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兵变（下）

随着前军将军高书宇走进房间，高梁所有派出去的将领已经全部回来，高书宇禀报道：“回禀大将军，末将已经完全控制住广固城城门守军……”

高梁站起身来，其他将领均跟着他站起来。

高梁环顾一遍身边的十余人，笑着高声道：“好！诸位将军辛苦了，梁不甚感激！诸位为青州百姓做出的牺牲，相信后人一定会理解诸位苦心的……”

高府后宅的一处居舍中，曹嶷瘫坐在软榻之上。他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因为已经用不上了，高梁怕他逃跑，已经将曹嶷的手筋脚筋全部割断，这个时候的曹刺史已经无异于废人一个。

屏退了一旁严密看守的士卒，高梁推门而入。看见高梁，曹嶷奋力的挣扎，怎奈手脚皆使不上力气，软软地栽倒在锦榻之上……

曹嶷破口大骂：“高梁，你个老混蛋，平素里我拿你当兄弟看待，你却反叛于我！”

高梁不以为意，走到曹嶷身前，将他重新扶正，曹嶷一口浓痰吐到高梁的脸上。高梁退后两步，由袖筒中取出手帕，仔仔细细清理脸上的污渍。

清理干净后，高梁笑着说道：“曹大哥，莫要生气，小弟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你，你……”

“唉，高某也是为广固城中数万军民着想，才出此下策的！”

曹嶷脸色涨红，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高梁不理睬曹嶷，自顾自的说道：“十四年前，我与徐邈大哥一同追随于你，离开王弥将军麾下，带着五千军卒从大梁出发，一路东行，势如破竹，攻克东平、琅琊！

次年，围困苟纯所在的临淄，败苟晞于野地！此后三年多的时间里，咱们哥几个一路领兵西进，攻下汶阳关、公丘，占领齐郡，诛杀齐郡太守徐浮，生擒建威将军刘宣，又攻克祝阿、平阴，共计占领四十多座堡垒。不断开疆拓土，拿下了整个青州之地，部众扩张到十几万，疆域西达黄河，东至大海，何其荣光。”

曹嶷眼中有一刹那的恍惚，就听高梁继续说道：“可是，近几年来，曹大哥你重用邝霑、吉安这样的文人，压制军中的老兄弟。你可知道，军中老兄弟们有多少人对你产生情绪！对军队你可以说是不闻不问，你只关心政事，莫不知少了军队支撑的政局犹如水中浮萍、空中楼阁般不堪一击！

青州军哪里还有十年前开疆拓土的锐气，几年前，就连那邵续都难以抵挡，更不要说智勇双全的段匹磾和勇武无双的段文鸯了，直接将曹大将军你吓破了胆吧！

这样的青州军、这样的曹大将军怎么可能抵挡得过石虎率领的羯赵军！更何况青州又发生大疫，军中能战者十不过二三而已，而且驻扎在黄河以西的羌胡军，也被羯赵征东将军石他所破。

城中内患解决不了，城外强敌马上就要围城，唯一一支听命于你的异族精锐骑兵也已经覆灭！就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你居然拒绝了曹烘升投降羯赵中山公石虎的计策，你这无异于将广固城百姓陷于险地啊！”

曹嶷心情平复了一些，声音干涩：“这么说，你已经投降于羯人了？”

高梁点点头：“不错，我已经接受了大赵国的招安，从此以后再无晋朝青州刺史曹嶷！只有赵国琅琊公高梁！”

曹嶷苦笑：“这么说来，你说求援于大棘城的慕容廆都是哄骗于我的？”

高梁哈哈大笑：“我的曹大哥啊，你也太过于天真了一些，辽东的慕容廆哪有那个精力顾忌青州一地的战局！段部鲜卑的段末柸、宇文鲜卑的宇文乞得龟以及高句丽的乙弗利均对慕容廆虎视眈眈，就算是慕容廆与石勒不对付，又怎么可能离开辽东救援青州。

南边的大晋朝，大将军王敦已经围困建康城两年之久，小皇帝司马绍自顾不暇，也不可能派兵救援青州，非但不能救援青州，甚至调回了驻守在北方的苏峻和兖州刺史郗鉴。至于王敦，一个司马绍就已经让他疲于奔命，哪里还能腾出手来救援你？你不是真以为迎娶了一个琅琊王氏出身的王嫣蓉，就能说动司徒王导和大将军王敦吧！哈哈哈……”

高梁狂笑片刻，低头看见曹嶷的脸色阴得快下雨了：“所以啊，曹大哥，根本就没可能有外援！要说当今天下能与羯赵一战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盘踞在关中的匈奴人刘曜，可惜你与刘曜在十余年前结怨已久，匈奴王怎么会来救你？再者说刘曜也没时间啊，估计他这会应该忙着攻打凉州的张茂呢！”

说到这里，高梁的眼神突然凶厉起来：“所以，眼前就是个死局啊，可惜你曹大将军却不自知，仍要将大家全部拖入坟墓！

那姓项的小子说的没错，谁都可以投降，唯独你曹大将军投降，是断然没有生路的！但是，我们这些人想要活下去，为什么要给你陪葬啊！”

曹嶷痛苦的闭上眼睛，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问道：“我的家人们呢？”

高梁道：“曹大哥，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这样幼稚的问题也能问得出口？小弟已经送曹大哥你的家人们先行上路了，一共一百三十二人，不知道有没有漏网的？”

曹嶷瞪大双眼，一口鲜血吐在胸前，抬起手臂：“高老匹夫，你好毒辣的心肠！”

高梁笑着，由胸前摸出一张纸，递给曹嶷：“不光是你的家人，还有你的这些嫡系将领，我已经通通送他们归西了，曹大哥，你过目一下，看看小弟有没有遗漏的？”

曹嶷绝望的看着白纸上的字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不禁怒火攻心，连续吐血后，再次晕厥过去……

高梁收起纸条，诡异的笑笑，冲着晕厥过去的曹嶷说道：“项辰远的那句话很好啊，‘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可惜你听不进去，要怪就要怪你自己！

唉，兄弟十余年了，我今天是特意过来和你告别的，三日后就要送你上路！”

说罢，高梁推门走出房间……

在广固城百姓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城中的统治阶层正在重新洗牌，建立了以高梁为首的新统治阶级。高梁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暗中布局，当时想的是在曹嶷死后，他能够顺利的接手青州，不至于将青州的统治权交到曹嶷那不堪大用的儿子手上。没想到，最终是在这种情况下，接手青州，其实也令得高梁唏嘘不已。

兵变能够如此顺利，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素来在军中享有巨大威望的徐邈死于瘟疫之中。之后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除掉曹嶷手下的顽固派领兵将军，剩下的文职官员不足为虑！

上位后，高梁没有做出大的改变，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不日羯赵中山公石虎就要接手广固城，他不过是个过渡罢了……

王府，王根坐在锦榻上，蹙眉深思。

王三旺说道：“大哥，消息已经确定了，高梁联合清河崔家、陶丘曹家以及其手下一众将领发动兵变。曹嶷当场被擒获，刺史府上下一百三十二人全部被屠杀！曹嶷手下王堪、徐允、赵抚等共计一十八名中高级嫡系将领惨遭毒手，全部被灭门！”

老管家王福将拳头攥得“咔咔”作响，王根抬头说道：“看来大局已定了，高梁这样做肯定是已经与羯族胡虏达成共识，要拿广固城当作献礼，来保住他一家老小的狗命。崔望本就心性软弱，投敌求荣这种事，他能干的出来。令我意外的是，曹立怎么也会参与到这事当中？”

王福道：“也许这根本就不是曹立的意思，很有可能是他那不肖子曹炽，干出来的也未可知！”

王根说道：“以我对曹立之脾性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十有八九是他那才子儿子做出来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事已至此，也无从改变！”

王三旺问道：“大哥，那咱们后续的计划怎么办？还是按原计划实施吗？”

王根沉默片刻，说道：“先看看羯族胡虏入城后的情况吧，如果他们能善待青州一地的百姓，计划作罢又能如何！如果羯族胡虏要是敢大肆屠戮百姓，那么就按原计划行事！”

崔府中，崔望、崔方父子正在为另一件事发愁，前些时日，崔方避开高梁已经派人与石虎接触，并给石虎带去了一幅画像。

石虎见到画像中的崔婉儿，惊为天人，在得知画中女子还是清河崔氏的嫡出女后，立即满口答应，入广固城后便迎娶崔婉儿，而且以正妻相待……

按照崔方的算计，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兵变，成功控制广固城兵权。与石虎接洽也很顺利，现在最大的难题是怎样与崔婉儿沟通这件事儿。就算是崔婉儿不同意，绑也得将她绑到中山公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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