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坠

楚昱听到皇后夸他好看的第一反应是害羞，他就说楚宣帝与太子真是有眼无珠，只有母爱才是真的！

        结果听到后半句话，顿时如同晴天霹雳。

        不是亲生的？

        皇后先前因为他长得丑都怀疑他不是亲生的了？

        楚宣帝也没想到皇后居然有这样的想法，错愕在原地，片刻后竟不顾威仪地大笑出声。

        坤宁宫内守在一旁的侍女与太监死死地低下头屏住呼吸生怕笑出声来。

        皇后转过头似嗔似怒地瞪了楚宣帝一眼：“皇上莫笑了，阿昱要生气了。”

        楚宣帝被她无耻的言语震住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随即便也凑到塌前。先前未曾注意，且楚昱刚出生时的丑样子在他的脑海里着实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现下经过皇后提醒，仔细观察，才发现小儿子出生这二十多天面貌当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楚昱原先尖尖的脑袋已经长成了正常的形状，婴儿的脸粉嫩无暇，长了些肉显得圆润而健康，眉毛淡淡的睫毛却是长而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滴溜溜地转着似乎会说话。

        俨然已经是放在现代可以上电视广告或充当影楼海报的可爱模样。

        他这才相信当日稳婆说小皇子是她接生二十多年来最好看的婴儿原来竟是真的了。

        原来小儿子也是婴孩里难得的好相貌了，楚宣帝上前接过楚昱抱在怀里，心情颇好地开怀笑道：“是父皇的错，父皇的小皇子怎么可能不好看呢？”

        自恋狂，你的皇子就一定长得好看了？

        楚昱愤愤不平地想，又想起大皇子与太子的脸，好像，的确是挺好看的。

        只有他……

        只有他一生下来就遭到了父亲与哥哥的嫌弃，而原以为宠爱自己的母亲原来只是没有将嫌弃说出口。

        说起来楚昱上辈子有个人人夸赞的好相貌，便从来没有为此烦忧过，一直觉得相貌不过浮云，既不能果腹，也不会长久，平白还惹得旁人以为他空有其表。

        但许是如今变成了婴儿，又有了父母，便也变得在意起了外貌，总想在父母心中留下最好的印象。

        直到他看见楚宣帝与皇后不知何时停下了笑声，似乎察觉到什么。

        “阿昱是上天赐给朕与你母后的宝贝啊。”

        楚昱顿时觉得眼眶一热，心间也是暖哄哄的，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归属感，先前漂浮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但是——以为这样说他就不生气了吗？

        楚昱盖下涌到心口的热意，一时恶向胆边生，小手猛地举起，不可思议地准确朝着楚宣帝挂在脖间的麒麟玉坠扯去，紧握住不放。

        楚宣帝感到脖子微微的刺痛感，低下头见楚昱扯着自己带了许多年的玉麒麟紧贴到怀里。

        麒麟乃是中国传统瑞兽，象征着祥和如意。

        楚昱只是见这块玉麒麟雕刻得极为精巧，巧夺天工活灵活现。

        而且便宜爹每次来坤宁宫，身上的香囊玉佩都不重复，就连头冠都不重样，只有这块麒麟玉坠没有换过，一直挂着，定是极为喜爱。

        于是，他此刻便紧抓着揣到了自己怀里，想要霸占下来。

        皇后见楚宣帝的脸色似乎不对，只以为是楚昱手上没个轻重，将人扯痛了。便佯装呵斥道：“阿昱，快放手。”

        就不放手！太子和大皇子都将自己的贴身物件掏出来了，皇帝爹到现在都没有送给自己什么呢。

        这个玉坠看着是好看，想必价值连城，但似乎也就是一个寻常玉坠，麒麟也代表不了皇帝的身份。

        应该，也没那么重要？

        楚宣帝看向楚昱，一瞬间浑身的气息都变得冷冽起来。

        但看着怀中婴孩的眼神充满了清澈无辜，还咧开了嘴角笑得人畜无害，似乎只是小孩寻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

        也是，才降生二十多天的婴儿懂得什么？

        至于这块玉坠，“阿昱想要？”

        楚昱不明所以，不然呢？不想要我抓住不放好玩吗？

        他只以为是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便又将玉坠往怀里扯了几分，楚宣帝被迫头更低了几分，几乎与楚昱脸贴着脸。

        楚昱看便宜爹一直看着自己，却没有想给的意思。

        好啊，这么小气？他眼珠一转，努力地扬起脸蛋，朝着楚宣帝的脸便亲了上去。

        楚宣帝感受到脸颊柔软的触感，当场愣住，他第一次与儿子如此亲近。

        大皇子与太子现在都自恃是小大人了，进了上书房，开蒙后便越发讲礼，懂得与皇帝的父子关系前更是君臣关系，如今对他都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因此，在小儿子不知世事且闪亮的眼神下，楚宣帝只觉得心间难得的酸软。

        不过一块麒麟玉坠，儿子想要，给便是了。

        只是，这块玉坠给出去容易，他可是不会回收的哦，希望这小子日后可不要后悔。

        楚昱看着便宜爹宠溺地笑了笑，便解下了玉坠挂到了自己脖子上，觉得这一场自己大获全胜。

        却没有看见楚宣帝眼里一闪而过的狡猾。

        ——

        另一边，承乾殿内。

        年仅五岁的太子正在做着太傅留下的课业。

        太子今年虚岁六岁，还是年初才刚刚进的上书房。

        原本太子该由楚宣帝选好太傅单独教导，但是现下皇宫内到了进学年龄的不过才两人，大皇子也已上了两年学。

        楚宣帝懒得麻烦，打着让两个皇子做个伴，增进感情并相互促进（相互竞争）的念头，便让太子也进了上书房，先学习四书五经等通义学识与武术基础，待到过两年，再择专门的太傅与辅政大臣教授。

        谁知进了上书房，两个儿子相互促进，争相学习是做到了，但增进感情的道路却是一点儿也不顺畅。

        原本两个不大的少年凑在一起应该很容易便熟识交好。

        但两人立场不同，身边的宫人与各自的母妃也都防着儿子与对方太过亲近。

        楚宣帝与皇后是少年夫妻，感情深厚不必寻常。但当楚宣帝还是个皇子时，先帝对他却是不喜。

        楚宣帝也一直隐忍不发，暗中谋划，做足了无心皇位的姿态。

        直到先帝的儿子们因争夺皇位一个个自相残杀，先帝心恸难当，身体情况也直转而下，才注意到这个一直被忽视的儿子。

        楚宣帝与当时的威武大将军结盟，纳其女为侧妃，获取了兵力上的支持，后来一举登上皇位也是在其的鼎力支持下才站稳朝堂。

        威武大将军也成为了如今的一等侯——忠勇侯，势力不可谓不大。

        也是因此，淑贵妃作为其女，才能在皇后之前诞下大皇子，抢了第一个皇子的风头。

        自古太子立嫡立长，大皇子占了个长子的名头，又如何甘心永远只是皇子，到了下届太子登基被封个闲散亲王？

        当然，如今的大皇子是不懂这些的，但也在母妃的耳提面命之下对太子存着天然的敌意。

        至于太子，皇后倒是没有阻拦他与大皇子交往，毕竟身为储君，哪怕作为弟弟，也当有容人之量。

        但不过短短几月的接触，太子几次欲与大皇子亲近，都被避之唯恐不及，要不就是大皇子仗着多读了两年书便多有嘲讽。

        几次下来，太子便也歇了与大哥打好关系的想法。

        此时在他的想法里，倒是没有想到大哥想与自己抢皇位的狼子野心，只是觉得自己与大哥果然天生不对盘。

        好在太子在入学前便被楚宣帝带在身边教导，虽然只是闲暇偶尔，但也能勉力与大皇子一起听课。

        为了不在课业上落后，他每次下了学都要回承乾殿再学上许久。

        不过这几日，除了请安与学习外，太子又多了新的乐趣，便是看弟弟。

        在他看来，与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的大哥相比，软软小小一团的楚昱显然可爱很多，每次见到自己都笑成一朵花，别提多喜欢自己这个哥哥了。

        而且楚昱与他乃是一母同胞，亲如手足，是除了父皇母后以外自己最亲近的人。

        太子觉得自己可不能像大皇子那样连个哥哥都做不好。

        便每日下了学就第一时间跑去坤宁宫关心弟弟，特指捏捏手指、摸摸脸蛋、与弟弟亲亲。

        因此，日复一日，这个弟弟在太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在他心间占的分量也越来越重。

        今日课业繁多，他来不及去看楚昱，此时作业做完了想起来，都觉得今天过得不完善。虽然还不到他平时入睡的时间，但楚昱是个小婴儿，此时应该早已睡下了。

        太子左思右想，觉得弟弟今日未见到自己定是会伤心难过了。

        他方才专心做着作业还不觉得，此时想起来便觉得心虚。

        其实，楚昱原本在太子心间应该只是个如同喜爱的玩具般的存在，但这个玩具会对你笑，对你依赖，与你互动，便愈发显得难得又珍贵了起来。

        于是，原本打算洗漱上床休息的太子想了想，又坐回了案桌前。

        找到了自己最初开蒙时所学的百家姓与三字经。

        在正式进学前，这些基础都是楚宣帝带着他学的，识了字后楚宣帝没空便是他自己学。

        因此，太子觉得这些知识本便应该是最亲近的人教导的。

        而如今父皇国事繁忙，自己就应当充当起这个弟弟身边最亲近且有威严的角色！

        他决定了，从明日开始，他下了学后要先去坤宁宫，给弟弟读半个时辰的书。

        虽然楚昱现在还小，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弟弟一定会不知不觉受到熏陶，届时进学就容易了。

        他真是个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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