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榕城诡事5

眨眼间，那道白影不见了踪迹。

眼前是质朴整洁的厢房，萦绕着清浅木质香，但是内里仍是现代化的家居用品，他看到床上柔软的被垫还留有微微褶皱，是他离开的模样。

一切如常。

他走进房间关好门，手机在深山里面没有网络，只能用以看看时间。

现在是夜晚十一点三十四，他喝了杯温水坐在桌前，靠近桌椅的是一排宣纸糊的窗，透明度很低，仅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色团。

他看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雾气出神，雾气后的纸窗却忽然飘过一道隐隐绰绰的白影。

白凌似无所觉，垂眸朝着清澈的杯底吹了一口气。

深山老林总是会有些离奇的恐怖故事，故事的开头总是一支小队或旅行团闯入一座古宅，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最后无人生还。

比如现在，房间里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起来，仿佛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控制一般。

忽如其来的黑暗与短暂的光明交错，像是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诡事做情感铺垫。

身后有一阵阴风吹过。

他转头，余光捕捉到一道熟悉的白影飘在半空掠过。

白凌起身去寻电灯开关，站在门口墙壁的按钮处，只听清脆的几声“啪嚓啪嚓”，那扑闪的灯终于稳定下来。

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白凌回头。

一张白到几近透明的脸紧紧贴在他面前，他们的鼻尖马上就要凑到一起，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冰凉。

这……是温峤？

这是温峤，但不是现在的温峤。

她看着只有18、19岁的模样，他都要认不出来了。

青涩的、娇妍如花骨朵一般含苞待放的少女，却是这个副本已死去的夫人、化作厉鬼的boss。

他们这些旅行社的人会和恐怖片里作死的主角团一样接二连三地死于非命吗？

白凌已经分不出思绪去想这个，他只觉得她可怜。

夏国自古以来的灵异小说中，厉鬼均是女鬼，因为在这个封建的社会，只有女子在被吃人的礼教迫害着。

她们不被允许上桌吃饭、不被允许抛头露面、不被允许自由生长——

生不出儿子是无德的、丈夫死去不守节是无德的、不侍奉公婆是无德的——

古文里“女”是一个双手绕胸，端坐着的女人形象，“奴”字却是一个双手被反绑着的女人形象。

到了金文的“奴”字，多了一只男性的大手。

何为“女”，男性的“奴”罢了。

白凌打听了不少消息，下午被纸人缠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脱开身，对夫人的死也有所耳闻。

他想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

温峤的眼很浑浊，往日星光熠熠的眸子此刻似乎笼罩着一片纱，乍然一看会觉得她的眼布满了白色。

在他的指腹触及她冰冷僵硬的肌肤时，她也有了动作。

她的臂弯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朝他袭来，接着便是脖颈处传来的剧痛和汹涌而至的窒息感。

他这才有了一点眼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鬼的实感。

他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那19岁的温峤就站在不远处，而他被空中无形的大手掐着脖子缓缓提升起来。

白凌手上有不少保命道具，上至超珍贵SSR下至普通R级，但是他并不想用在眼前这种情景下。

他想知道，她会不会真的杀他。

如果她不会的话，那就证明眼前的她还是她，有蓝星的记忆、有他们的记忆。

如果她会的话……

墙外的走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中年男性低低地嘟囔。

“麻的，中午吃的那大西瓜真他吗利尿。”

这里的房间实在是不隔音，毕竟大多都是红木，遑论雕刻精美的画扇用的是宣纸糊住，别说脚步声人声，便是呼吸声都能听见。

在这阵杂音传来后，那道无形的压力顷刻间消散不见了，温峤像是换了一个目标，那道白色身影在他抬起头的时候早就不知所踪了。

白凌看着她方才所处的地方愣住几秒，这才慢慢伸手碰上泛痛的咽喉。

他的肤色偏白，因此这道掐痕就更加明显，一圈瘀血像是一道烙印留在他的脖颈，他觉得自己的心尖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副本内遇见温峤，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她总是偏爱他们这群相知的弟弟妹妹，总是忍不下心针对他们。

白凌涂上药膏，突觉外边一阵骚动，原本寂静浓稠的黑夜被这喧嚣的呼喊声尖叫声撕出了一条口，惊恐和混乱从其中宣泄而出。

“死人啦！死人啦！”

接着是院内升起的灯光和来来往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白凌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

00:01。

——

老夫人又梦魇了。

这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发生的事情。

她在那人死后的开始发生诡事的第二年请了大师来做法事，无一例外都不是厉鬼的对手。

第三个道士在临走之前赠予了她一张符纸，并言：“这厉鬼怨气经久不散，愈演愈重，其怨气不散、死局不解啊。”

她忧心忡忡地将符纸日夜带在身边，后来每逢那人的忌日，她都不会背梦魇所扰了。

但是如今，熟悉的噩梦再度袭来。

梦里是那19少女惨死的一幕，她的脖子被掐住死死地望深池里推，她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狠狠地看向自己的方向，像是要把自己这个杀人凶手的模样印在心底。

老夫人被吓醒了。

但她还在梦里。

温峤那张因缺氧而毫无血色的脸慢慢变成被泡在池水里虚浮的模样，又渐渐和眼前这张青白的脸重合在一起。

“啊！——”

老夫人大叫一声，但是没有家仆从外室进来。

明明每年这个时候她都命令十几位佣人守在外边的。

这还是梦、这还是梦。

温峤看着她惊慌的模样觉得好笑。

“老夫人？”

她的声音空灵而飘渺，回荡在四合寂寂。

“我以前觉得你很可怜。

你缠过足，上头有三位姐姐，下面只有一个弟弟，是家里待价而沽的一个货品，封建礼教下没有思想的傀儡。

后来我才发现你亦是最可恨的。

越是封建越是落后你就越是媚男厌女，你吃过的苦要加诸于下一辈女人身上，因为你也是受到自己婆婆的压迫而来的。

下来吧，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老夫人，老夫人？”

远处传来佣人焦急的呼唤，老夫人挣扎着睁开眼，这才发现床边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都在唤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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