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白昼异星

在这一刻。

        一直埋头在大大小小的各个屏幕上疯狂地刷着《幻世界》公测消息的人；

        忙于工作事务,  开会汇报、核对数据、讨论项目无暇顾及其他的人；

        暂时放下了手机和电脑在外面逛街散步、开车奔波的人……

        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或环视四周，或望向窗外,  或仰视天空。

        天依然还亮着,  太阳也还没有落下。

        夏季的白天总是格外地悠长。夏夜却极其短暂。

        但是夜晚,  似乎马上就要来临了。

        天色突然地阴沉下来，像是调快了昼夜规律，要在下一秒从白昼沉入黑夜，又更像是骤的一下积聚成阴云，即将刮起一场暴风雨。

        在这座城市目之所及的街道上，到处都能听见议论的声音。

        “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  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暗？”

        “是不是要下雨了？”

        “糟糕，没有带伞,  得赶紧回去。”

        路上的行人一边翻看背包里有没有备好雨具,  一边拿起手机查天气预报，然后他们就会发现。

        “咦，怎么没有下雨预警啊。”

        “天气预报又不准。”

        “趁雨还没下来,  快走吧！”

        人群自发散开,  行走的加快脚步,  等车的纷纷寻找能遮蔽躲雨的地方，开车的立刻坐上车行驶离开……

        而停在商场，以及办公楼里的人们也同样感到疑问。

        明亮适度的室内光，本应该映照亮堂,  却无端显得暗沉。

        “开灯了吗？怎么感觉跟没开一样。”

        “光线也太差了吧,  都看不清了”

        “灯是不是坏了,  该叫物业过来上门维修……”

        那种阴霾,  不仅遮蔽了天空中的自然日光,  而且直直穿过高楼和墙壁，入侵整个室内，甚至压制住科技发明的人造光，

        如同把全世界的饱和度都调低，在眼前蒙上一层浅浅的灰。

        一切都随之黯淡下来。

        其实那种黯灰，并没有那么暗沉。

        用肉眼还是能清楚地看到画面、线条，只是需要凝神才能看清更多的小细节。

        只是在那瞬间一刻，眼前的光线一跳，变化得太快了，才让所有人或多或少地察觉到异样。

        在这昏暗的天空之中，在太阳之外的一处角落里，有一个奇异的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又眨眼不见，很容易被忽视。

        然而。

        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那个位置，那个距离，那个存在的所有人，都绝对不会忘记那是什么。

        无数个警报在人们听不到的地方响起，从地缘最边际的卫星基站，一直传到位于正中间的城市中心。

        警告着：

        “一级事件！一级事件！”

        “‘异星’亮了！”

        除了一些特定的行星，大部分星星在白昼和夜晚一样地闪耀，但是太阳光会暂时隐去星光，只在落日后的黑夜显示光亮。

        而那颗特殊的星星，却在白天出现了！

        仅仅是在每个夜晚看到那颗星星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芒，就足以让每一个知道祂的人感到毛骨悚然，可到现在，竟然连白天被会影响到。

        只要抬起头，找到合适的角度仔细观察，就能看到那颗星星闪烁的光芒——

        无论是天文学的专家，还是天文学课的新手，无一例外都感到极度的惊悚。

        不知道多少人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太阳是天空中最亮的物体，日间光照能达到26星等，白天的亮度比星星的亮度更大，日光盖住星光，所以白天看不到星星，只能在天空暗下后，以及能遮挡太阳的特殊角度，比如深井中，或者遮挡日光的特殊情况，比如阴天、日食，才能用肉眼看到高亮度的星星……”

        “‘异星’……”

        说话人的声音抖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那颗星星的亮度是太阳的1062倍，但是距地距离更是太阳的554772倍，即便祂的亮度足够大，传到我们的星球也早变暗了，不可能超过太阳！”

        这种激烈的表述根本不成系统性的报告，可是现在也没有人会在乎这一点了，只是在用争论消解恐惧和不安。

        有人质疑，也有人解答。

        “根据209颗卫星最新的监测报告，那颗星星正位于距地878光年的位置……”

        上一次的大会才过去多久。

        那次，还是88光年。

        “异星”，距离他们又更近了！

        所有人的眉头都紧皱着无法松开，所有人的脸色都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阴沉。

        其中。

        不乏一些人一度坐不住，站起来大声说道。

        “是！那颗星星确实正在离我们越来越近，这能够解释祂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亮。但只是又前进了001光年……”

        “我知道我说的话很荒唐，才几天，祂就又近了900多万千米。可是在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件发生后，001光年好像都不算什么了，甚至都不是祂最快的速度。在这个距离下，那颗星星会在夜晚变得更明亮，但绝不会突然强烈到能超过太阳的光！”

        “这或许根本不是因为星星在向我们逼近，而是因为我们主动靠近了祂！”

        “我们选择了进入那个游戏，那个说不定能直接通往那颗星星的——‘游戏’！”

        这句话落下，所有线上以及线下的会议室里都在抽气声中陷入一阵静默。

        但这次并不是因为单纯的惊惧和慌张，而是出于极度的后悔和无奈。

        所有人都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向那个穿着长白褂的男人，可是那些有形的，无形的视线、语气、想法、氛围全都流向了站在全视大屏幕前面的最高决策者身上。

        最终，有人忍不住低声询问：“凌博士……”

        “我们要不要启动头盔里的设备中断信号，先暂停公测？”

        “或者，先让我们的人退出游戏问一下情况？”

        没有人出声指责，也没有人批评咒骂，只是在几经争论后重新提议、反复确认。

        所有的用词都是“我们”。

        会议上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

        在面对那超出人类理解的危机下，他们所有人，都是共同进退的集体。

        从那颗星星莫名出现在宇宙里的第一天起，巨大的压力就横在这群人的头顶上，无法撇下重任，也无法解决高压来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们不仅对那颗星星束手无策，而且还要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无解事件发生，肩上的大山越积越重，好像时刻都会压下来，把他们压死。

        正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诡异荒诞的，找不到既定的答案，也找不到求助的对象。

        所以，每一个决策，都意味着冒险和试错。

        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不是没有人想到放任《幻世界》游戏公测的糟糕后果，但是结合种种情势，除了顺应游戏召唤，又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护航行动能这么快地实施下去，不仅是因为决策者凌奇让人信服，更是因为形势所迫、情况紧急！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从“幻世界”到“异星”，反应竟然会这么迅速和明显。

        天上摸不到的星星，可比还在现实里有所依据的虚拟游戏恐怖多了。这无疑放大了恐慌和惊骇，又让人们变回保守。

        因为谁也不敢赌，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笼罩整个星球的天空，比召唤了十万个人的游戏公测，更加重要。

        “凌博士，我们不能再耗下去了。连白天都能看到的话，真到晚上，那颗星星……”

        “谁知道公测继续进行，那颗星星还会变成什么样。”

        “万一祂真的是在利用游戏来接近、了解我们，那我们……”

        凌博士放下双手，撑在在操作台上面，开口说：“那我们更要利用这一点，拿到我们应该拿到的好处。”

        “……好处？”

        凌博士：“对，就是好处。不管祂想要做什么，合并研究两个一级事件当然是我们必须要研究的命题。但放在眼下，最重要的是想清楚我们会因此失去什么，得到什么，以及这个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

        人们的心头一跳，带动着会议室的气氛微微变化。

        凌博士：“从一开始，我们就得到了一颗古怪的星星，我们逐步试探、研究祂，然后，我们得到了一款神奇的‘游戏’，我们尝试响应、接受。

        于是现在，我们得到了星星给予的更多回应。

        这至少能够证明一点，我们的应急预案没有做错——祂，非常满意。”

        “可是那颗星星！”

        凌博士：“星星更近了，更亮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变化……

        但到目前为止，那颗星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和我们‘交流’，只是我们暂时无法理解、无法应对，实质上还没有带来更严重的负面影响，所有直接、间接的损失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凌博士语气平静，眉眼间却并不沉着，而是和他们一样皱起，他把撑着的手紧握成拳。

        凌博士：“我明白你们的担心，请相信，我不是盲目地信任祂的友善和无害。恰恰相反，当我睁开眼、清醒的每一分钟每一秒，我都对那神秘的存在感到恐惧和担忧。”

        凌博士强调：“只是，在我们做出任何反应之前，那颗星星就已经出现了，并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那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抓住一切机会研究和学习，从祂的力量中摸索、掌控全新的规律和法则。”

        “我们之所以实行护航行动，就是要让《幻世界》游戏成为这个媒介，带领所有华夏人民一起走向更高维度的新世界。这是为了稳定，更是为了发展，不能本末倒置，退缩逃避。”

        凌博士说：“大家早已看到那颗星星，迟早会注意到那颗星星的特别。就像现在所有人全都关注着《幻世界》游戏，也迟早会认识到那个游戏世界的特别……”

        “在祂还没有做出真正危及人类的行为前，这就是我们的新人安全期。在祂进化到完整之前，我们更要抓住一切机会更快地升级，决不能牺牲和浪费公测的时间。

        这是我们和祂的另一个‘游戏’！”

        【活着的】

        【逐渐完整……】

        信号事件中，从观察员口中呢喃复述的犹如魔咒般的呓语再次浮上心头，让人不寒而栗。

        会议重新喧哗起来，投入到下一个关于利用游戏公测议题的激烈讨论。

        与此同时。

        网上的讨论也在白热化地进行中，甚至更加激进，更加狂热。

        当虚拟世界再也不是一个虚构命题。

        而是成为真正实现，并且即将进入人们生活的重要存在。

        第二生命，与意识中断的死亡风险……

        全息人生投资，与现实经济萧条代价……

        对更多的普通人来说，这些比莫名昏暗的白天，和突然亮起的一点星光更值得关注，也更值得争吵。

        加上公测一开始的接连反转，以及好几方势力有意的下场引导。

        互联网已经完全“幻世界化”，淹没了网络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各大平台各家程序，无论是竞争对手、还是合作方，都完全无力抵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满满当当地刷屏。

        只要是能看到的地方，全是——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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