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第二天早晨和周知一同在床上赖了五分钟的时间才起来，匆忙在客厅找到衣服，虽然是昨天的，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周知已经把牙刷和牙杯准备好，及至出门，已是八点半，希望能在打卡结束前一分钟赶到。

        两人一起进地铁站，乘坐得地铁却是相反方向，筱清看她得地铁已经到站，匆匆和周知道别就冲上车厢。

        坐到工位上时，筱清还有种不真实感，昨天晚上发生得一切，是真的吗？

        想到这些，她脸又鲜红欲滴。

        同事把一杯摩卡推给她，说：“组长点的，今天加班福利。”

        “啊，这加班什么时间能结束。”

        “估计得等到你辞职。”同事啪啪地敲着键盘，有些幽怨，资本家压榨人也太有方法了，给个蜜枣，再给个巴掌，真的是，让你吃得不上不下。

        “妈的。”筱清低声咒骂了句，也不知是为自己的加班命委屈，还是在为资本家把人不当人的做法不平。

        总之，她今天又是没有十点回不了家。

        周知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项目结尾，就会有另一个新项目来让你结尾。他今天明显精神头很好，在整个怨气冲天的会议室里显得还算心平气和。

        一连两天，两人加班到连面都没碰见过。周六下午，周知翘掉加班，和筱清一起去看最近新出的电影。

        她跟着同事一起下来，看到周知在大厅休息处等着，便停下来。同事们才开始还不清楚，不过再一想，便都明了了。

        和她经常搭档得同事拍她肩膀问：“你男朋友啊？”

        筱清点头称是，另一个同事好奇：“什么时候的事儿？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对啊，也没见你在朋友圈发过，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筱清想来，她朋友圈里确实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动态。同事们好奇，她笑着敷衍过去。

        电影八点开场，她俩先去吃东西。附近有一家评分很高的店，它家的蛋包饭在各大社交账号上都能看到，筱清跃跃欲试。

        嫩滑的鸡蛋铺在米饭上，配着咖喱鸡肉，是花了心思得搭配的，吃起来也不错，算是网红店里很对得起它价格的店了。

        吃完出来，就看到好几家全国连锁品牌饮品店，筱清选择困难症发作，周知替她做主，选择那家排队人数少的。她喝着西柚汁，在商场最热闹的区域和周知晃荡着往电影院去。

        她时常也会出去吃饭购物看电影，但从未有过这样轻松得感觉。每次独自一人时，这些环节总是像任务一样，压在心里让她觉得时间很漫长，恨不得马上办好回家躺倒，毫无乐趣，后来她就不怎么出来了。

        而此时此刻，筱清生出无限耐心，看什么都新鲜好奇，要是时间再慢点儿就好了。

        排在她们前面取票得男女看起来像学生情侣，女生嘱咐男生取完票后要赶紧排队买爆米花，她喜欢装爆米花得那个玩具，在网上很火的。

        “要不要我去买？”小情侣得话俩人都听到了，筱清可能不会喜欢那种东西，但约会时大家都在买，周知不能让筱清觉得缺少什么，遂试探着问她。

        “那么多人排队呢，我也不是很喜欢。”要是早几年，筱清或许会喜欢。

        “没事儿，我去排队。”

        排队买爆米花的人里大部分是情侣，网上很多营销也在传达着这种理念：在电影院看电影不买爆米花那还看什么电影，尤其是情侣。

        筱清等着，看周知夹在一群嫩模嫩样得男生里竟然也毫无违和感，他今年也有25了吧。

        到这时，筱清才发现自己还不清楚他年龄这样重要信息。她得问问他。

        不过，从初中开始一直到高中，六年时间，同学之间谁会在意年龄这种东西，没有问过也很正常，都是差不多的同龄人。

        周知把爆米花递给筱清，筱清拿在手里，像其他年轻情侣那样，捻起一颗，先放到男朋友嘴里。

        “怎么样？”

        “很甜。”

        “我也尝尝。”尝过后的筱清觉得周知在说谎：“一点都不甜。”

        周知的笑里有种意味不明，他分明是在揶揄，筱清这才明白他的‘很甜’指她喂他这一行为。

        筱清发现自己真的很爱红脸，她手背放在脸上消解温度，直到坐在影厅里，她才好一些。

        “早知道，就不那样了。”

        她暗暗嘀咕，周知那双好看的眼里笑意更甚了，他说：“我很喜欢。”说完，他揽过她额头，落下一吻。

        此时，明亮的大厅里还在陆陆续续进人，他们位置靠前。后面的，左顾右盼的，旁边的人看着他们，筱清觉得所有的光好像都聚焦在她身上，她脸红得不敢抬头。

        简直了，这人。

        直到电影开场，影厅变暗，筱清才抬头。

        片子是新近上映的系列喜剧，叫好声一片，第一部上映得时候筱清读高中，紧张的学习空隙看完它，难免觉得回味无穷。

        虽然第二部要稍微不搞笑一些，但这第三部，她还是带着期待来看的。

        周围笑声涌来，只有她觉得并不搞笑，满嘴的爆米花和这电影一样，工业糖精味，枯燥极了，更难以下咽，也只有这装爆米花的盒子还算可爱。

        刚喝了果汁，现在也不想碰可乐。看周知还蛮喜欢，她索性把一整桶递过去，电影正好到了搞笑片段，周知笑得收不住，顺手就抓着吃起来。

        黑暗里筱清分神，她想，是他们笑点太低，还是自己太不合群。

        笑是这样，哭好像也这样。

        她回忆起大学毕业时，在学院举行得毕业典礼上，导员精心准备的vcr投上屏，好友就已经绷不住要哭，她却很平静，静静看着四年中的一幕幕，典礼结束，她连掉一滴眼泪的念头都未起。

        也不是说她铁石心肠。分别早就开始，从年初课表上一周一次的课，从不约就见不到面的小组同学，从四月份结束的论文答辩，从签订三方协议的离校，从朋友圈里的毕业旅行照片，她一次次感受着，毕业典礼只是最后的通牒。

        最后一顿散伙饭，心里藏着的不再掖着，心里从不掖着的尽情释放，人人心中悲念起，好姐妹之间不怕羞，抱在一起说以后一定常联系，好哥们之间不怕醉，端起酒杯要说的话全在酒里，闷头喝就是。最后男生敬女生，女生抱男生，乱作一团的小餐馆里，只有她稳如松地坐在位子上。

        太尴尬，太扎眼，太不合群了，只能自斟自酌，以此来掩盖没有悲伤的实情。

        又一阵爆笑声，影院上空得欢乐氛围盘旋不下，她收回神思。

        又走神了，也不知道，和在影院打瞌睡比起来，她这一行为，能被判定为几分呢？

        她跟着人笑起来，也并不是那么不好笑，做做样子也行。

        她抓一颗爆米花塞到自己嘴里。

        电影散场，她们晚了一点儿出来，好巧不巧，碰见从另一个厅出来的周玲，手臂挽着徐辽。

        一碰见，大家都有一种强装得镇定，尤其是筱清，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这会让她以后难做。

        周玲见到筱清和周知，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挽着徐辽的手臂，显然她紧张了，放下来得动作幅度大，让人不想注意也难。

        想起那天同学聚会,面对徐辽给江静宜的求婚仪式，周玲的失魂落魄是真实的，那现下这种情况，又该如何解释呢？

        又想到江静宜，乱成一团麻线的关系让筱清头有些痛，只恨自己没有早出来一两分钟，避开这尴尬场面。

        周知和徐辽看着自若极了，两人说说笑笑，约着要一起喝一杯，好似并不在意眼前局面。

        好在四人并未成行，出来东西各走一边。

        筱清没压住好奇心，在回去的出租车上问周知：“他们俩在搞什么？”

        “不懂。”周知摇头，说完这两个字后没在说什么，取下一只耳机递给筱清。

        既然周知不愿多说，她也不好继续问下去，耳机里还是那些熟悉的曲调，她转头看着车窗外。

        隔着车窗玻璃，外面一切都是模糊的样子，路灯像是挂着个大橘子，橙黄的光没一点儿穿透力，连灯下的行人都照不清楚，公共厕所的招牌倒是明亮，瓷白得光在黑夜里倒是有不一样得魔力，搭眼就能看清楚招牌上的字体：公共厕所，旁边特意标注永松路。

        永松路，和她家完全相反的方向，为什么不是前池门呢？好似这件事情是不需要商量的，只要跟着走就行。

        她不愿意这样，长此以往，她只会被裹挟。

        她看向周知，周知看车窗外，也不知再想些什么，脸隐在阴影里，让她看不清楚，一个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问她：这是周知吗？

        突如其来得陌生感袭击着筱清，除了他的过去，对于现在在她面前的周知，她好似知之甚少，她想，可能连周玲都比她了解得多吧！

        她推他的肩膀，问：“你多大啊？”

        “你不知道？我告诉过你，我25岁了。”

        告诉过吗？那怎么没一点儿印象。

        周知见筱清问得奇怪，便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说：“怎么，怕我骗你，等会儿回去给你看身份证。”

        “不是，就觉得自己好像对你还不太了解。”

        这话就奇怪了，不了解吗？从小认识到大，这都不算了解的话，那怎样才算了解？筱清的话把他弄得云里雾里。

        “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你家几口人，什么职业，住在哪里，学习怎么样，常去的餐馆，常去的网吧，你爱和哪些同学玩，以及你喜欢过的女孩。”

        筱清的声音不大，但是慢慢地说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现在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用什么？喜欢看什么？喜欢听什么？我好像都不太了解，你阅读什么类型书籍，你平时对什么感兴趣，你交什么样的朋友？这些，我都不了解。”

        这些话，听在周知耳里，重点全都落在了一句话上：“以及你喜欢过的女孩”

        好吧，他承认，他是没有和筱清提过此事，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谁会没有过往呢？

        筱清觉得自己说了一大段逻辑混乱得话，什么也没表达出来，反倒让气氛尴尬。

        说出来的都不是重点，但支支吾吾半天，也再吐不出半点内容来。她以反正结尾：“反正，你在我面前就像个罩着玻璃的人，了解不到内核的。”

        她得总结让周知笑了出来，内核这个东西太过庞大，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她又怎么能清楚呢？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想好好了解他，那就从最简单的事情开始，一件一件慢慢告诉她,讲过之后，想必她会明白他这个人的。

        出租车上不是说故事的场合。

        回到家里，周知开了一瓶酒，白的，他自己先闷一口，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哝下去，心里烧了起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自然而然勾出来，也正好，他想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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