较好。”

        陆承泽就嗤的笑一声,眼神有些冷,也不知道是在笑初芙哄他,还是在讥讽谢家人。

        表兄妹俩沉默地用过饭,陆承泽喝过茶后,一脸满足,站起身要走。

        “初芙,父亲说结案了,那就结案了,你不要再多想。”他走到门口,突然回身,月光落在他侧脸上,神色担忧。

        正想着齐王还有没有躲在床下的初芙回神,抬头就对上他带着关切的眸子,微微一笑:“表哥我知道了,你快回吧。”

        陆承泽极少喊她的名字,只有气极或是担心她的时候,这个时候,他才有点兄长的样儿。

        她心头微暖。

        陆承泽点点头,说句回了,潇洒挥挥手走远。

        苏叶苏木跟着小丫鬟在收拾桌子,谢初芙先跑到院子外的小池边上,把元宝抱了出来。看到金子也跟着浮出水面,又将小家伙也捞起来,放到元宝背上,一起带回屋。

        苏木刚才说元宝是舅舅送来的,应该是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那时她正在生闷气。舅舅肯定担心她。

        初芙换着元宝回到屋内,腾开手去拿了个烛台,苏叶要来帮忙,被她拒绝了:“你们拾完就回去歇着吧,这里不要人了,我今天不小心把有用的东西撕错了,正拼着。里屋今儿也不要拾了。”

        苏叶动作顿住,下午进过房间,是看到炕上那一堆碎纸片。回道:“那姑娘您若是要梳洗了,您再唤奴婢。”在熄灯前都会有小丫鬟候在院里,倒不怕她要用人时找不到。

        谢初芙点点头,把元宝抱到屋里的大瓷缸里去,出来净了手,把食盒也拎了进去。

        一应丫鬟收拾好,明间留了一盏灯,就都退了出去关好门。

        听着脚步声离开,谢初芙才捧着灯绕到屏风后,却发现床下并没有人了。

        人呢?

        走了?

        她还给他留了饭呢。

        谢初芙皱眉转身,却险些撞上一个人影,吓得她差点没叫出声。

        赵晏清一个箭步要上前,她连连后退,制止道:“不要捂,我没想喊!”

        “蜡烛要倒了。”

        他的手轻轻扶了一下歪着的蜡烛,谢初芙眼前的光就亮了些,烛火正好映入她眼中,一双还带着警惕的眸子熠熠生辉。

        赵晏清离她不过一拳距离,抬眼就对上她仿佛坠了万千星辰的双眸,灼得他有些眼晕,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一瞬,就有什么狠狠在他心头上撞了一下。

        谢初芙见是自己误会,有些不好意思,也怪他走路没有声音,跟只猫一样。她把烛台放到床边的高几上:“你在这儿,不要动,出了屏风会有影子照到窗户上。”

        外边还有小丫头呢,多出个影子来,怕要被吓死。

        赵晏清当真安静的立在原地,看着她居然是把炕上的小几搬了过来,轻轻松松搁到床上。他还来不及感叹她挺有力气,又见她走了出去,把食盒也拎了过来。

        她把食盒放在床间的小几上,把盛了饭菜的碗碟都取出来,一一摆好。抬头一看,赵晏清还站着不动,想起什么,又用手拍了拍下边的被褥:“殿下莫要嫌弃了,不会不干净的。”

        不干净?赵晏清知道她误会了,抬步上前,坐到床沿上:“我没有嫌弃你什么。”

        嗯?初芙闻言看了过来,他不是洁癖吗?

        她将信将疑的眼神叫赵晏清也发现自己异常,若是换了别人的床铺,他还真不一定会不会坐。但是她的,他似乎没有什么抗拒。

        这时安静的屋里响起几声轻微的水声,谢初芙直直看了过去,却被屏风挡住了视线。她要出去看看,觉得是元宝在捣蛋,边走边说:“殿下肯定没用饭吧,都是干净的,碗筷都是,你将就吃一些。可能有些凉了。”

        赵晏清盯着那些菜沉默,他不说是了根本没觉得她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

        只是她身影已经不见了,只能看到投在屏风的淡淡暗影,听着她嘴里在念叨:“元宝,不要欺负金子,趴你背上一会又压不着你。”

        不一会,她就又回来了,他忙伸手去取了筷子,瞎夹了一筷子的豆腐。

        谢初芙回来见到这幕,也没发现异常,挨着另一边的床沿坐下,疑惑问他:“殿下怎么又来了。”

        赵晏清缓缓把豆腐吃了,搁下筷子说:“我说要给你找出凶手的......”

        谢初芙眼眸中就闪过什么,脑海里是下午舅舅的话,莫名觉得眼眶发涩。她默了一会,突然扬了笑:“已经结案了啊,凶手找到了,就是那个陈来喜。我也没有想到居然是他。”

        并不是!赵晏清望着她的笑颜,心里那句不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手不自觉慢慢握成了拳头。

        谢初芙继续笑着说:“劳烦殿下挂心了,以后殿下不要再来找我了,于礼不合。”而且你嫌疑也不算清了,她心里还记着呢。

        “是吗。”赵晏清也微微一笑,眼底却藏了只有他知道的情绪。

        他淡淡一声的反问倒让初芙怔了怔,敏感察觉到他在不高兴。

        不高兴什么,赶他走,还是她顺应着案子已结的事,忽略他这个和刘皇后一样的受害者?

        谢初芙才压下去的那股酸涩意又翻涌起来,她忙眨了眨眼,她其实已经想明白舅舅这么做肯定有原因,而且很大一部份可能是为了她。

        她依旧面带着笑回道:“是的,结案了。”

        “我回去了。”赵晏清站起身,站起身来那一瞬,他气息似乎变了许多了。好像冷漠了许多。

        谢初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也跟着站起身。

        赵晏清抬步离开,她默默看着,他快走到屏风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初芙听到他压抑着什么的声音说:“对不起。”

        他失信了,他说不出来凶手是他的兄长。

        谢初芙怔了怔,回道:“殿下不用道歉。”

        赵晏清再度抬起步子,握拳的手背青筋突起。谢初芙看着他挺直的背,不知道为什么追了两步,压制不住地说了句:“皇后娘娘屋里找出了和我们身上一样的毒,殿下以后小心些。”

        不管你现在是不是有嫌疑,但肯定有人要对你不利。

        她不该说这些的,但是那一句对不起触动了她,她知道他为失信道歉,其实他也猜到凶手了吧。只是他选择了不说,有点奇怪,但又有种和她舅舅一样,是在守护什么的那种感觉。

        很微妙,所以她脱口而出。

        不料这一句却让赵晏清猛然地回身,清俊的面容上都是诧异。

        ——皇后屋里有着他们三人身上的毒?

        他三两步又赶回到她跟前,似乎失控了,抓住了她的肩头,一字一顿地问:“皇后屋里有毒?你和陆文柏中了和我身上一样的毒?!你先前为什么都没有提起?!”

        谢初芙被他突然的用力抓得有些吃疼,睁着一双眼:“我以为殿下知道。”

        他什么时候知道了?

        谢初芙说:“我出事那天,殿下不是和陛下还有太医一声吗?殿下没有听说吗?这毒是后来锦衣卫查到,是在灵堂的香炉里有散落的一些。”

        这么激动是做什么。

        赵晏清恍惚了一下,那天......那天他被父皇说擦嘴角,后面,似乎是有太医到跟前来说了什么。

        “灵堂......可怎么又会在皇后那里查出来有。”他喃喃一句,心里头就跟沸腾了的水一样。

        和他身上一样的毒,只有左庆之有,连陈贵妃都没有,就怕藏在宫里会被人发现。为什么会在皇后那里,左庆之根本不可能进宫,而且还是在灵堂中的毒......他想得一个激灵,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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