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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她已经是众人皆知的聂家妇了


“我问你——”桑家女儿小心翼翼地说起来,“你,你之前去莆风和高恒说让他带我走,他,他当时是怎么说的?”说完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舔了舔嘴唇,“麻烦您如实地、一字一句告诉我,谢谢。”
  原来还是要问这个,聂家郎锐利的眼眸瞥开了,不得不承认心头冒上来一股怒火,又不觉好笑,几番讥讽过后,才扭回头来望住了她。
  “他是怎么说的?”她再问了一遍。
  却依旧没能得来一个回答。
  她遂再靠过了一些,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浓密的睫毛一扇,连鼻梁骨都透着赧红。
  分明这话问得十分可恨,可这张脸却又实在让人挪不开眼——她的确好看,从去年七月在班府门前再见她时,聂策就发觉出她的美了,饶是他不喜用外貌度人,之后也总忍不住多留神几眼,甚至于——甚至于在得知了娘娘和母亲的意思以后,他的心湖上头竟还飘过了一瞬的欣喜,可他又何其清楚,自己这不过是对皮相的垂涎,还算不得什么感情,相比起桑陵和高恒的情谊,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更何况,他一直视高阿满为亲兄弟。
  他不是没有豁出去努力过,两个月以前,也是发自真心的想要成全二人,可当时两个人都拒绝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由此落定,他不会强求桑家女和自己有夫妻之实,或者等日后她要和离,他也能豁达放她走。
  可眼下,只看眼下,她已经是众人皆知的聂家妇了,如此欲断不断,又是将他、将聂家,至于何地?
  过了片刻,聂策方才低眸吞下了所有情绪,“和今晚的话一样。”
  “什么话?”
  届时窗牖外传来一番动静,他眼珠子微微一带,不难察觉出有人在偷听,应不识正在外头守着,还能想着法偷听的,就唯有桑家女身边跟着的那老媪了。身边服侍的老人一般都在意这事,他还算清楚,之前要不是他和娘约法三章:不得派人探查自己的每日起居,只怕婚后在午苑的每个夜里,都有人在外头偷听了。
  思忖着,便沉声回答,“恭祝你我百年好合。”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桑家女一把抱住了膝头,脑袋往手臂间埋了下去,襌衣衣袖被压在了双膝间,肘间透出一片粉红来,他不禁凝眸上去,再很不自然地扭过了头。
  沉吟片晌,便干脆站起身来。
  成媪自然也听出了屋内的不对劲,正欲想办法进去劝劝,就见侯爷已是拉开了房门。
  “你去伺候她歇下罢。”说完,便径直回厢房去了。
  ……
  回门的第二日便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聂策向来起得早,清早收拾完托人和桑武交代了一声,就带着他那侍从走了。
  桑陵是睡到未时初刻才清醒的,睁开眼的第一下便是叫水,成媪老早就备好了蜜浆和酸马奶,食盘里还有一碗清粥。
  她喝了几口也就洗漱去了,刚出净房没几步,又忍不住打倒,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成媪就随在身后给她顺气,又提了一嘴清早的事,说侯爷自己走了,连句话都没留。桑陵当即愣了半晌,尚未反应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只听外头奴仆来回说:桑太尉去了官署,马夫人问侯夫人醒了没?
  她将将才净房里出来,人身子都还未坐稳,只听外头几道脚步声接踵而至,廊庑上的奴仆一一退至墙角,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子硝烟的味道。
  马氏来了,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遂给成媪使了个眼色,略梳整了一下头发,再换了身直裾衣袍,披了件银鼠裘衣,就慢慢出了寝屋。
  马氏就扶着腰驻足秋园院中,她的身边除却跟随的桑家二女桑枚,还随有四个婢女,一个专管搀扶她,一个替她提着身后裙摆,另有两个捧着一对箧笥,也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
  昨夜长安城仍有飘雪,此刻院中积雪未化,主仆几人都是穿得深色衣裳,尤其马氏肩上还披着件黑狐裘,在背景的一片雪白中,显得很是惹眼。
  桑陵从屋子里踱步出来,度量了一眼这架势,才想起回门礼——娘家人是要赠上一些吃穿用物事,以示关心的。
  饶是心中再不耐烦,却也只得上前受着,寒暄个两句了。
  “郞婿清早就自己走了,阿陵可曾知晓?”马氏今日的状态也不错,颇显得容光焕发,比起昨日要好了许多。
  她忍着头疼开口,“知道的,侯爷尚有公务在身,便先走一步了。”
  来补个回门礼都是见缝插针,他要清早自己走了也正常——尽管罕见的没着人留话,但她心里还不至于多计较上。
  “不是娘说。”马氏闻言抬袖一笑,语中颇富深意,“阿陵你也真是,如何就要饮如此多酒?今日起迟了,二人都不能一道回去。免不得叫旁人以为你们多不和睦呢,本来新婚日就——”
  新婚日聂策逃婚的事,现在是个人都知道:是新郎官突发急病,第二日便补办了婚事。昭玉夫人将此事弥缝得可以说是完美,现在马氏竟然还想拿着此事奚落她?
  她眯了眯眼眶,只得将目光放到了院中的那几棵松树上头,并不想和眼前这人口舌争锋,她也实在头疼得紧。
  “娘听说你们成婚没几日,郞婿就去了南边,是不是?”马氏再进了一步,瞥向身后的几奴仆,面带笑靥,仍旧是得意。
  方才从听说马氏过来起,桑陵就大概料到要生出这一幕了,这个继母倒一直是如此,自打聂家上门提亲那日起,哪回她见着她,不得在私底下刺上一刺?似乎就只有在言语中嘲讽了一番,才能平复掉她心中的怨气。
  “娘?”她终于再忍不住了,“你算我哪门子的娘?”
  尽管心底再恚怒,却也极力保持了语调的平稳,若不是因词锋太过锐利激进,单听这语气,都着实不像是在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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