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动

吴雨和顾北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满满一桌的菜，算不上满汉全席，也是极尽心思的，看着人颇有食欲。

        沈青瑶把最后一个汤端出来后将围裙解了下来叠在椅背上，用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笑着看向一同来的两人。

        “看来你们要快一点，小南和你爸还要一会儿。”

        吴雨过去把手上的红酒放在桌上，这是顾北叫她拎着的，是他自己存着挺久的酒，品质上乘。不过她不懂酒，这种东西，太奢侈高雅了，在她眼里，都是一个味道。

        沈青瑶看起来挺高兴的，江南弱柳般的美人，眉眼如同月牙弯着，“这是雨雨送的吧，顾北他爸肯定喜欢。”

        顾北笑着坐在吴雨一旁，“她知道爸喜欢红酒，特地去买的。”

        吴雨忍不住扭头望了他一眼，不解从眼底倾泻而出，随后又了然。原来是要帮她讨好家长，说起来，她似乎天生就不讨长辈喜欢。

        自己的父母不喜欢自己，沈知源的母亲也不喜欢自己。这么大费周折也不过于事无补而已。

        顾北和沈青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准确来说是沈青瑶一直在挑起话题，有了聊天的背景音，对吴雨来讲，时间也不算漫长了。

        门铃响起来时，沈青瑶最先起身，语气里止不住的喜悦，她似乎在为一家团聚而期待着。

        “他们应该来了，我去开门，待会儿马上开饭。”

        她走过去拉开门，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立在门口，她目光穿过这人的肩膀，越到背部，忽略了来人的盈盈笑脸，脸色越来越差，淡色的瞳孔映出失望，好看的柳叶眉拧巴的紧。

        “你爸呢？”

        顾南无所谓地吐了吐舌，将沈青瑶推进门内，将人翻了个面推着进屋，顺手关了门，道：“行了，妈，你儿子迫切想吃饭了，爸他画展的筹备出了点事，先回国外了。”

        沈青瑶皱眉，怒道：“他在想什么？！今天什么日子他不知道吗？有他这么做父亲的吗？”

        顾南松开他妈，指了指桌旁的顾北。

        沈青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口口声声让顾北等他回来吃饭，她一意孤行非要做个全家宴，结果顾正庭竟然不来，她……她这是干了什么事啊。

        可顾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情绪波动出现，他像是习惯了一般，笑着将四个人的饭呈好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尽管顾北他爸没来，整个氛围倒也没有吴雨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毕竟是一家子，如出一辙的粉饰太平。不过，有个人不太一样——顾南。

        不同于沈青瑶和顾北之间克制而疏远的感情，顾南就像个受尽宠爱的王子，任性又爱撒娇。至少目前为止，她已经看到顾南很多次给沈青瑶夹菜，还说着“这么多我爱吃的，老妈辛苦了。”

        沈青瑶也只是嗔怪着看他一眼，被哄得乐不可支。

        顾南是个话很多的人，不过多的很不礼貌。他为吴雨倒了一杯酒，而后自己也端了一杯酒，眼神戏谑，没有面对沈青瑶那样的纯净。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嫂子呢，果然是个大美人，这杯酒我先干为敬，嫂子随意。”说完就仰面一饮而尽。

        吴雨看了看自己旁边这杯酒，没动，继续自顾自地吃着。

        沈青瑶涵养极高，此刻也有点挂不住脸色了。倒是顾北很高兴的样子，拿起那杯酒对着顾南摇晃。

        “你嫂子不喝酒，我来替她喝。”

        吴雨看着顾北的样子，想来这两兄弟关系并不好。

        顾南眼看着没意思，也只是一笑而过，继续去当沈青瑶的听话的小儿子了，时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

        直到沈青瑶骤然发现顾北早已停了筷，就这么坐着安安静静看着她时，她才突然意识到，好像，她冷落了另一个儿子。于是，她给顾北夹了一筷子清蒸鱼，她记得顾北偏爱清淡口味。

        顾北看着碗里突然出现的鱼肉，愣了愣。他没想到沈青瑶会突然给他夹菜，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她和顾南的亲昵有难过的表现，他只是真的已经饱了。

        他望着碗里的鱼肉，看着很鲜美，应该很好吃。

        沈青瑶：“这是我专门买的新鲜鲈鱼，按你的口味做的，我看你好像都没吃。”

        顾北应下来了，早解开衬衫袖扣的袖口轻易滑落，伴随着顾北迟疑的动作稳在距离手腕三厘米左右的位置。

        筷子已经伸到了碗底，突然，身侧的光被人挡住，他感觉到有人冰凉的手腕不小心搭在了自己的手背，力气不大，却摁住了自己的手。

        “命不要了？”

        顾北没心没肺一样，还能冲着她笑，“不至于，我有数。”

        吴雨被他的笑刺到了心坎，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来，扭头不再看他，专心吃自己的饭。

        沈青瑶有点慌了，“命？怎么了？这鱼不能吃吗？”

        “没事，就是我过敏。”顾北讲得云淡风轻，好像刚刚准备吃鱼的不是他一样。

        沈青瑶在这一瞬间已经被愧疚席卷了整个身体，她的每一寸血液都充斥着愧疚。

        然而顾北却还在安慰她：“八岁之后才过敏的，不是你的原因，别难过了，妈。”

        沈青瑶一下眼眶蓄满了泪花，她双手捂住脸，泪水甚至能从指缝溢出来，决堤的大坝一般，一下一下伴随着抽噎，还有隐隐约约的。

        对不起。

        顾南安慰了沈青瑶很久。最后的最后，这场家庭聚餐也是以沈青瑶的哭泣声结尾的。

        这并不是顾北的本意，可他的确又让沈青瑶哭了。

        吴雨这一天晚上失眠了。

        屋里很黑，她妄图闭上眼睛不去想一些事情，可都于事无补，那些心事由一个个字符组成，萦绕在心间，心跳的频率也开始逐渐加快。

        她听到了顾北平静的呼吸声——他睡的挺好的。

        于是她睁开眼睛，由透过窗户的月光看清了顾北的脸，客观来说，顾北长得很好看。

        她侧身望着他，她仔细地想着晚饭的事，为什么她会阻止顾北吃那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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