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晋江首发

又过了一周，温暖暖和孟冰岩相约老东门，来吃梦冰岩提前两天预约好的本帮菜。

        这里地道不贵，非老饕不知，梦冰岩当然不是老饕，但他是个爱打听的好同事，他们那帮技术宅里有那么一两个本地老饕，一听孟工正在到处打听海明地界上哪有好吃的便纷纷凑过来出主意，他是带着一串起哄的祝福离开公司的，下次进门要是不撒喜糖都要说不过去了。

        梦冰岩老远看见老东门口街口站着的那个白体恤配牛仔裤的姑娘就快乐的眯起眼。

        “小温，吃冰棍吗？”他看见她额上沁出的细汗，就想给她吃冰降暑。

        “不用……”温暖暖心不在焉的朝街对面看去，总觉得那里有个人在看她。

        “那走吧。”梦冰岩随手接过一张医美传单，递到温暖暖脸旁扇啊扇，想把那些滑腻腻的细汗蒸发掉。

        温暖暖挺白，但却是敏感肌，脸上红血丝青春痘一应俱全，尤其是敷上薄薄一层汗后，脸上就更热闹了，像一颗快要爆浆的草莓。

        梦冰岩和那些青春痘打了个照面，簇起眉不悦道：“上次见你买了那么贵的面膜，怎么一点儿用没有？”

        正在愣神的温暖暖闻言大惊，她心虚地瞥一眼梦冰岩，不自然的别过头，想把汗湿的小脸藏起来。这两天越来越热，她又是个敏感肌，化妆品糊在脸上很容易就会过敏，前两天和闺蜜逛街化了个全妆晚上回家就冒出一排痘儿，焦虑的她顺带掉了一把头发。

        想着今天反正是和梦冰岩这个假对象见面，没什么可讲究的，于是就素面朝天来了，没想到老土的凤凰男看出她没化妆了！嘲讽她素颜丑陋了！

        那么贵的面膜当然有用了！再不济还有遮瑕膏，但没必要用给你看啊！咱又不是真情侣，又不必互相欣赏，我画那么好不浪费化妆品嘛！

        心里这样腹诽着，眼睛却不忿地欣赏起一旁的孟冰岩来。

        对方侧脸线条秀挺利落，肌肤洁白细腻，别说红血丝青春痘了，连毛孔都看不见，真是叫人嫉妒！

        看了一眼再看一眼，温暖暖发现那架落后了至少一个时代的厚底黑框眼镜是这张脸上唯一的败笔，于是她学着孟冰岩刚才的语气反讽道：“你这眼镜看起来才叫物非所值吧。”

        她说的很委婉，比梦冰岩直接说她的面膜白花钱礼貌多了。

        却没想到阿土不怒反笑，颇有些得意洋洋道：“这眼镜我大一就用上了，中间坏了一次，去年带回老家的眼镜店里试着修了修居然修好了，配好镜片我就又戴上了，早就物超所值了。”

        “……”温暖暖无语的看着他，心想他可真不愧她偷偷在心底给他取的小名“阿土”。

        孟冰岩浑然不觉对面姑娘的阴暗心思，兀自愉悦地说：“走吧，先去吃饭，吃完饭帮我个忙。”

        温暖暖讷讷应了，跟着他往前走，进店前她蓦然回首，心底倏地一跳，那个清瘦高挑地背影果然从街对面跟到了旁边的店铺。隔着人群，静默地朝她看了过来。从下地铁开始，这人就一直跟着她没有离开。

        吃完饭，孟冰岩带着温暖暖拐进街对面的小巷，那里是一个杂货批发市场，从上世纪起就是海明市最平价热闹的地方，温暖暖只在很小的时候和姥姥来过，买一些商场里见不到的针线扣子。

        现在跟着孟冰岩重游故地，才惊觉将近二十年过去，这里居然依旧是那番模样，仿佛时间在这里被阻滞，流动的特别缓慢，那家姥姥去过的针线铺门口坐着的老太太似乎从未挪动过，而她的姥姥已经去世五年了。

        孟冰岩在这里认认真真挑着儿童玩具，并不时征询温暖暖的意见：

        “你说三岁小男孩喜欢什么？奥特曼他还不懂，皮球吧已经有好几个了。”

        “我侄儿特别皮，这种拼图很快就坏了……”

        “小温，你不是喜欢幼崽嘛？上次看到咖啡店外的孩子你笑的那么开心，你帮我出出主意呗？”

        温暖暖没有听进去多少，忐忑的不时回望身后，冷不丁又看到那个身影，从一排挂在橱窗外的纱帘后看过来，一双盛满忧郁的漂亮眼睛，直直地看进她心里，吓得她慌忙转头。

        “小温，你看。”孟冰岩在旁边叫她，回头一看，他手里正拎着一条白布朝自己递过来。

        就在她以为那会不会是什么新型儿童玩具的时候，孟冰岩轻轻把白布抖开了。

        一条简单的棉布白裙子，细看之下还有些似曾相识。

        “上个月咱们去游乐场玩彩绘时，你的裙子不是被颜料毁了嘛？这条像不像？”厚底眼镜也遮不住孟冰岩笑盈盈亮晶晶的目光。

        不似那个暗中跟踪她的身影的主人有着如暗夜宝石一般忧郁矜贵的气息，孟冰岩是冬日透亮的冰凌，可以结在路面，可以挂在屋檐，也可以凝在发梢，看着他似乎就能嗅到一口新雪的香气，把温暖暖心底的那点儿惶恐压下。

        她接过裙子，不自然地问：“多少钱？我转给你。”

        孟冰岩却飒爽一笑道：“没多少钱，我看着和你从前那条一样就买了，你拿回去把那条换下。”

        温暖暖默然接过裙子，摸着那明显不同的面料，不用问也知道差价悬殊，但她却面不改色的应承道：“谢谢你，下次我也送你一件，你的体恤也染上颜料了。”

        孟冰岩哈哈一笑无所谓道：“那件不要紧，都穿好几年了。”

        可不是，温暖暖想，和你头像里那个一模一样呢。想到这儿，她扑哧笑出来。

        “你又笑什么？”孟冰岩不能看她笑，她一笑，他就想知道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在酝酿什么甜蜜的东西。

        “别总问人家笑什么，有些事不能说。”温暖暖傲娇地甩甩头，和这个土笨的凤凰男见面多了她到也放开了许多，从前只在家里发的小脾气也随便拿出来对着他发一发。

        孟冰岩笨拙地挠挠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要不你换上裙子吧。”

        “……”温暖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呃……我是说，你……你穿裙子挺好看的。”

        温暖暖低头看看自己的露脚踝牛仔裤，小腿被勒的胖胖的……糟糕，他这是在暗示我牛仔裤不好看？

        也是，牛仔裤最显腿胖了，温暖暖郁闷了，这个阿土怎么忽然这么在乎起自己的穿着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但良好的涵养使她不能直接拒绝对方的不礼貌要求。于是，她含糊道：“今天不适合穿裙子。”

        孟冰岩立马抬头看天，认真推理一番，他恍然大悟道：“是了，你没穿打底裤！”

        他这话说的宛如被苹果砸中的牛顿般冲动兴奋，惹得周围路人纷纷投以震惊的目光。

        温暖暖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了，脑袋上像顶了个火炬般受人瞩目，避无可避。

        “孟冰岩！”

        “对不起……我，我是说……”

        “你是不是不想合作了？”温暖暖气急了也只会说这一句狠话。

        孟冰岩呆立当场，表情龟裂：“你……！”

        他那样子，看起来比温暖暖脸上羞的快要火山爆发的青春痘还要激动，半晌后，孟冰岩脸上死寂一片。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温暖暖几次踟蹰着想要缓解氛围，都只对上孟冰岩耷拉着的脑袋，他情绪低落的根本不容人插嘴。

        上了地铁，温暖暖和他挤在一处，一个朝着窗户，一个朝着对方，保持着克制的距离，孟冰岩低垂的脑袋随着车厢停靠的颠簸，偶尔轻轻碰一下她的肩头，她忍不住凑过去，抓住一个轻碰的机会想要抬头跟他笑一个，可刚扯起嘴角，他却拘谨地把头偏过去，似乎很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温暖暖心底一酸，顿时觉得他可怜极了，忍不住一路都用爱怜地目光看着他，只要他抬头，就能看到，可是他一次都不抬头。

        温暖暖先下车，孟冰岩拉住她的袖口，猝然抬起眼，轻声道：“再见……”

        那一眼带着三分懊悔七分自卑，让温暖暖瞬间emo了，觉得自己不是人。

        “下次见！”温暖暖补救的大喊一声，但很快淹没在开动的地铁声中。

        温暖暖一路自责着回家，快进小区门时，被一个童稚的声音叫住：“姐姐，等一下。”

        回头的那一刹她心底就升起一种奇妙的预感，当孩子把一张手掌大的笔记纸塞到她手里后，这种预感成了真，她顺着孩子跑走的方向看见楼宇阴影里站着的那个清瘦身影。

        就在她差点儿吓得叫出来时，对方轻轻抬指戳了戳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提醒她看手里的纸片。

        温暖暖低头，看到笔记纸上画着一只饱满丰盈的蒲公英。

        柔韧的枝叶，莹白的花球，微微颔首的模样，似是在沉睡或沉思。

        抬眼看画的主人，那隐在暗处的人朝她露出一抹清淡的笑，一如他笔下的淡色水彩，层层叠叠出一种阴郁的忧愁。

        ……

        孟冰岩一路都在反省自己今日状况频出的唐突行为，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么变态，当众说出“打底裤”几个字，显得自己像个偷窥狂一样。

        直到顺着温暖暖那句“你是不是不想合作了”倒推，他才恍然惊觉，原来是他错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忘了这不是真正的恋爱。

        也许是同事们热闹起哄的时候，也许是妈妈晚上打来电话尽情畅享的时候，他把敷衍众人的谎言不知不觉当了真，他总是这样，干一件事就容易着魔、钻牛角尖，忽略了现实。

        初中时候是玩游戏，高中时候是解数学题，大学时候是编程，现在是温暖暖……

        他其实，只是想看那条白裙下的小胖腿……

        现在，一切都完了。

        她应该再不想看见自己这个变态了……

        因为她说，不想合作了……

        孟冰岩在夏夜热风中浑身冰凉的游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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