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品酒大会篇（拾捌）

罗禹和穹起可是多年的好友了城主之交，同门之谊，更是兄弟之情。

你若要说就凭着多年城主身份培养出的一股子庙堂权谋的阴险劲，让罗禹不会正面和黑玄交锋，这绝对不是他罗禹可以做到的事情，天生就有些执拗，但是略识大体，让他对一般琐事不会耿耿于怀，在做出权衡的时候还是会考虑时局和利益，这到有可能，但是如今面对斩杀穹起的凶手，罗禹是不会这么城府的。

但是黑玄出现在了田坊聚，罗禹却没有出面，这委实有些难以置信。

罗禹不是没有出面，而是在前不久就离开了田坊聚，夸扶让他去了御明城，去接一队人马来田坊聚参加品酒大会。

御明城门口，几个人就是在那个巍峨的大门前那么一站，就仿佛这天下气运都在他们的手中手拿把攥着了。

罗禹本想着快步赶路，可以进城迎下他们，可谁知道，这群按耐不住的人早就站在城门口了。

九通城城主花间泊诞，九通城圣女、城主女儿花间九薇，御明城代城主晓帝正，巨木城城主元山奎。

“走吧，几位老朋友，夸扶老师等着你们哩！”罗禹上前拱手行礼，笑着说道。

众人神色各具，晓帝正将一头倒梳的黄色长发轻轻捋顺，恭敬微笑还礼后，也不多言便昂首走到前面去，这品酒大会本就是御明城里的一大盛事，若是将谁来迎接自然是他晓帝正的事情，再不然，也应该是晓帝非来迎客，可是如今夸扶老爷子派了宁水城城主来迎客，他罗禹可是名动天下的一方城主，这样的迎客方式让御明城有些礼数不周之嫌了，和他一板一眼的父亲在待客礼仪方面颇有一脉相承的代城主晓帝正确实有些不悦，可这不悦却不是怪罪罗禹，而是对他那个身为监礼司却不知道这起码道理的弟弟晓帝非有些不满。想到这，走到前面的晓帝正略略停下脚步，待一行人走到前面才缓缓对队伍头上的罗禹充满歉意地说道，“罗城主，本来应该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来接便是了，还要您屈尊前来，真的是我们御明城待客不周，我回去定会好好和小非说道，让他来给你赔个不是，今日再见罗城主已然是凛然正气，气势非凡，不愧为咱们东山海境的河神！”

罗禹笑着说，“晓帝江大哥的两个儿子各个都是人中之龙，我本来就是夸扶老师的弟子，来接自家同门无可厚非，城主不必介怀，再者说，离了宁水城，我就是一个回来讨杯酒喝，和师兄弟们叙叙旧的学生，没有那么多礼不礼的，若城主你不嫌弃，到时候咱们多喝几杯便是。”

晓帝正如释重负，连连说到，“那是，那是。”

罗禹看了看后面，轻声说道，“那委屈城主前面带路，我和后面那两个人说说话，元山奎和花间泊诞并排走着，老实说我还真怕这两个城主闹起来，哈哈……”

晓帝正躬身行礼，微笑着退出几步以后，径直往前走着。后面一个声“啧啧”声传来，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上前拽住了罗禹的手，皱着眉头一手就巴拉住了罗禹的脖子，一只殷桃小口亲昵地凑近罗禹的耳朵就小声嘀咕起来：“罗禹大哥，我跟你说，这个叫晓帝正的家伙真会装呢！都是城主，他就特别爱摆谱，你别看他对你这么客气，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这样的……”

罗禹轻轻柔柔地推开眼前这个都快要挂在他身上跟他说悄悄话的姑娘，皱皱眉头说，“哎哟，你也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没规矩，快让我好好看看你。”

姑娘吐吐舌头，一下推开原本还想抱着的罗禹大哥，一蹦一跳地走到他正前方，一个俏盈盈的转身，笑着说，“怎么样？我是不是越来越美了？”

“嗯，身子是比以前俏丽了，这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屁孩……和我们家景微一个德性……”

说道这里，罗禹默不作声，姑娘却一脸的疑惑，“景微姐呢？说好了还要一起比比武功呢……”

罗禹淡淡说道，“她大了，留不住。”

姑娘也就不多说啥，只是看出了罗禹有些不足与外人道的难言之隐，她一把挽住罗禹的胳膊，笑哈哈地说，“没关系，我也是你妹妹，我来陪你哈。”

罗禹微微一笑。

走在后面看着自己的女儿没大没小，这九通城的城主花间泊诞也只是宠溺地微笑，一边背着一个黄色木匣子的黑状大汉没好气地说，“你看看，这么水灵的姑娘，跟咱们刀疤罗这么亲昵，他们都多久没见了啊，知道的是哥哥和妹妹好久不见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乘龙快婿和你女儿打情骂俏呢。”

花间泊诞收起一脸柔情的微笑，整了整头上的头巾，皱着眉头说，“元老粗，你想说什么呀？”

“说什么？这几天不就一直说这事情嘛，你这么轴干嘛？锁着城不让外人进，人家小姑娘见到哥哥一面真的是难啊，这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看看都亲昵成什么样子了，咱们刀疤罗正人君子这还好说，要是遇到个放浪点的，晚上还不就爬进你家千金床上去啦？”说完他就邪魅地笑了起来。

花间泊诞冷峻地说，“干嘛，想死了？”

“你再不开城，我都要给你憋死了！”黑大汉没好气地说，“把我逼急了，小心我跟黑玄一样，我……”黑大汉发狠一说，却发现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吐吐舌头不作声。

“怎么着？要跟我开城战，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花间泊诞盯着黑汉说道。

“不信，你舍不得杀我，没我你都组不起牌局。”黑汉插科打诨一番，嘿嘿笑着。

花间泊诞转怒为喜，叹气摇头

“就开城给我们过一过嘛，我这边的木材要绕过你这么大的城一点点运到宁水城，御明城，哪里来得及啊？”黑汉叹气说道，似乎有些耍赖般地说，“要不你就给我们一个不限通行令的城主令，眼看着冬天要到了，今年我们的木材运不出去，要出大事了。”

花间泊诞笑着说，“没门。”

堂堂巨木城高大黑壮，号称巨木城有史以来最为强横的城主元山奎跺脚咬牙，却无可奈何。

眼前的花间泊诞，是他唯一的生死兄弟，兄弟之间，难啊。

兄弟之间，却也不难，只要是为心中的宏图大志，撇下兄弟情谊也是一念之间，这一念，不知天堂地狱，管他天堂地狱！是天堂也是地狱，不正是人间么？

田坊聚的一个厢房内，黑玄坐在酣睡的费遗身边，费遗酒醉不醒，可口中却一直念念有词，这个话痨真个是睡觉的时候也不停下，左一句“众人皆醉我独醒，群山之中觅小径”右一句“去你大爷的，一个个就知道装腔作势，一群莽夫！”听的黑玄也是哭笑不得。

眼神渐渐聚焦，眼前一个黑衣皮肤也带着黝黑的俊朗男人正坐在床边看着他，刚醒过来的费遗吓的差点交出声来，待看仔细是黑石城城主黑玄之后，大醉初醒的费遗也顾不上一阵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头晕眼花，踉踉跄跄地跌下床，又连滚带爬地站起躬身行礼：“黑……黑玄大人在上，小人有礼，不不不，无礼了无礼了……”

黑玄也不去扶躬身似乎还有些站不稳费遗，只是从床上站起，饶有兴致地说道，“什么叫群山之中觅小径？”

费遗心中一颤，练练说道，“醉话，醉话。”

“哟呵，醉都醉的这么有道理？”黑玄冷哼一声，又说道，“刚才敬夸扶老爷子茶的时候，你来说的那些话我听着是振聋发聩啊，一句一句的把我们这些城主都说得无地自容呢，就好像这乱世就是因为我们的存在而变成的。”

费遗赶紧低头说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我看就是这个意思。”黑玄说道，“不过你别担心，我也不怪你，这乱世本来就不是争对错的地方，吕涡走后剩下的只有输赢，所以没啥可以据理力争的。”

费遗小声说，“对了，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额？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黑玄阴冷地问道。

大概这就是命悬一线的感觉吧，费遗隐约感受到眼前之人带来的一股不可言状的压迫感，而且这感觉还含着一股引诱，似乎有个声音从眼前人的心底传到了费遗的耳朵里。

有话就说，不说定然就没机会说了。

费遗抬头深深呼吸，然后缓缓说道，“争输赢，永远只有一家的输赢，天下是没有输赢的，黑城主您若拿着输赢当道理讲，永远是天下赢了你，你赢不过天下，你们大概总能摸到天上的本真，神仙的法门，但是这尘世里的法门，就我看，唯有道理，没有输赢……”

“话是老套了点，不过你可以继续讲讲，若我要争天下，夺一统，究竟是输赢还是道理？”

费遗眨了眨眼睛，看着黑玄，停顿了良久，黑玄却也不追问，只是看着费遗或躲闪或眨眼的眼神，他知道费遗肯定会说，而且那些话也许无论黑玄等多久，都值得。

过了半晌，费遗支支吾吾地说，“懂这道理，一统不远，不懂这道理……注定斗不过苍生，赢不了天下，所以这道理我还没想好对不对您说……黑城主见谅……”

黑玄皱皱眉头，看着费遗淡淡说道，“你是不想活了？”

费遗赶紧说道，“想！但是……但是这道理比我命重要。”

黑玄看着费遗紧张流汗的神情，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他缓缓说道，“你且坐在床上。”

费遗一脸疑惑地看着黑玄，可黑玄的眼神可不带着任何玩笑意味，费遗慢慢端坐在床上，黑玄笔直在费遗面前站立，他整了整本就得体的衣冠，躬身一拜，低头说道，“黑石城城主黑玄，请费遗先生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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