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佳音永恒》——赔上身心 八十一 女儿 一

阮素素闻言气结，回头瞪住佳音，想要反驳几句，但看她目光幽冷中透出一缕极淡的哀伤，若不是她转身的快，几乎就要看不到，她一时想到当年她的遭遇，一颗心早已软了下来，只得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蹬蹬蹬的跑下了楼去。

        佳音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这才缓缓起身，她一瘸一拐的走到窗子口，正看到阮素素纤长的身影穿过楼前的小径，佳音心里不由一酸，素素也是这样的傻，这样的拗，邵家的男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心里爱慕的女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何况是根本不爱甚至嫌恶的？

        这么几年过去了，邵晋南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心转意，反而越发的冷淡起素素，佳音虽然在阮家的这栋别院深居简出，却也偶尔听下人说起，邵晋南很少回家，大抵是在外面和苏绾双宿双飞了。

        男人的心，向来都是冷硬薄凉的，邵佳音这一生已然看的透彻。

        可是素素呢？素素沉浸在自己幻想出的爱情中无法自拔，她这样走下去，难道真要等到无路可走的时候方才后悔？

        可她心中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艳羡，素素至少还有梦，可她呢？却是连这梦都破灭了。

        曾经她以为，在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就是三叔叔了，可直到妈妈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她方才知晓，谁才是命中最重。

        一个为了前途名誉可以牺牲她的性命，一个却可以为了她遭受的不公献出自己的生命反抗。

        佳音这一生从未这样的后悔过，后悔到她连去送妈妈最后一程的勇气都没有——

        她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妈妈呢？

        当初那样的怨恨她的决绝和冷漠，以至于在三叔叔身边的时候都很少回去看她，可如今天人永隔，就算是心中再恨再悔再惦记，却也无法相见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会不会继续选择这条路？

        佳音的视线透过窗外茂密的枝蔓去望那被切割成不规则形状的天空，蔚蓝的颜色，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了一些，她将窗子完全推开，想去吹一吹凉风，却忽然听到了楼梯上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佳音心中一颤，旋即却是急急转过身直奔房间门口，拉开门，果然就看到保姆拉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门外。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小小的孩子就抬起头来，齐眉的刘海下一双大眼乌黑，却过于的沉寂，佳音心里一痛，蹲下来将她轻轻抱住，那孩子乖巧的任她抱着，却并不说话，只是抬手环住她的脖子，紧紧的抱紧。

        粉雕玉琢一般的两只小手乍看上去十分的可爱讨喜，可仔细的看，却能明显看出，孩子左手的手指少了一根。

        仍是这样的安静，同龄的小孩子早已会跑会跳，会叫爸爸妈妈了，可小苹果却是从来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甚至连哭闹都不曾。

        从出生到现在，仍是这般，阮素问说，许是怀孕初期那一次重伤的缘故，到底还是让孩子受到了影响——

        不但身体较之其他孩子孱弱一些，心智……也有些不全。

        佳音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怀着小苹果的时候，她几乎是日日担忧，她与邵晋恒是亲叔侄，这样的近亲，她真的害怕小苹果生出来会畸形……

        她不会说话，不会叫她，哪怕将来无法念书，都可以，她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她也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只要她平平安安的长大。

        小苹果这个小名，还是素素给她起的，说是苹果寓意着平安，这也是素素对小苹果的美好祝福。

        保姆看佳音的眼圈有些微红，赶忙在一边赔笑说道：“邵小姐，小小姐今天一睡醒就要找您呢……”

        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小苹果今天吃了多少，喝了多少水，佳音听了一番，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她让保姆回去休息，自己抱了女儿进房间。

        小苹果抱着她的脖子就不肯撒手，直到母女两人都在窗台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来，小苹果才乖乖的坐在她的膝上，腼腆的微笑了一下。

        不到两岁的孩子，脸颊还是粉嫩的圆鼓鼓的可爱，如果就这样看，她和寻常的孩子完全没有区别，可只有接触了才知道，这孩子是多么的自闭。

        平日除了佳音，素素和阮素问，还有自她出生就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小苹果几乎不肯看任何人一眼，更别提像此刻这样露出可爱的笑脸。

        佳音轻轻抚了抚小苹果细软的头发，又将她爱怜的搂紧了一些：“小苹果笑起来真可爱。”

        小苹果好像听懂了妈妈的话，嫣红的小嘴越发翘起来一些，那一双漆黑的有些沉寂的眼眸里，仿佛也有了点点的光亮。

        佳音窝心的一低头，却正好看到女儿的小手，少了一根小指的手显的有些怪异，佳音心中一阵锐痛，泪腾时就落了下来。

        似是那冰凉的泪珠儿落在了小苹果的脸上，她有些惶恐的抬起头去看佳音，又怔怔有些笨拙的用手去给妈妈擦眼泪，佳音一下子将她搂在怀中，呜咽着低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眼泪却到底还是忍不住的滚滚而落。

        她如今还小，等到长大，懂事了，该怎么去面对自己身体上的这些缺陷？

        似乎是妈妈突然的哭泣吓到了她，小苹果那一双大大的眼眸里也缓缓的淌出泪来，只是，不管眼泪掉的多么凶猛，她终究还是没有发出一丝丝的声音，甚至连一声哽咽，都没有。

        周末素素开车载了她们母女出去玩。

        下午在城最大的广场上喝饮料休息，广场的中央有一个大大的喷水池，许多小孩子都撒着欢儿一般的在那里追着跑着玩。

        小苹果的手里抱着一只大红的皮球，佳音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母女两人将皮球丢过去丢回来，这般简单的小游戏，倒也玩的不亦乐乎。

        毕竟小苹果年纪太小，一不留神就将皮球丢到了别的地方去，佳音赶忙追过去，皮球一路滚过去，缓缓停在了一个年轻女人的面前。

        佳音捡了球，抬头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

        她的话语刚出口，整个人却已经顿住，邵佳云穿着黑色的单肩连衣裙，脸上的妆容清淡却又精致，她站在那里，成熟而又美艳，夺目耀眼，而她……

        鬓发微乱，因着要照顾小苹果，只穿着最简单的恤和牛仔裤，脸上一点妆都没化，还蒙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更重要的是，她方才，是一瘸一拐的追着球，停在邵佳云面前的。

        “这么多年不见，妹妹别来无恙啊。”

        邵佳云缓缓的开口，眼底却闪着明显的讥诮，她不等佳音开口，就又上下打量她一眼，轻笑说道：“妹妹看起来好像过的有些不如意？怎么腿也残了？我方才看你走路一瘸一拐，可是龌龊的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初时的震惊过去之后，佳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听了这些难听的话，却也并未生气，只是平淡一笑，抬手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复又静静看了一眼邵佳云，却并未开口，而是转过了身去，向小苹果走去。

        “妹妹，怎么我们姐妹这么几年都未见了，你也不理姐姐一声？”邵佳云却并不打算放过她，而是袅娜的跟着她往前走去。

        当年她被邵晋恒送到国外，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全都是拜这个小野种所赐！

        以前有三叔叔护着她，她邵佳云没办法奈何她，但如今她这样的落魄，她若是不顺势踩上一脚，她也不配做邵家的女儿！

        “邵小姐，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佳音走到小苹果跟前，将皮球递给女儿，又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漠然的敷衍了邵佳云一句，她抬腿就向素素那边走。

        邵佳云却是眼尖的一下就看到了小苹果抱着皮球的手，那缺了一根小指的小手，像是一根刺瞬间扎到了她亢奋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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