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避暑

古代的生活是无聊的。

        一个曾在现代生活体验过灯红酒绿的人在古代更能体会到这种无聊。

        一个三岁了会跑会跳却因年纪过小每日被一堆人盯梢的小孩更无聊，如果正值酷暑，这无聊中还得加上点炎热加值的烦躁。

        春去秋来，楚昱已经三岁了。

        从一个说话奶呼呼走路摇晃晃的小不点长成了一个说话还是奶呼呼跑起来摇晃晃的小不点。

        “阿昱，今个儿怎么不出去玩了？”

        皇后轻执了一本帐簿正在查验上月的皇宫支出，抬头看了眼如今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一动不动的小儿子，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儿子刚会走路那会儿，扭捏得很，每天硬是要自己下地走，东奔西跑的没个正经，带着宫内一群人在皇宫各处留下了玩闹的足迹。

        可不知怎么了，这愈发长大，倒是愈发的惫懒了。

        尤其是入了夏后，几乎整日地瘫在了宫内不再出门，一点不像寻常三岁孩童的好动活泼。

        俗话说三岁看老，小儿子的未来人生就是像如今这般每日躺着？

        如今正值六月，已然入了夏，天气越发炎热，走在日头下几乎能将人给晒化了。

        楚昱躺在摇椅上，周围还有宫人举着扇子一刻不停地摇着，微风徐徐，惬意得很。

        出去做什么，晒太阳吗？

        “母妃，外面太热了。”

        皇后叹了口气，现下不过六月，哪里就到了最热的时候了，只不过今年的确是较往年要热上许多。

        “那你也起来动一动，平日里不还劝着你皇兄与大皇子读书完便要多运动，多外出走走吗？”

        楚昱瞥了撇嘴，那还不是因为两个才小学年纪的少年每日课业繁重得可怕，若是不多运动，身体如何吃得消，视力也要垮。

        唉，两个哥哥每天都要上学，嘉柔姐姐现在每日也跟着女夫子在上课，他一个人可不是好生无聊。

        听说，父皇今年似乎有意要去避暑山庄？

        楚昱眼珠一转，利落地从摇椅上翻身下来，哒哒跑到皇后身边，接过宫女手中的摇扇鼓足力气扇了起来。

        “母妃，可凉快些了？”

        皇后眼皮也未曾抬一下，“心静自然凉。”

        楚昱：“……”

        这时，宫人端了绿豆汤上来，小心地端到皇后面前。

        因为天气渐热，绿豆汤经过楚昱的多次抗议，终于变成了常温。

        皇后好笑地取下小儿子手中的摇扇：“好了，阿昱来消消热。”

        楚昱听话地走到皇后跟前，喝完一碗绿豆汤，终于觉得舒快了些。只是遗憾为什么不是冰的。

        “母妃，我带点绿豆汤去给父皇喝。”

        “哟，这么热的天，难为你还想着你父皇，居然舍得出门？”皇后狐疑地抬起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虽然过了晌午，但瞧着也热人的紧。

        “母妃让春桃送去紫宸殿就好，想出门了明个儿清晨早点起。”

        楚昱不满地撇了撇嘴，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他放下手中的碗，睁着一双清澄透彻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皇后。

        “怎么？”

        “母妃快喝，冷的更甜！”

        皇后好笑地接过一碗绿头汤，在小儿子的注视下小口小口地用了半碗，“是还不错。”

        却见小儿子听见便瞬间放亮了眼光，“母妃看了许久账本了，要歇歇，我躺了许久了，要动动。”

        说着便吩咐着春桃带上绿豆汤，要跑去找楚宣帝。

        “阿昱不热，心静自然凉！”

        待人跑到门口，留下空气中稚嫩的回音。

        皇后好笑的看着楚昱离去的背影，吩咐春桃赶紧跟上。

        守在紫宸殿外的苏有全大老远便见三皇子蹬蹬蹬从远处跑来的身影，身后跟着宫女亦是一路小跑着给他撑着伞。

        小小的人儿跑到跟前：“苏公公好，我来找父皇！”

        苏有全不再年轻的脸上瞬间笑开成一朵花，露出几缕褶皱，慈祥得颇有点怪异。

        可不，他担着大内总管的职位，是跟了楚宣帝二十余年的老人，全宫上下莫不给他两分脸面，却只有三皇子是不含一丝杂念的亲近他，每每就像寻常人家的孙子在与长辈撒娇一般亲密。

        “诶，这么热的天儿，三皇子怎么过来了，快先进去，在外殿等等，老奴去通禀圣上。”

        他忙不迭地迎着楚昱进了内殿，细致地吩咐与楚昱同来的宫女给三皇子擦擦汗。

        一边的小德子睁大了眼，“师傅？”

        这怎么还能先进外殿，来求见圣上的不都是在殿外候着么？

        师傅怎的大咧咧就领了三皇子进了外殿了，不合规矩啊。

        苏有全瞪了徒弟一眼，这不成器的东西，“小德子，去给三皇子泡杯茶。”

        楚昱见状连忙制止，“不用了，我带了绿豆汤过来，苏公公去通禀父皇便好。”

        待苏有全进了内殿，他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个刚刚出声显得一点都不机灵的小太监。

        倒是一副生面孔，“小德子？”

        小德子听闻冷不丁吓地立马跪下：“奴，奴才在，三皇子有何吩咐？”

        “你方才是对我进殿内不满？”

        小德子连忙辩解：“不是，小德子不敢不满。奴才以为，以为……”说着，似乎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额头上竟浮起了一层冷汗。

        这么不惊吓？这胆子怎么能在紫宸殿当差的？

        楚昱顿时起了好奇心，“起来吧。你是苏公公的徒弟？新进宫的？”

        小德子站起身，头也不敢抬，这是他头一回面对身份如此贵重的人，哪怕对面不过是一稚龄儿童。

        他身体颤栗地回道：“是，奴才是苏公公的徒弟。但是奴才先前在御膳房当值，三日前师傅才将我调到紫宸殿的。”

        说着，他终于抬起了眼，眼里满是感激之色：“若不是师傅，小德子恐怕，恐怕已经不在了。”

        楚昱听小德子这般说，便大致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了，瞧这小太监一副小白兔似的性子，长相也是清秀白皙的，身量连中等都称不上，在皇宫中怕是混不好过，怕是苏有全日行一善，动了怜悯之心吧。

        这性子倒是有趣，也难为苏有全居然破例收了个徒弟。

        正巧这时苏有全通禀完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请他进去，楚昱扬起笑脸谢过，“苏公公，你的小徒弟好好玩啊。”

        苏有全往旁边看去，便见徒弟向自己投来茫然愧疚的眼神，心下叹了口气：“奴才这徒弟胆子小得很，可是惹了三皇子不快了？”

        楚昱摆了摆手：“没有啊，挺有意思的，胆子小也未必是缺点。”

        相反，胆子小但懂感恩，赤诚之心最是令人喜爱。

        说完，他不再将这小太监放在心上，便走向了内殿。

        一到紫宸殿内殿，楚昱便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如今不过六月，楚宣帝内殿竟然置放了冰块，两个宫女在冰盆旁轻轻扇着。

        “好凉快啊！”他快步冲到楚宣帝近前，“父皇，你好懂享受啊！”

        楚宣帝哭笑不得，他已经听皇后告了不下三次状了，小儿子平日最是惫懒，夏日炎炎，不是坐着便是躺着，太子想要教他识字也被拒绝。

        “你来做什么的？在坤宁宫躺着还不够，还要来朕的紫宸殿躺？”

        楚宣帝看着扒拉在自己腿边的小不点儿，佯装怒意。

        楚昱如今不过三岁，对比起身长八尺的父皇，就是大象与老鼠的区别，此时站着正好将脸贴在楚宣帝的腿上。

        见便宜爹又开始假装生气了，他将头继续往便宜爹怀里拱了拱，闷闷地回道：“阿昱来给爹爹送好吃的。”

        楚宣帝听了心下熨帖，将小儿子的头轻轻托起，“吃的在哪儿呢？”

        春桃听了，得到楚宣帝示意，便将绿豆汤拿出摆在了案桌上。

        楚昱从便宜爹怀里出来，站在一边，效仿先前给皇后扇风一般，此时也接过了宫人手中的摇扇，用力扇着。

        楚宣帝喝了一大口，见到小儿子的动作，颇是感动，小儿子懒是懒了点儿，似乎也不好学，但孝顺和讨人喜欢真真是第一位的。

        他慢吞吞地继续喝着，一碗绿豆汤竟是喝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见小儿子的手似乎已经酸软无力的样子，才好笑地放下碗，拉过楚昱到怀里，轻轻替他揉着手腕。

        “小小年纪，花样倒多。”虽是批评的话，但语气里全是笑意。

        楚昱乖乖地站着，任由皇帝爹享受着父子间的温情时刻，半晌，轻轻回道：“阿昱喜欢爹爹。”

        楚宣帝听了头也没抬。奈何，小儿子最是花言巧语，这样的话说了没有百遍也有八十遍。

        “父皇喜欢阿昱吗？”

        果然……又是这句，他想也没想地回道：“父皇也喜欢阿昱。”

        楚昱听闻，眨了眨眼，没办法，这话再听一百遍心里也欢喜。

        他转了转头，故意作出幽怨的语气：“那父皇为何不愿意带阿昱去避暑山庄？”

        楚宣帝一僵，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他放下牵着小儿子的手，耐心地回答道：“天气炎热，又车马劳顿，太过辛苦。阿昱年纪小，父皇明年再带你出去好不好？”

        “父皇去年便是这般说的……”

        楚宣帝愣了愣，去年？小儿子的记忆这般好？他头疼地扶住了额头。

        楚昱不带停顿地继续说着：“天气炎热，在马车里放冰块，父皇的马车不热。”

        “车马劳顿，父皇抱着阿昱就好。”

        楚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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