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旁立着的胤褆捏了捏拳头，眼中的希翼逐渐变的落寞，他想让皇阿玛夸夸自己，唇瓣抖了抖，轻轻开口：“儿臣一直养在宫外，从不曾承欢父母膝下，心中着实惦念的紧，就想着好好努力，不负父皇威名才是。”

        在臣子家养着，个个对他恭恭敬敬，很难有家的感觉，但稚儿最想要的，就是一个温暖的家，有板着脸严厉的皇阿玛，有软语温声的额娘。

        就像噶禄对他孩子一样。

        胤褆抬起头，眼神中藏不住的孺慕之情。

        还有眼底深处藏着的恐惧无依，他七岁，长大了，也没长大。

        他敛下神色，知道这些不能让皇阿玛知道。

        康熙眼神颤了颤，当初他为了避痘，也是养在紫禁城外，未能在父母膝下承欢，特别能共情大儿子的感受。但他还是没说话，棍棒严父才是他的宗旨。

        孩子不打不成器，多夸了骨头会轻。

        胤礽白白嫩嫩一小只，在康熙怀里窝着，好奇的看着两人。

        胤褆羡慕的不得了，他在宫外就羡慕别人有弟弟，进宫了就羡慕弟弟有皇阿玛宠。

        况且这个弟弟实在太可爱了，精致的五官，干净灵动的眼睛乌黑，骨碌碌转，能清晰的映出你的倒影。

        他好喜欢，好想亲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见小家伙冲他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笑的眉眼弯弯。还伸出小胳膊，好像是让他抱抱的意思。

        胤礽好喜欢这个大哥哥，高高壮壮的，还是从宫外来的，肯定可有意思了。

        天天都能见到的皇阿玛瞬间没那么香了。

        “去跟你额娘请安去，就住在头所。”康熙淡淡的吩咐。

        胤褆犹豫片刻，迟疑的看了一眼垮下脸的太子弟弟，这才告退离去。

        室内一时又变得安静下来，小奶团子见人走了也没闹。跟猫一样窝在他怀里甜睡，半点不影响康熙处理政务。

        很快就要过年了，宫里到处都在布置，今儿新刷了漆，明儿扎绸花绑在树上，瞧着气氛热闹起来。

        最令人猝不及防的是，当你早晨醒来，发现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素白，鹅毛大雪纷飞，浪漫的宛若天宫。

        胤礽一闻到雪的味道就兴奋了，作为一棵南方桃，他鲜少有见着雪的机会，如今下这般大，当时就耐不住眼睛亮了，兴冲冲的往雪里扑。

        来来回回打好几个滚，舒服的不得了。

        “皇阿玛！下雪啦！”

        他兴奋的嗷嗷叫。

        出来了一大一小。

        大的是穿着狐裘的康熙，小的是穿着白貂皮袄的胤褆。

        胤礽歪着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反而更兴奋了：“来打雪仗呀！”

        当初他是个桃，可羡慕别人打雪仗了，但他动都不能动，想想就激动。

        康熙见他一身的雪，顿时板着脸上前，拎住他胸前衣裳将人提起来，随手晃了晃。

        雪，从他身上落下。

        “别晃别晃，桃掉了！桃掉了！”胤礽奶唧唧的求饶，抱着头一个劲的扑腾小短腿。

        康熙看着他通红的小手，直接用身上的大氅抱住他，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顶着被晃歪的瓜皮小帽。

        胤礽咧嘴，笑的贼拉甜：“哥哥早～”

        桃墩墩想明白了，嘴要甜！嘎嘎甜！

        胤褆被萌的肝都颤起来，结结巴巴回：“弟弟早～”

        他激动的搓手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拨浪鼓，羞赧道：“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红木手柄的拨浪鼓，做工精致。

        胤礽抿了抿嘴，笑的一脸可爱：“哥哥玩，弟弟已经长大了。”

        他生的软糯可爱，白生生的小脸蛋圆圆的，鼓一下就萌死了。鼻尖被冷风冻的通红，像只被风吹蔫吧的猫崽崽。

        看的胤褆恨不得也把他抱怀里，跟皇阿玛一样，用大氅将他圈怀里，肯定有软软的奶香味。

        康熙瞥了他一眼：“你且回吧。”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康熙转个身，将怀里的桃墩墩藏起来。

        儿子，他的。

        谁也别抢。

        陪着他玩雪，康熙要处理政务，就给他戴好帽子，又叫奴才拿披风来，给他裹的严实，甚至还有汤婆子。

        胤礽应的乖巧，等康熙忙去，他就颠颠的出去玩，他先是去承乾宫看弟弟，顺走佟贵妃头上的桃花流苏簪，摘掉上面的小桃子玩。

        又去钟粹宫看了胤祉，跟他友好交流半晌，不听对方回话，便撅着嘴又跑了。

        下雪的天，颇有一种万籁俱静的沉寂感，小桃子伤感了，昂头望着天，怀念自己是个桃挂在树上的感觉。

        所以他就找桃树爬。

        奴才一眼没看住，小主子就上天了，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声张，生怕吓到摔下来。

        小太监赶紧去寻康熙，去寻侍卫。

        胤礽看到底下人鬼鬼祟祟的忙碌，但他没在意，趴在粗实的枝干上，蹭着粗粝的树枝发呆。

        天灰蒙蒙黑沉沉的，不断有大片的雪花飘下。

        非常漂亮的雪景。

        他闭上眼，身下的桃树树龄很长，散发着令他安心的味道。

        隐隐的，不断有绿色光雾从桃树散发，缓缓吸入他体内，修补因出痘而虚弱不堪的身体。

        康熙一路飞奔跑过来，远远的就看见令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他整日捧在手心的墩墩这会儿趴在桃树枝上，四肢随意的无力晃动着，康熙咽了咽口水，拼命的抑制住喘息，轻手轻脚的走到桃树下，慢慢的把小家伙摘下来。

        将软软一团抱在怀里，他心里一阵后怕，胸腔激烈震动，心怦怦跳个不停，他抬起手，最终还是缓缓的收紧臂膀，给怀中人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么大的动静，对方也没什么反应。

        康熙秉着呼吸，手指颤动着，伸到胤礽鼻翼前，当温热的气息撞上指尖，他心口一松。

        当担忧褪去，剩下的只有愤怒。

        他咬牙切齿的想，等他醒了看他怎么收拾他。

        然而把人放在床上，却是小心翼翼，生怕惊着了。

        胤礽一觉睡醒，只觉得美滋滋的，桃树灵气引入体内，简直像是喝了十全大补汤。

        “孤怎么回来的？”他问一旁伺候的小太监。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事无巨细的将方才发生的事全部都描述一遍，也是给他打个招呼，等待挨打的意思。

        果然没过一会儿，康熙闻声而来，手里拿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鸡毛掸子。

        胤礽歪头，眨了眨长长的羽睫，决定发动可爱攻势，软乎乎的撒娇：“皇阿玛来了，保成好想你哦～”

        然而愤怒的康熙根本不吃这一套。

        胤礽惊恐的发现，康熙扔掉手中的鸡毛掸子，狞笑着冲他伸出手，不等他跑路，直接将他揪起来。

        他扑腾两下小脚，就被摁在那宽阔的膝盖上。

        紧接着屁股一凉。

        “啪！”

        “嗷～”

        “啪！”

        “嗷～”

        巴掌的清脆声，和孩童凄厉的哭声交相辉映。

        “呜哇～桃打烂了！”

        “再哭就把你屁股蛋子打成两瓣！”

        “呜呜呜嗝～”胤礽伸手想捂自己的小屁股，奈何手短，根本够不着，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小孩子皮薄，两巴掌下去，就有红红的指印，还起了两道白楞。

        康熙再下手就有些迟疑，他心疼了。

        胤礽还在嚎哭：“阿玛爱你～阿玛好爱你呀！”

        小奶团子急的时候断句不清晰，一时分不清谁才是阿玛。

        康熙到底收手了，他冷声问：“知道错了没？”

        “对不起。”胤礽奶唧唧的含了两泡泪。

        “错在哪了？”康熙问。

        小家伙哪知道，他就去御花园玩，在老桃树上太舒服就睡着了，再睡醒就挨揍了。

        “爬树多危险？树上该有雪，你若是滑下来，摔到怎么办？”康熙想想还是怕。

        大清容不下残疾的太子，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前有太子李承乾，纵然惊才绝艳，因断腿残疾，那结局不提也罢。

        胤礽屁股还很疼，他撑着身子，努力的用两条短胳膊环住康熙，肉肉的小手拍着他的背，小小声道：“阿玛不怕不怕。”

        周围奴才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吭声。

        康熙一抬眸，梁九功便躬身奉上红花油。

        他冷哼接过后，赶紧给胤礽搓上，一边骂骂咧咧：“以后可不许如此，再有下次，朕打断你的腿。”

        胤礽乖乖应下。

        他天生就在树上，不让他上树，不可能。

        “既然如此，便罚你禁足三日，哪里都不许去。”康熙狠狠心，还是决定让他长个记性。

        胤礽慢吞吞的哦了一下，垂下的头，遮住了骨碌碌转的眼神。

        他听着皇阿玛临走前的叮嘱，跟他说好好在殿里那也不许去。

        “好好好，行行行，我会乖。”

        他嘴巴答应的快，等康熙消失在视线内，转脸就开始往外冲，他要找乌库玛嬷告状，皇阿玛打他！

        等看见慈宁宫，胤礽的眼圈就红了。

        “乌库玛嬷救命！！！”

        小儿凄厉的声音响起。

        太皇太后吓的猛然立起来，快步往外走，就见保成一边哭一边往这里冲，赶紧迎上去，伸手抱住他。

        正要抱起来回宫，就听抽搭的奶音响起：“保成重，自己走，乌库玛嬷会累。”

        太皇太后的心一瞬间就被填满了，多乖的孩子，瞧瞧现在惨的。

        “皇阿玛把我屁股打成两瓣了。”

        胤礽说着，又悲从中来，他也不大声哭，就小小声的吸鼻子。

        红着眼扑进孝庄怀里，小心翼翼的问：“保成能在乌库玛嬷这里呆两天吗？”

        太皇太后哪里受得住这个，一阵心肝哄，又叫奴才奉上甜水点心，见他吃的不香，更是心疼极了。

        “没事，保成你尽管呆，若你皇阿玛还敢来打你屁股，老祖宗就打他屁股！”

        孝庄义愤填膺，多乖多可爱的孩子，再怎么也不能动手。

        瞧瞧那屁股蛋子红的，多可爱。

        她闻着有红花油的味道，就又给他裤子穿好，小声问他困不困，听他说不困，就拿玩具给他玩。

        上次给的拨浪鼓和布老虎他不感兴趣，这次换了九连环、鲁班锁、七巧板等小玩意儿。

        孝庄想着，这么大的孩子肯定不会玩这些，先给他熟悉熟悉就成。

        他自去玩。

        胤礽拿着就觉得有意思，慢慢的摸索起来。

        半日功夫，匆匆而过。

        等康熙反应过来时，就发现宫里没一点声音，他又唬了一跳，赶紧询问，就听说去慈宁宫了。

        “这小兔崽子。真真还想挨打。”

        嘴巴应的好听，都是糊弄人的。

        这么想着，还是忍不住惦记，今天打挺狠，也不知道他还在哭没有。

        负着手，纵然心中急切，却还是故作矜持，慢悠悠的往慈宁宫去。

        到门口发现，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他想着小东西在睡觉不成，撩开布帘子，就见太皇太后坐在门口。

        “保成呢？”

        “在里头玩九连环。”

        “那东西他不会。”

        九连环很复杂，许多成人尚且解不开，更别提一个没启蒙的三岁小娃娃。

        孝庄也没指着他能解开，就是给他点玩意儿。

        康熙转瞬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想看看保成，但拉不下脸，就清了清嗓子，发出声音等着保成来寻他。

        “哼！”娇气的轻哼声响起。

        康熙眯起眼睛，眉眼一利，他的手又痒痒，想揍个屁股了。

        “乌库玛嬷，快！把皇阿玛屁股打成两瓣！”

        胤礽又来当大孝子了。

        见他不出来，两人只好往侧间去，康熙随口道：“九连环不是你能玩的，朕给你点小儿玩具，省的你无聊，内务府已经进献上来，就等你玩了。”

        然而两人一进屋，就惊了。

        九连环被解开了两个，鲁班锁被解开三个，七巧板拼出好几个图案。

        明明没人教，又是特别难的。

        “咦？”康熙上前查看，心里暗想，难道保成聪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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