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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由于这一段小插曲,今天的晚餐时间,由此衍生出了讲故事时间。

        大牛说得没错,闻星洲对食物的确不怎么挑剔,足以果腹即可。

        晚餐林云雅挑了一家做融合菜的餐厅,氛围雅致的包间提供了私密交流的空间。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她一直努力在做心理建设,万一听到违法乱纪的事情,她会假装没听过。

        她假装很不以为意的样子,轻飘飘地歪了歪脑袋,“说吧。”

        “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实验项目在非洲,顺便做了一段时间援非志愿者。”

        在林云雅大脑里争先恐后冒出的念头,极为恐怖,例如□□交火、走私、贩毒,得知大方向与为非作歹无关,林云雅几乎是即时松了一口气,不同刻意假装轻松,真实的好奇和关切一并涌出来,“是什么项目呢?”

        “对某一抗原特异的cd4+t细胞的——”闻星洲始终注视着她,在她流露出第一丝茫然时就及时打住,改成通俗易懂的粗略回答:“一个关于hiv/aids的项目。”

        原本与当地医院沟通良好,项目进行顺利,一直到项目临近完成时,一天半夜,当地突发军变。

        “撤离时,我和军保说我有持木仓证,找他买了一把28号霰弹木仓。”

        仿佛听到的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林云雅睁大眼睛,“我对木仓支不太了解……”

        “基本只能捕猎飞禽。”闻星洲苦笑了下,“我只有一把28号和一柄□□,防御有限,和我同行的还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姐,平时连健身房都很少去的人,都需要我的保护。因此在撤离途中还是出了一些意外。”

        寥寥数语,闻星洲怕吓到她,尽量语气平淡,不去叙述个中细节。

        可是林云雅已经不敢想象,那该是怎样的一番惊心动魄。

        她回想起刚才在车上看到的,一片怵目惊心的伤痕,“现在还会疼吗?”

        闻星洲的“不疼”已经话到嘴边,在对上她眼中流淌的担忧之后,顿了顿,改口成:“有一点。”

        “是下雨天会疼吗?”林云雅努力搜索着为数不多的生理知识。

        “嗯,对。”闻星洲很肯定地颔首,悄悄不悦地瞥了眼窗外,晚霞艳丽得像正在烧灼。

        为什么今天没有下雨?否则,可以再努力装一下可怜,说不定足够获取一个她怜惜的亲吻。

        不过没有关系,他察觉到了因为伤口而衍生出的,林云雅对他超乎寻常的关心和心疼,于是半转过身去,掀起衬衫下摆,露出爬了一条长长疤痕的后腰腰侧,试探地指了指:“还有这里,也是当时受的伤。”

        触目惊心。

        林云雅眼前只剩下这四个大字。

        是以,她自动忽略掉了闻星洲隐隐期盼和炫耀的语气,怜爱地起身走过去,在椅子旁蹲下,探手轻轻抚了抚那一片皮肤,指腹感受着凸起的纹路,令人心疼。

        “这个呢?”她快把他上半身扒光了,在肩胛骨附近又找到一个覆盖范围甚广的旧伤伤口。

        闻星洲侧头回看一眼,说哦,“这个是在欧洲,有个项目需要出野外,运气不好,碰上了野猪群。”

        “野猪?”

        林云雅是城市温房里长大的娇花,别说野猪,连家猪都没有见过。对猪的印象,完全停留在餐桌上香喷喷的猪肉,和食品包装上粉嫩可爱的小白猪图案。

        “野猪属于猛兽,攻击性非常强,如果你以后遇到——”

        闻星洲用目光丈量了一圈她的腿围,把她的胳膊拎起来捏在掌心里晃了晃,然后把本来想叮嘱她小心的话咽了回去。

        林云雅几乎第一时间明白了来自战斗小破孩的嫌弃。

        她一向以健身房练出的好身材为傲,自知肌肉线条匀称漂亮,属于女性中较少见的力量型。

        但她更不缺的是自知之明,让她拎哑铃或许还可以,打一套架子漂亮的拳击,换成真枪实弹和猛兽搏击,是绝对行不通的。

        她伸手,一颗一颗将他的衬衫纽扣扣好,一边扣,一边沉闷地叹气。

        几步外,窗开着,夏季的晚风是热的,吹进来,带进了一片不知名的淡紫色小花瓣,打着小小的旋儿,落在面前摇头晃脑的黑发发间。

        闻星洲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不自觉往前俯身,伸手捻下花瓣,连带着,抚摸她柔顺的黑发。

        “姐姐,我会保护你的。”他的承诺笃定,认真得像身后一并吹来的热烈夏风。

        只要她还愿意留在他目光所及的范围,他就会一辈子保护她。

        林云雅再度忽略了他的坚定决心。她正忙着愧疚,并由愧疚生出了一点难过,因为闻星洲身上真的称得上是伤痕累累,但凡她在赤|裸相对的时候稍微用一点心,都不可能没有发现。

        包厢推门被从外轻轻敲了敲,服务生进来上菜。林云雅及时收拾情绪,泰然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前菜是松叶蟹土豆泥塔,压得绵密的土豆泥作底,牛油果和松叶蟹肉层次丰富,三文鱼带来饱满的油脂,炸得脆脆的紫薯丝是新奇点缀,叉子挑起一口,清新又满足。

        林云雅忽然产生好奇心:“有你以前的照片吗?”

        “在非洲的时候?”闻星洲意外,并且欣喜,每一次林云雅愿意了解他,都能够迸发出无法忽视的欣喜。

        林云雅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笑意更加深重,不得不抬手掩饰一下的那种深重。

        “嗯,我想看。”

        “好。”闻星洲立刻拿起手机。

        林云雅能猜到闻星洲不是一个喜欢自拍的人,不过他好像也不太喜欢他拍,他皱紧眉头在手机相册中艰难翻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出一张,远得都快要看不清人脸。

        烈日下,他站在一辆风尘仆仆的陆地巡洋舰的车顶,合身的黑色t恤,迷彩服系在腰间,肤色比现在黝黑一两度,身量也比现在结实。

        哪怕隔着充满噪点的模糊照片,林云雅也能感觉到一种近乎野性的男性魅力。

        关于闻星洲的好身材,她一直以为他是勤于健身的缘故,充其量算是一个高度自律的人,值得一份略高于平均水平的敬佩。可是,当她知晓了另一层令人惊奇的意义,她自诩阅历已经足够多,他之前的描述仍然在她眼前铺陈开一个全新的万丈世界。

        闻星洲将她长时间的垂眸沉默理解为恐惧和厌恶。

        他很后悔,为什么要提这种事,为什么不能让她拥有完美的晚餐体验,再快快乐乐地结束这一天。

        他试图挽救:“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嗯?”林云雅抬眼,“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很可怕。”

        闻星洲连忙追加辩解:“非洲有很多相对安全的城市,也有很多无法复刻的壮丽景观。”

        他递过去一张商场的照片。出乎林云雅的意料,确实还不错,干净漂亮的装潢,一颗挂满彩灯的巨大圣诞树,后面是琳琅满目的奢侈品箱包。

        看来,无论在世界的哪一处角落,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有随之衍生出的巨大贫富差距。

        她唇边微不可觉的叹息被闻星洲敏锐捕捉,虽然不确定为什么,但他动作高于本能,食指迅速切过一系列城市照片,广袤本真的景物入眼,峡谷、溪流、无垠的草原,展现出地球粗犷壮阔的原始美丽。

        林云雅被照片里近在咫尺的母狮和河马惊得连连低声惊呼。

        最后一张照片,她看到了一片浩瀚星空。

        手机相机的夜景模式,只能还原出原景的几分璀璨,都已经足以撼动人心。

        不难想象,却又很难想象,如果能亲眼所见,该是怎样瑰丽的景致。

        但是……大概是没有机会的吧。

        公司暂时没有将生意版图扩大到非洲的计划。

        “你还会非洲去吗?”她把手机还给闻星洲,“我以为,在经历了那么多……嗯,惊心动魄的事件之后,你不会再想去了。”

        闻星洲抬手接过,露出的手腕上隐埋了青色的脉络。

        只是一截腕骨而已,林云雅竟然从中感觉到了无限的张力。

        “可能会去,我在那边有一家规模不大的外贸公司。”他居然稍微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件事。

        “哦?真的吗?”林云雅立刻来了兴趣,“做哪方面的生意?”

        “主要是蚊帐。”

        “蚊帐?”林云雅讶然。

        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个记忆极为模糊的词汇。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林家还住在巷弄尽头的老公房里,夏天的记忆时常是半夜大汗淋漓地醒来,空气里是浓浓花露水的味道,隔着蚊帐的纱帘,朦朦胧胧看见爸妈坐在床的一头一尾,边低声闲聊,边替睡着的她打着扇子。

        “能赚钱吗?”林云雅有点怀疑。

        “大部分都是赠予性质。”闻星洲说,“实际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不参与管理,今年和那边沟通过一次,效果不算好。”

        “为什么?”林云雅很快做出初步判断,“和政府沟通不畅吗?”

        在非洲,由于蚊虫叮咬传播的疾病非常普遍,防蚊用品应该是必备品才对。处于动荡状态的政府,必然是做生意的第一个大难题。

        “你好厉害,很大一部分原因,的确是。”闻星洲目光灼亮地盯着她,“还有一部分原因,很多穷人领到蚊帐,会用来捕鱼。”

        超出林云雅的想象了,她愕然,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发觉什么都说不出。

        疾病或是饥饿,两种不同意义却殊途同归的生存战役,很难以常规的世俗标准来评判。

        她手中的刀叉正在处理一块和牛,雪花的浓厚油脂香气扑鼻,她此时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会产生“何不食肉糜”的难堪。

        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我们都无能为力,或者能做的微不足道。

        而接受“我对此无能为力”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

        闻星洲像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眼神却不自觉深黯下去,“没有办法,我能做的并不多。”

        察觉到他因为这个话题而有些低沉,林云雅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边都说英语吗?”

        “可以说英语,说法语的国家比较多。”

        “你会说法语吗?”

        “勉强可以沟通。”

        不用追问,也知道是谦虚的说法。

        林云雅对此并不意外,像闻星洲这样起跑线高于常人太多的孩子,会说几门外语并不稀奇。

        他所做的一切,虽然和富贵的出身脱不了关系,但不是她常见的那种纨绔富家公子。

        他可以耐得住寂寞和诱惑,静下心做枯燥的科研;在那片土地上九死一生,仍然对那里的人们心存善念。

        男女吸引,外表当然是无可否认的第一步。但在第一步之后,内在才是决定是否能吸引人留步停驻的关键因素。

        诸如富有,或是帅气,这样的形容词对于他,似乎都太过单薄。

        林云雅微微失神,光从他身侧进来,照在他身上,拢出一层清亮到耀眼的光晕。

        人是矛盾的,人性是复杂的,她好像透过那副总是看上去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一个亿的皮囊,看见了一缕丰富多彩、熠熠发亮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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