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你所愿

　　太阳落山时，齐云山西方的天空燃烧出一片橘红，绚丽多彩，像织不完的锦缎那么绵延、美丽。大雾涌来，天空中晚霞虚幻出千姿百态的图景，令人赏心悦目。

　　插云峰山顶的一块巨石上，柳西屏盘膝端坐，看着晚霞怔怔出神。

　　身旁少了那道叽叽喳喳的身影，这山上的日子，确实有些无聊。曾经觉得这辈子有棋为伴便可逍遥一世的棋圣，头一次觉得坐忘无趣。

　　山有木兮木有枝。

　　身影依旧风流，心神已不再潇洒。

　　百无聊赖的身影伸出手指，在虚空处无声书写。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慢慢地，天边五彩晚霞越来越淡，越来越浅，最后，这一切光彩都消失了，齐云山到处漆黑，只有天空密布的繁星在闪烁。

　　儒雅的中年道士由端坐变为平躺，那漫天的繁星似乎勾勒出了一位年轻女子的身影。

　　他嘴角泛起微笑，风流依旧风流。

　　桂阳城内的年轻女子，趴在窗台出神。清风走过，带来的是明天那边若有若无的练刀声。她略微带点愁容的看着夜空上的三个月亮，心中杂念繁多。

　　此时的小师叔，是在一个人下棋呢，还是在看棋谱呢。我在或不在，也许对小师叔来说都是一样的吧。

　　她从怀里摸出一颗温润的黑色棋子，放到鼻尖，棋子上仿佛还有他的味道。

　　坐在屋顶一人默默喝着酒的李莲青看着左边屋子里拿着陌刀胡乱挥砍的明天，和右边屋子里望月思人的唐玄微，无奈摇头，轻轻说出了那句前世无人不知的经典名句。“自古多情空余恨。”

　　第一次握刀的明天有些兴奋，不做那倚剑潇洒的剑仙，做那横刀救世的刀客似乎也不错。

　　按照李莲青的要求，先把最基本的刀法劈，挑，撩，挂，扫先练一千次，熟悉了刀的用法后，再传他三式剑术。

　　随只三式，但李莲青作为天下剑道魁首，不论是剑意还是剑术，皆是人间巅峰。

　　大约练了两个时辰，浑身酸痛的明天决定回房休息，先前的兴奋之意早已消退，现在只剩疲惫和枯燥。

　　“嗤”

　　不屑的笑声自一旁的树枝上传来。

　　异常安静的夜里，这一声嗤笑显得十分刺耳。

　　明天转头看去，树枝上那一红一蓝的眸子闪烁着邪异的光芒。

　　明缺，与明天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坐在树枝上，脸上嘲讽之色浓烈。

　　“就你这种水准，李莲青就算教你百年，你也是一滩扶不上墙的臭泥。”

　　刺耳的嘲讽，从树枝上传来。

　　明天冷漠的盯着那双邪异的双眸，“只能被封印在臭泥心脏里的大人物就别操心我了。”

　　树枝上的身影咧嘴笑道：“我说过，你只要开口，我的力量就是你的，你不想成为李莲青那样的当世仙人，受世人仰慕吗？还有女人，向来倾慕强者，就你现在这软弱的样子，你大概只能在梦里得到唐玄微。”

　　明缺毫无顾忌的撕开明天心底那道他不愿去想的疤。

　　“住口！”

　　仿佛恼羞成怒的明天提刀直指树枝，眼神冰冷。

　　明缺跳下树枝，一红一蓝的瞳孔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妖异，他慢慢走向明天，一根手指拨开黑色的陌刀，微笑着贴近明天，手指划过明天苍白的脸。

　　“你会求我给你力量的，而力量，拥有后你就会沉迷，你会越陷越深，最终抵达深渊。”

　　明天一刀劈过，院子里除了明天哪有其他身影。

　　“怎么了？”

　　李莲青出现在明天身旁。

　　“没事，你说我会拥有你这样的实力吗？”

　　明天没有告诉李莲青关于明缺的事情。

　　“不知道，这个看天赋和机缘，但我相信会的，毕竟，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不是吗？”

　　“也是，异世重生这种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是的，我们终会实现我们的梦想。”

　　梦想？听到这个词，明天迷茫了。对啊，我的梦想是什么。前世每日为了几两碎银奔波，这一世好像已经家财万贯了，世子殿下还愁吃喝？要说梦想，大概也就是唐玄微吧。

　　李莲青没有看发愣的明天，拎起酒葫芦，大口灌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我的梦想很遥远，我想改变这个世界。你知道吗，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的灵魂被塞进一个婴儿的身体里，还要装成一个婴儿，成天面对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父母，那段时间真的很无奈。”

　　李莲青面无表情的狠狠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但是真的当他们在我面前死去时，看着他们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心底的那种痛，当真是撕心裂肺。而我的妹妹，本已和我逃出生天。逃亡数月后我们遇到山贼，我被抓走在山寨里当小奴，而我妹妹虽年幼，却生得十分好看，不知被卖到哪里。我从家里带出的那本无名剑诀早已被我记熟烧毁，我隐忍数年，暗中修炼。终于让我有机会在山贼的仓库里找到了我手里这柄剑。当我握住剑时，我便是临仙。”

　　明天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千山万水，总会有必须跨过的穷山恶水。

　　“我杀光了那里所有的山贼，却再也找不到我妹妹。”

　　“我想让这世间家家和平美满，再无亲人受颠沛流离之苦，我想让这世间人人安居乐业，再无人惧怕奸抢盗恶之徒。”

　　明天出神的看着李莲青，本心无大志的他，内心泛起波澜。

　　李莲青猛地转身盯着明天，一字一句道：“明天，你是成襄王世子，日后的成襄亲王，必定会大权在握。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找到我妹妹，和改变这世间。”

　　明天咧嘴一笑，“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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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国地大物博，名山大川无数，各地大大小小道观更是数不胜数，但真正可以成为道教圣地的也只有白岳、武当、青城、龙虎四山。

　　近几年武当山隐约有压过其余三山，成为姜国道教祖庭的迹象，其缘由便是武当出了一名小天师，年仅十六，同李莲青一样被称为人间谪仙。

　　武当山紫霄宫内

　　博山炉里醒神的龙延香似乎也压抑不了陈道陵的困意。肉球般的脸上爬满了疲惫，当笔下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划完成后，肥胖的天师再也支撑不住双眼，眼皮一翻，就这样坐着昏睡过去。

　　不多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老一少两位武当道士进入屋内，老的那位是武当掌教天师葛淳风，小的那位是继李莲青后，被世人称为小谪仙的武当小天师汤愁心。

　　葛淳风没有唤醒陈道陵，拿起桌上那本耗时五年，以陈道陵为主他为辅，两位天师共同编写的《度人经》。

　　葛淳风郑重的将这本后世称为道教圣典的《度人经》交到汤愁心手上。随后轻轻摆了摆手。

　　得到示意的少年拿着书，轻轻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葛淳风看着陈道陵，幽幽的自语道：“陈道陵，希望你所言是真，否则哪怕愁心能彻底参悟度人经，也未必能压得住那世子。”

　　葛淳风作为武当的掌教天师，自然亦是三生境，与寻常修士不同，道教天师的境界得来，修炼仅是次要，关键便是一个悟字。悟道，悟道，悟到便是道，悟不到便没有道。

　　传有先人朝闻道，夕成仙矣。

　　五年前，武当山上辈分最高，年龄最长的那位圣人姬元宣带了一位十来岁的少年上山。

　　当这位名为汤愁心的少年对葛淳风拜师行礼之时，葛淳风明显感应到他三生境与圣人之境的那道隔阂产生了些许裂纹。

　　三教之人，释教讲因果，道教信气运，儒教敬道理。三教教义虽不同，却相通。

　　葛淳风作为武当掌教，气运和因果早已与武当深深捆绑。

　　少年拜师，武当大兴。

　　同月，陈道陵上山，与葛淳风详谈三日，之后两位天师决定共同编写《度人经》。

　　回房后的小天师汤愁心正襟危坐，翻开度人经。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有紫气东来，盘旋与武当紫霄宫，久久不散。禹迹池内，一朵小小的紫金莲花，悄然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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