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谜

　　痛!

　　剧痛!

　　他从一片晕厥中醒来。

　　唔，好乱。头脑中有无数根银针在一闪一灭，刺疼着太阳穴。

　　少年虚晃了两步，扶着树桩，稳住虚浮不定的身子，口中轻喘着气，好半天才稳过神来。

　　身旁水潭里倒映着一个清秀的面庞，淡蓝色的眼瞳，气质孤冷，很是好看。

　　出于本能，少年撕开怪异植物上的皮囊，披在身上。亦或是因为防寒的意识。

　　环顾着四周寂静诡秘的森林，满眼绽放着令人不快的猩红。

　　回身望去，背后是一个敞开大口的树洞，红色的液体正从里面不断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

　　细数那个静谧的声音，打理着脑海中的过往点滴，他突然诧焉慌了神－

　　他意识到什么。

　　偏偏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自己还失了忆!

　　我是谁?

　　我从哪来?

　　我要干什么?

　　脑海里像被拔光了绿苗的荒漠，思绪一片荒芜。

　　生活常识依旧完好，但关于自己的那部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吼!”

　　一声长啸，从不远处响起。

　　少年身子一抖。

　　紧接着，灌木丛中一阵淅沥的躁动，一只嘴上挂满络腮胡子的异兽从里面跃了出来!

　　少年脸色一片发白，但双腿还是老老实实地迈动，此刻自己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满脑子都是逃窜的念头!

　　“快点!”

　　“再快点!”

　　“要追上来了!”

　　惶急之中，来不得探看路型，在崎岖的果实上咔一下绊倒，沿着溪水旁滚了几滚，磕破了手腕大腿，再站起来时，满身都是黄泥。

　　疼，好疼!

　　疼已经麻痹了，现在关键是生命危险!

　　他强忍住流血，扶着石头竭尽全力地挪动。但无论怎么着急，步子再也迈不快。

　　“谁来救救我?”

　　“是谁都好!”

　　“要完了......”

　　绝望之间呢喃奄奄，背后冰冷的感觉愈演愈盛，在心中升腾到极致。

　　愕然回头，一道兽型扑面而来!

　　舌苔上多如密毛的倒刺，还挂着吞咽活物的血色。

　　竖瞳之中，是将猎物瞬间粉碎的凶狠残忍。

　　少年浑身毛孔凝寒到极致，挪动不能。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凉了。

　　然而一束亮光划过黯淡的血林，照亮了他的双瞳，不可思议之下，上一秒还嚣张跋扈的怪物像个沙包一样被丢出去。

　　当他再回过神来时，异形怪物已经被踩在一个少女的脚下，长枪指着头颅，尸体冒着粗烟。

　　少年心跳不可思议地砰砰打鼓，千钧一发，是这个人救了他!

　　“你没事吧?”

　　金属战甲下的少女走过来问，朝他伸出来手。

　　那双清澈的瞳孔映耀在面前，少年心中燃起一丝光，突然觉得，这个森林里又有了温度。

　　楚泠墨疑惑地瞧了瞧他狼狈的模样，突然大大方方地笑开了：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抱歉我忍不住，真是太滑稽了......”

　　那一笑，殊不知少年心田中又有什么盛开了。

　　呆呆地望着少女的面颊，半天挪不开视线。

　　见到他怪异的模样，楚泠墨一顿，不由古怪起来。

　　“你不会把脑子摔坏了吧？”

　　这明明是一句带着讽刺的话，但在现在的少年听来，暖暖盛开，听着什么都像是关心。

　　“我......”

　　楚泠墨又不容分说地将手在他的额头上纳了纳，纳闷道：“奇怪，明明挺正常的。”

　　这下子少年的面色彻底赤红了。

　　“对......对不起，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是不是认识的?”

　　“你在说什么?”

　　“我失忆了。”

　　少年尴尬地低下头。

　　楚泠墨惊讶，真是如此!难怪刚才那只变异动物都能追着他乱跑!

　　看他这幅傻样，好想笑!

　　呃，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楚泠墨心里不由为他默哀了三秒，但不知为何，虽然知道这样对眼下情形不好，但就是忍不住幸灾乐祸。

　　她想了一想，心眼大大咧咧地提上来，没有过度担忧和害怕。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肯定与这里的诡异气息有关。解决了这里的关卡难题，少年的记忆应该就会恢复过来吧。

　　而且，说不定隔段时间时间他自己就能想起来呢？之前不是展示了，他恢复能力超强的。

　　况且能要她怎么办嘛。她也没办法的呀。

　　楚泠墨只得微然一喟，“算了，我来告诉你吧。”

　　“我们当然认识，不过认识没多久。我叫楚泠墨，你叫夜旭，你跟我是......”

　　她的眼珠子眸子狡猾地转了一转，突然停住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

　　楚泠墨一转神情，突然意气风发，让他之前那么颐指气使，这下轮到她了吧？

　　“作为我的随从，你怎么能随便乱跑?这样做主人我是要给你惩罚的。”

　　“哈?”夜旭懵了。

　　“总之就是让你乖乖听我话就好啦......乖，叫姐姐......”

　　“好，你说什么我都听。”夜旭果断点点头。

　　“这......”楚泠墨反而哑然。

　　这么乖巧，反而让她有点不适应了。

　　少女挠了挠头。

　　在此期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傍晚，少年坐在篝火前。

　　他拉开布匹看了看身子骨。

　　有几块大片猩红的痕迹，像是创伤，或者皮肤表面下淤血的积聚。也许是跟这里环境水土不服，夜旭没怎么在意。

　　但他没发现的是，那些痕迹仍在不断加深和扩散。

　　楚泠墨捡了几根还没被血迹污染的树枝回来，撂入火堆，和少年一起坐下烤火。

　　身为新世纪优质基因选拔出来和经过层层培训的精英战士，楚泠墨不吃不喝保持精神状态是能坚持一整周的，而夜旭那家伙是个神乎莫测的存在，对于进食这种小事更不用说。

　　楚泠墨发现，他虽然记忆忘却，暂时忘记技巧和丧失战斗能力，但身体素质依旧硬核，能跟着她在森林里跑半儿八载都没问题。

　　“对不起，在这里，可能是我拖累了你......”火堆旁，夜旭神色愧疚地低头。

　　楚泠墨毫不在意，机灵一笑，“没事，毕竟之前是你救了......不，我救了你，就要对你个小弱鸡负责到底!”

　　如果夜旭知道真相，恐怕要气裂!这是何等的大言不惭，但他现在所怀有的仅是感激。

　　“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吧。”夜旭开口，脸上浮了一抹期待。

　　楚泠墨点点头。“好。”

　　“不过，那也只是在几天前才发生的。”

　　“这是一个古神肆虐的世界，你们生为被圈养的民众一直活在谎言和利用之中。而有一天，大义凛然的我降临，怀揣着旧时代的真相和人本思想，谕以人类......”

　　她说得悠然乐道，少年听得津津有味。

　　夜旭不由间入了神了，有时候愤然砸拳，“可恨，这些古神竟如此滥杀无辜!”

　　有时候又哀然长叹，“原来我之前居然这么愚蠢!助纣为略成为了间接帮凶。该死，我真是该死，我都恨不得去抽那个我一巴掌。”

　　却不知为何，仿佛感觉，生为自诩为救世主的楚泠墨脸色十分尴尬。

　　就这样，两个人一边在朝着深处行进，一边和路上各种怪异的植物或动物做搏斗。在仅可以互相慰藉的森林里，聊着许许多多的话题。

　　“别着急，到了中心也许你的记忆就能找回来了。”她总说。

　　但他其实不在乎。

　　他觉得，只若这般，能跟少女待在一起，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哪怕一路遭受磨难，他也能全然接受。

　　直到这一天。

　　手里的火把用完了，楚泠墨像往常一样地去周围寻找，而少年待在原地，因为这一块比较安全，没有异兽踪迹。

　　现在失去记忆的他如果强行跟在后面只能作为累赘，这点少年也明白，所以安安心心地静坐等待一阵子。

　　“......对不起。”

　　他听到林荫间传来一个令人寒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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