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做替身的哥哥1

现在是一九八零年,  柳安县是石省偏西地方的一个小县城，县城四面环山,  只有一条路是通往外头的。

        县城通往省城的道路还是一年前刚刚开通的，这让原本贫困闭塞的小县城也慢慢变得富裕了起来。

        因为地理环境限制，柳安县这个小县城并不算大的，整个城里面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家厂子罢了，一家是服装厂，一家是酱油厂，不过这两家虽然都是国营厂子,  可是厂子里的工人却不算多,  两家厂子的工人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两千人罢了。

        原主的父母原本都是酱油厂的工人,  在这个贫困的小县城里头，因为二人的工作不错，日子倒是过得也还算可以。

        原主的父亲叫做戚有粮，他在家排行老二，上头有一个哥哥叫做戚有福,  下面还有个妹妹叫做戚有美。

        戚家的当家人戚阿大还活着,  六十来岁的人了，身体却还是非常硬朗，带着妻子王翠芬和老大戚有福王招娣二人住在南张村。

        南张村距离县城并不算多远,  翻过个小山坡,  大约也就二三十里地就能到县城，戚有粮每半个月都会回去看望一次,  和家里的关系还算是挺不错的。

        前些日子，原主二十岁的小姑戚有美要嫁人了，戚有粮和妻子郝晓凤向厂子里请了假，带着两个孩子回村里头去帮忙。

        原主今年十六岁,  今年刚上高一，而他的哥哥戚泽今年十九岁，已经是一个准大学生了。

        原主的性子有些内向，而且又因为从小在县城里长大，并不习惯乡下的生活，每次回来，都巴巴地想要回家去，他年纪不大，又不怎么会伪装自己的情绪，戚家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觉得他一个男孩子，这么娇气可不行，因此一家人有意识地训练他，想让他继承不怕脏不怕累的优良传统。

        不过很显然，这对可能患有轻微洁癖的原主来说，这是一项莫大的折磨，他之所以会晕在这里，便是因为今天他被安排了去打扫猪圈的活计。

        想到这里之后，戚妄也终于明白房间里那奇怪的味道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感情这并不是房间的味道，而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啊……

        就在戚妄接收属于原主记忆的时候，他听到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戚妄这也太娇气了，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居然还怕脏怕累的，只是让他打扫个猪圈而已，居然晕过去了……”

        男人说话的声音十分急躁，显然很不满戚妄这种做派，而在他说完之后，一道温柔的女声便响了起来，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顺泽，你别这么说，阿妄他年纪还小呢，更何况他从小在城里长大，城里人跟乡下人可不一样，他习惯不了也是正常的。”

        戚妄神情一动，知道了说话的人是谁，他们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堂哥堂嫂，也是大房戚有福家的儿子戚顺年还有儿媳柳玉玉。

        戚顺年听完了柳玉玉的话之后，声音变得更加急躁了起来，甚至还带着压制不住的怒气：“成了玉玉，你就是心地善良，给他辩解什么呢？你还是大城市下乡过来的知青呢，你也没有像是他这么娇气，你都没看到刚刚让我二叔那两口子的脸色，要不是爷爷奶奶在，他们两口子怕是要跟我们发火儿了。”

        安排戚妄去铲猪圈的人是戚顺年，他就是看不上戚妄这种娇气的做派，来乡下这几天，说是来帮忙的，但是这个也不能干，那个也嫌弃的，去旱厕一趟，回来甚至都扶着墙干呕了很长时间……

        吃饭的时候就更过分了，大家都是用同样的碗筷，他吃饭的时候偏偏还要用水来洗一遍，睡觉的时候还特意在炕上铺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床单被罩……

        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倒是比小姑娘还要娇气几分。

        戚顺年看不过眼说上他两句，戚有粮和郝晓凤两口子就赶忙来护着自己家的儿子，一会儿说他就是这毛病，一会儿又让他们担待担待。

        戚顺年始终觉得二叔一家不太会教孩子，老大戚泽是个书呆子，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往那一坐，拿着书就开始看，也不管旁人是不是在忙活，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老二戚妄比老大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不会拿着本书坐着不说话，但是干活儿啥的也都是样样不成。

        眼看着小姑戚有美就要结婚了，家里家外都是自己爹妈在忙活，他和柳玉玉也是每天忙里忙外的，跟个陀螺似的没有片刻停歇的时候，反观二房一家，二叔二婶倒是帮着忙活了，他们能出多少劲儿？每天还得帮着戚妄收拾烂摊子，大部分的活儿还是要摊在他们家人头上。

        柳玉玉见他如此，赶忙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好了好了，你说你生这气干嘛呢？人家就是这样性子的人，在家的时候人父母愿意哄着宠着，咱们又不是他爹他娘的，二叔二婶都不管，咱们反犯得上操那个心吗？”

        戚顺年还是不高兴，一张脸耷拉着老长老长的，整个人瞧着就是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

        柳玉玉见他这个样子，好声好气地安抚了戚顺年半天，总算是把人给安抚好了。

        “行了，既然你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了，下次再有这样的活计，你还是别安排他去干了，要是再晕过去，咱们还不够麻烦的。”

        戚顺年黑着一张脸说道：“你能忍这气儿，我可忍不了，咱们都是平辈儿，我也不过比他大了七八岁而已，凭啥他能舒舒服服躺着？我还得劳心劳力干活儿？城里人了不起啊，城里人就能这么耍无赖吗？”

        眼瞅着戚顺年越说越过分，柳玉玉上前一步，轻轻拍打着他的胸膛，温声细语地说道：“不气不气，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在柳玉玉的安抚下，戚顺年那口气儿最终还是给咽了下去，他的深呼了几口气，询问柳玉玉过来这边儿是来干嘛的。

        “戚妄现在在房间睡着，你过来这里是干啥的？”

        柳玉玉极为自然地说道：“我过来给他看看，顺便帮他扎扎针，看看能不能让他早点醒过来，这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要是再不起来，那可就错过晚饭了……”

        只是柳玉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戚顺年给打断了，他十分霸道地说道：“不行，我不许你去给他扎针，他爱晕着就晕着，一顿饭不吃也饿不到哪儿去的，你别管他，就该让他吃吃教训，我瞧着他就是教训吃的少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戚顺年不由分说地拉着柳玉玉就往外头走：“趁着现在没什么事情，咱们去陪陪团团圆圆，这几天咱们一直在忙，都顾不上那两个小家伙了，正好今天有空，陪陪他们吧。”

        “可是……”

        懒洋洋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戚顺年不由分说地给拉走了。

        戚妄那么一个娇气懒汉管他做什么？倒不如去陪陪他们家两个香香软软的孩子。

        柳玉玉拗不过戚顺年，最后还是跟着他一起离开了，两人的说话声很快便远去了。

        戚妄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慢慢地从炕上爬了起来。

        柳玉玉是海市过来的知青，她长得很漂亮，性子也很温柔，四年前，柳玉玉嫁给了戚顺年，来年就给戚顺年生了一对龙凤胎。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柳玉玉是个特别神奇的存在，她原本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知青，像是她这样从海市过来的知青有不少，先前不少知青一直熬着没成婚，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城去。

        但是柳玉玉并不同，她下乡之后没多久，就选择嫁给了戚顺年。

        后来国家宣布恢复高考，知青回乡的政策也都变得松动了起来，如果家里头有条件的话，只要那边有接收单位，这些知青是可以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乡。

        当初和柳玉玉一同下乡过来的知青毫无意外地都选择回城去，家里有条件的，就让家里帮忙弄个工作，家里没条件的，便选择考大学拼一把，到现在整个南张村就只剩下了柳玉玉一个知青没有回去了。

        其实戚家的条件在整个南张村并不算好，戚顺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他那还不错的容貌，事实上他这人之前有些吊儿郎当的不正干，是个让人头疼的小混混，二十一二的人了，每天都是混日子，基本是靠爹妈养活的。

        戚有福只有戚顺年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怕他有些混账，可是戚有福和媳妇儿王招娣总想着他大一点就好了，结婚了之后就好了，有了孩子之后就好了……

        不过在这个大家伙儿都十七八结婚的年月，戚顺年二十一二都娶不到媳妇儿，确实算得上是丢人了。

        谁都没有想到柳玉玉这个知青会选择嫁给戚顺年。

        毕竟虽然他们乡下人都不太欢迎这些从城里来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知青，但不可否认的是，从城市里来的知识青年还是跟他们这些乡下人是不一样的。

        柳玉玉人长得好看，咋就看上了一无是处的戚顺年了？这也成了南张村的未解之谜。

        不过可能真是结了婚真就改了性子，戚顺年结婚之后，还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踏实肯干，还疼媳妇儿，第二年生下龙凤胎后，更是惹得村子里的人眼馋  ——谁都没想到之前一个混混子，现在居然真把日子给过得有模有样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戚有福家的日子是不如戚有粮家的。

        毕竟戚有福一家子都是土里刨食儿的乡下人，戚有粮却是城里的工人，两家人的日子不说一个天一个地，也是差别甚大。

        而两家的孩子更是不能比的。

        戚顺泽初中毕业就回家务农了，之前还一直都不正干，也就结婚之后老实了两年时间，但是他肯定是比不上戚有粮家的孩子。

        戚有粮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已经考上了大学，另一个也顺利考上了高中，不出意外的话，三年之后，他也会是个准大学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戚有福家想要翻身，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然而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那个意外，偏偏后来就出了一场意外，导致两家的差距瞬间掉了个个儿。

        原本一直默默无闻的柳玉玉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学会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只要经她手治疗的人，就没有一个救不回来的，夸张一点的来说，只要人还有一口气，柳玉玉就绝对能把人从阎王手里头抢回来。

        柳玉玉突然大放异彩，在她的带领下，戚有福家的条件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南张村这个小村子根本就搁不下柳玉玉和戚顺年他们夫妻两个，两口子很快就到了县城，又很快就到了省城，在省城站稳了脚跟后，二人又一路去了京城，甚至在上层圈子里，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而两口子发达了之后，也没有忘本，在他们的带领下，南张村开始种植草药，那些草药的种子之类的，全部都是柳玉玉和戚顺年二人提供的，甭管种植出来多少草药，最终都会被两口子开办的药厂给收去。

        两口子是个有善心的，他们在县城开了个大药厂，村子的年轻人就去药厂干活儿，而年纪大一些的，就在村子里种草药，在他们的带领下，原本贫穷的南张村很快就一跃成为了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

        戚有福和王招娣二人并没有离开村子，他们一直带着戚阿大和王翠芬在村子里生活，不过因为戚顺年和柳玉玉二人的缘故，村里人的日子今非昔比，所以他们哪怕没有个一官半职的，在村子里的地位依旧是超然的存在。

        戚家大房的日子蒸蒸日上，但是二房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可以说是每况愈下，到最后甚至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最先出事儿的人是戚泽，他原本是考到京城去上大学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戚泽死在了京城，替他收尸的人是戚顺年和柳玉玉夫妻两个，他们将戚泽的骨灰送回来的时候，告诉原主他们一家，说是戚泽在京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们对戚泽下了黑手，两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帮助戚泽报了仇，害死戚泽的人已经被他们收拾了。

        戚有粮和郝晓凤二人对戚顺年和柳玉玉二人感激涕零，但是原主却觉得有些奇怪，他找到了戚顺年和柳玉玉，想要询问他们戚泽到底是得罪了谁，是谁出手杀了戚泽。

        但是那夫妻两个却什么都没有跟戚妄说，反而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了。

        “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戚泽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是这里头的东西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已经赔进去一个戚泽了，你不能再出事儿了。”

        “你别看我们两个在京城混得挺不错的，可实际上我们两个人在那边也不过是小虾米罢了，这次能帮戚泽报仇，也是借了别人的光，你只要知道戚泽的仇我们已经报了，这样就足够了。”

        那两个人嘴巴严得很，谁都不肯告诉原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后来原主的父母也劝说他，让他不要继续问下去了。

        戚有福两口子就是普通工人，这辈子最远去过的地方也就是省城罢了，京城对于他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在京城里生活的人更是他们无法触及的圈子，他们已经赔了一个孩子进去了，他们不希望第二个孩子也赔进去。

        原主嘴上说着不问这件事情了，但是后来他却偷偷瞒着家里人，报考了京城的大学。

        他想要弄清楚自己哥哥的死因，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和戚泽一样，考入了京大的生物工程专业。

        原主进了京城之后，便开始默默调查关于自己哥哥的事情，一开始他什么都查不到，甚至连京大都没有自己哥哥的学籍信息，他询问了当初跟戚泽同系的人，但是他们却对戚泽的事情避之不谈。

        他们越是如此，原主越是觉得有问题，他觉得哥哥的死亡并不简单，既然谁都不告诉他，那他就自己查下去。

        原主投入了极大的心力，他抽丝剥茧，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终于被他查到了一些线索。

        原来戚泽因为天赋不错的原因，在入学后第二年，就被选入一项研究项目，而他出事儿的时间就是在被选入这个项目后没多久发生的。

        直觉告诉原主，这一切都不对劲儿，他还想要继续查下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原主却突然生了一场病。

        原主的身体很好，平常连感冒发烧都很少，但是这一次的病却来势汹汹，送入医院没多久后，原主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他这么一昏迷，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就是属于原主的全部记忆。

        聪明的原主总觉得这一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哥哥的死亡，包括他这稀里糊涂的死亡，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同一个。

        他想要知道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戚妄吐出了一口浊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原主是被猪圈的味道熏晕过去的，现在醒过来之后，那股味道还在鼻端萦绕着，出于身体本能，戚妄的眉头皱了皱，压下去想要干呕的欲望。

        休息了一会儿后，戚妄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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