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亲姐弟

　　东北变天，天界，麟德宫。

　　黑孩儿走进上德殿内，朝庆云之上盘坐的方鉴拜道：“老爷，周天星君传来奏报，天庭诏命擢选的三位大罗金仙已经启程，不日便要到达东北变天了。”

　　方鉴点点头，道：“那你这两日就在天界云台之上候着，待他们到达之时，便接引来上德殿见我。”

　　黑孩儿闻言，踟躇了一下，说道：“老爷，恐怕到时候要您亲自去迎接。”

　　方鉴眉头一皱，抬起头来看着黑孩儿，旋即剑眉舒展，笑着问道：“难道是玉鸾娘娘也来了吗？”

　　方鉴刚一听到要自己亲自去迎接的时候的确有些不悦，但他很快便想到要让自己亲自去迎接，肯定是大帝君级别的人物到了，而最有可能随同那三位大罗金仙一起来的，就是玉鸾了。

　　不过...黑孩儿看到方鉴脸上的笑容，微微吞了口唾液，然后说道：“老爷，有一点出入。”

　　“嗯？”方鉴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那是谁来了？不要吞吞吐吐，将周天星君的奏报呈上来。”

　　黑孩儿恭身领命，然后立刻将手中周天星君的奏报呈递给了方鉴，方鉴接过奏报展开一看，脸色顿时一变道：“她来做什么？”

　　黑孩儿道：“老爷，瑶池金母也是那三位大罗之一。”

　　方鉴将奏报往面前玉案上一方，不悦地道：“他们简直在乱弹琴，若说玄教鸿钧道主来并不意外。但大日如来佛被如来佛祖敕命三法殿面壁思过，怎么给放出来了？”

　　“大日如来出来也就算了，更离谱的是西王母，她不好好在瑶池仙境种蟠桃，跑来东北变天做什么？这里不是给她踏青郊游的地方。”

　　“我不去迎，还是你去，她们来了直接带到上德殿来见我就是。”

　　方鉴说完，直接抬手朝黑孩儿挥了挥，心里非常的不爽，“二郎神他们怎么回事？搞这种幺蛾子。”

　　黑孩儿看着脸上写满了不爽的方鉴，立刻躬身唱喏，然后转身退出了上德殿。

　　但在三个时辰之后，黑孩儿又走进了上德殿内，他悄悄看了一眼方鉴的脸色，发现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正在庆云之上持坐修行。

　　黑孩儿心下一定，上前拜道：“老爷。”

　　方鉴睁开双目，看着下方的黑孩儿问道：“有何事禀报？”

　　黑孩儿问道：“老爷，若是小子前去迎接西王母大帝君的话，该准备什么规格的典仪？请老爷示下。”

　　方鉴听到这话不禁笑出了声，他抬手朝黑孩儿凌空点了一下，笑道：“你小子，比你爹精明多了。”

　　随后方鉴沉吟片刻，说道：“你持我符诏调动天界内的全部天兵，往云台之上集合，到时候我要亲自去恭迎西王母大帝君。”

　　黑孩儿知道了方鉴是太元道祖的儿子，那自然也就知道了西王母是方鉴的亲姐姐。

　　那西王母要过来方鉴肯定不愿意，因为方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很反感西王母借此机会过来找方鉴。

　　这是很明显的，如果不是方鉴在东北变天，西王母干嘛要到这里来？

　　所以黑孩儿等了三个时辰，等方鉴火气消了之后进来提醒他，西王母是天庭的大帝君，如果论公的话，方鉴是必须要亲自去迎接的。

　　黑孩儿听到方鉴的话，立刻松了一口气，旋即躬身拜道：“谨遵老爷法旨。”

　　“去吧。”方鉴挥手说道。

　　黑孩儿转身离去，当他走到上德殿大殿门口时，却隐约听到背后传来了方鉴的沉吟声：“有没有办法把她贬成帝君呢？”

　　黑孩儿差点一个趔趄栽下去，等他出了上德殿后，立刻捂着耳朵道：“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但他心中却仍然禁不住地想道：“老爷可真是三界第一淡漠之人...”

　　六日之后，八万八千天兵整齐划一，威风凛凛列队于东北变天天界云台之上，看着上方那浩荡威严的仪驾缓缓降落下来。

　　那是大帝君的仪驾，有具服幄殿一座，宝匣两座，板桥一乘，步辇、马辇、玉辂、大辂各一乘。

　　擎盖、扇手、旌节、旛幢、斧钺、戈戟、天马、宝象、旌旗等仪仗应有尽有，这一次西王母他们过来东北变天没有特意带天兵。

　　但是光用来擎配西王母大帝君级别仪仗的天兵，就高达九万九千人。

　　只见西王母身着二十四章冕服，盘坐于最中央的华盖瑶台具服幄殿之内，身边侍立着瑶池金女以及近百名瑶池仙女，而她的宠物猫‘豹儿’就卧在她的怀里。

　　至于大日如来佛和鸿钧道主，二人则立于具服幄殿两侧，一个身着七彩袈裟，脑后一轮佛光万丈。一个身着紫霞道袍，脑后一轮仙光彻宇。

　　当仪仗落下云台之后，方鉴带着黑孩儿、巨灵神、胥弘渊等一众天将，八万天兵躬身拜道：“臣等恭迎王母大帝君。”

　　西王母在幄殿纱帘之内端坐，目光透过纱帘落到了身着常服‘金阙弥罗道袍’的方鉴身上，然后缓声言道：“平身。”

　　“谢王母大帝君。”方鉴又带着众人躬身拜谢，然后平身而起，拱手道：“臣已命天兵将东北变天天界‘镜竹宫’打理清净，请王母大帝君入住下榻此宫。”

　　“善。”西王母点头道。

　　于是方鉴立刻命巨灵神与胥弘渊上前，引领着西王母的仪驾往镜竹宫去了。

　　大日如来佛与鸿钧道主二人则留在了云台之上，待西王母仪驾消失在宫阙之间后，才走上前来朝方鉴稽首拜道：“拜见鸿清帝君。”

　　方鉴颔首以示还礼，先是朝鸿钧道主微微一笑，然后将目光落到了大日如来佛身上看着。

　　大日如来佛被方鉴看得浑身不自在，当即低下头去假意咳嗽了一声。

　　方鉴这才笑道：“毗卢遮那尊者，你瘦了啊。”

　　“...”大日如来佛滞了一下，然后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贫僧感谢鸿清帝君关爱。”

　　方鉴哈哈一笑，又说道：“当初尊者送我大日佛杵时，比现在要壮实多了。”

　　大日如来佛也合十笑道：“贫僧这里还有许多佛杵，鸿清帝君要是喜欢，贫僧尽可奉上。”

　　“哦？”方鉴眼睛一亮，问道：“都是后天至宝吗？”

　　大日如来佛：“......不是...”

　　方鉴顿时满脸失望：“哦，不是后天至宝就算了，尊者还是送给别人吧。”

　　“...”

　　麟德宫，上德殿。

　　鸿钧道主和大日如来佛盘坐于大殿两侧云床之上，听方鉴将变天大世界的局势情形简要道来。

　　“本帝此番便是要将玄金、观火、元坤三人镇压，以平定变天大世界。”最后方鉴总结道。

　　鸿钧道主与大日如来佛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言道：“愿听鸿清帝君调遣。”

　　方鉴颔首道：“本帝已为二位道友安排宫殿精舍，请二位道友先去歇息两日，三日之后本帝便要向变天大世界众生颁诏，宣告玄金三人罪行，届时便请二位道友与本帝一同下界，捉拿三人。”

　　鸿钧道主立时与大日如来佛起身稽首，拜道：“是，谨遵鸿清帝君法旨，贫道（贫僧）告退。”

　　方鉴当即命黑孩儿送鸿钧道主与大日如来佛前往宫殿精舍休息，至于西王母，来都来了，就在天界里面当个吉祥物吧，总不可能真的让她下场打架，方鉴到时候只带鸿钧道主和大日如来佛下界去就行了。

　　但方鉴不想找西王母，西王母却想找方鉴。

　　就在鸿钧道主和大日如来佛返回各自宫殿精舍后，只过了七八个时辰，黑孩儿便从殿外进来禀道：“启禀老爷，瑶池金女求见。”

　　方鉴听到黑孩儿的禀报微微一怔，旋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宣她进来。”

　　很快瑶池金女东方媞便身着云华仙衣，迈着莲步走进了上德殿内，然后躬身拜道：“臣瑶池金女东方媞，拜见鸿清帝君。”

　　方鉴右手摩挲着腰间的半块封禅玉圭，目光看着下方殿内的瑶池金女问道：“何事？”

　　瑶池金女躬拜道：“西王母大帝君有请鸿清帝君，前往镜竹宫梓霜殿一见。”

　　“没时间。”方鉴摆手道：“请你回禀大帝君，就说请恕方鉴公务缠身，不得脱身，若有闲暇，定当亲往镜竹宫拜见。”

　　瑶池金女闻言道：“启禀鸿清帝君，大帝君说有重要之事要与您言说。”

　　“是什么重要之事？三界毁灭还是道佛造反？”方鉴问道。

　　‘噗呲’一旁的黑孩儿忍不住嗤笑出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好，连忙捂住了嘴巴。

　　瑶池金女满脸通红，支吾半天不能言明，纤纤玉指紧紧捏着衣襟一角，都快把那片衣角揉拦了。

　　“倒也...倒也没那么严重。”瑶池金女低头说道：“就是...就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太重要，可能是小事，但是对于您和娘娘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当然对于别人来说是很小的事...”

　　听着瑶池金女越说越乱，几乎把自己都给绕晕了的话语，一旁的黑孩儿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是西王母陛下想与我家老爷见面叙谈吧？”

　　被自己给绕的晕乎乎的瑶池金女立刻反应了过来，非常感激地看了一眼黑孩儿，然后点头说道：“是的，是娘娘想要与鸿清帝君见面叙谈，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臣着实不太清楚，还请鸿清帝君恕罪。”

　　方鉴虽然心里不甚开心，但也不想刻意为难一个女仙，于是朝瑶池金女说道：“请你回去转告西王母大帝君，就说我随后便往镜竹宫觐见。”

　　瑶池金女闻言顿时如蒙大赦，似乎害怕方鉴反悔，连忙躬身拜道：“是，臣这便去回禀娘娘，臣拜辞鸿清帝君，臣告退了。”

　　待得瑶池金女离去之后，黑孩儿朝方鉴问道：“老爷，需要准备仪驾吗？”

　　方鉴摇头道：“不必了，此天界之中并无仙僚臣属，不必如此张扬。”

　　“是，老爷。”黑孩儿恭身一拜，然后退出了上德殿，继续站在殿门口侍立。

　　...

　　一炷香之后，东北变天，天界，镜竹宫，梓霜殿外。

　　方鉴身着金阙弥罗道袍，束发结簪，头戴上清莲花冠，左腰系着凌霄四剑之一的鸿清神剑，右腰则系着一块半截玉圭。

　　他直接驾驭雷光出现在了梓霜殿外，将殿外值守的天兵和瑶池仙女们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方鉴后，连忙行礼参拜，然后通禀西王母。

　　很快瑶池金女迈着急促的步伐，带着二十多名瑶池仙女走出梓霜殿，分为两列恭迎方鉴。

　　“鸿清帝君，娘娘正在殿内等候，请鸿清帝君入殿。”瑶池金女的模样一看就很仓促。

　　这也不怪她们，毕竟按照正常流程，方鉴肯定要先派黑孩儿过来通报一声，然后这边开始准备迎接。

　　但方鉴这样直接过来，着实让西王母和瑶池金女她们所料未及，只能仓促出来迎接。

　　方鉴听着瑶池金女的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左手按剑，迈步走入了梓霜殿内。

　　一进入梓霜殿，方鉴抬头便看到了已换上一身妙真仙罗华裳的西王母，只见她怀抱猫宠，盘坐于九彩庆云之上，端庄雍容，妙相庄严。

　　方鉴面无表情，走到大殿中央拜道：“臣方鉴，拜见王母大帝君。”

　　西王母看着方鉴，顿时面露微笑道：“吾弟不必多礼，请起。”

　　方鉴淡淡地道：“天庭之中，只有君臣司职，没有姐弟亲人。”

　　西王母玉眉一簇，道：“吾弟何故如此冷漠，难道不知我是你亲姐姐吗？”

　　方鉴没有说话，还是躬身立于殿内。

　　西王母朝一旁的瑶池金女看了一眼，瑶池金女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心念飞速急转，然后朝西王母道：“娘娘，蟠桃仙果已经备好，是否请鸿清帝君入座？”

　　西王母闻言玉眉舒展，然后朝方鉴说道：“既然如此，鸿清帝君，平身入座吧。”

　　方鉴这才拜谢起身，然后转身在一旁早已设好的玉案后盘坐下来，而在玉案之上，此刻已经摆满了九千年的蟠桃。

　　“吾弟，这是姐姐专门为你带来的九千年蟠桃，请用吧。若你喜欢桃核，也可尽数拿去。”西王母笑着说道。

　　方鉴看着眼前那些仙灵欲滴、灵华灼灼的蟠桃，却再没有半分兴趣，只是坐在那里道：“多谢阿姐好意，只是小弟心中有一言不吐不快。”

　　西王母听到方鉴终于称呼自己‘阿姐’，顿时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吾弟有什么话，尽可说来。”

　　方鉴朝西王母拱手一礼，然后说道：“阿姐此番实在不该来东北变天。”

　　西王母玉眉一簇，道：“哦？为什么？阿姐我也是来帮你的。”

　　方鉴道：“阿姐你是西王母，天庭大帝君，自有威严尊位，我怎么能遣你下界斗法？若是如此，天威何在？”

　　西王母道：“我不是以天庭大帝君来帮你的，我是以你姐姐的名义来帮你的。”

　　“这就更不需要了。”方鉴说道：“阿姐虽为大罗金仙，但久居瑶池仙境，不知道行几何？若是以身犯险，无论于公于私，我方鉴都有咎责。”

　　西王母眉头一挑，道：“你是瞧不起为姐了？觉得我过来是个累赘？”

　　方鉴梗着脖子道：“是！”

　　西王母顿时大怒，起身指着方鉴道：“你敢这么说我？”

　　方鉴也站起身来说道：“于公我为臣，有谏议之权。于私我为弟，有规劝之义！”

　　西王母听到这话，那倾世玉颜神情更怒，喝道：“我是你亲姐姐！”

　　方鉴也喝道：“那又如何？三界之中谁不知道我方鉴六亲不认！”

　　“你你你你....”西王母玉指指着方鉴，“你好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话敢在阿母面前说吗？”

　　方鉴道：“阿母至少不会像你这样不分轻重公私！做事毫无分寸！”

　　西王母听到这话，真是又伤心、又愤怒，她直接飞落下来，落到方鉴面前道：“我是好心来帮你，你竟然这么说我，你真是狼心狗肺！”

　　说完西王母直接挥袖将玉案推翻，那些九千年的蟠桃顿时滚落一地，旁边面色苍白、噤若寒蝉的瑶池金女和仙女们顿时俯下身来捡拾蟠桃。

　　“亏我还带了这么多蟠桃给你，你...你竟然一点都不理解我的苦心，我...我就算给哮天犬吃也不给你！”西王母指着方鉴鼻子说道。

　　方鉴昂起头来道：“本帝乃天庭帝君，凌霄四帝之首，区区蟠桃而已，难道不吃就活不下去了吗？”

　　“你这个混账！”西王母眼泪都被气了出来，她怀中的豹猫察觉到主人的愤怒，立刻将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看向了方鉴。

　　西王母直接把豹猫朝方鉴身上扔去，口中呵道：“豹儿，给我挠死他。”

　　豹猫‘哇呜’一声厉叫，然后直接朝方鉴扑去，方鉴见状立刻闪身躲避，豹猫顿时扑了个空落到了地上。

　　等它反应过来时，方鉴已经跑到了梓霜殿门口，转身朝西王母道：“阿姐，小弟劝你速速回天庭去，休要在这里碍事，告辞。”

　　说完，方鉴直接转身一溜烟跑出了梓霜殿，而西王母直接气得满脸通红，鬓钗散乱，她抬手祭出一柄宝剑，然后提着剑化作一道彩霞就追了出去。

　　“我砍死你这个六亲不认没良心的东西！”

　　正盘坐在自己的宫殿精舍中持坐的大日如来佛和鸿钧道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喝骂声，有反驳声，还有不停的劝谏、安慰之声...

　　总之挺热闹。

　　二人当即起身，挥袖打开殿门，然后脚踏祥云飞了出去。

　　但二人刚一出门，就看到前方两道光芒迅速闪过，大日如来佛眨了眨眼睛，然后扭头朝一旁的鸿钧道主看去。

　　“刚刚那是鸿清帝君？”大日如来佛问道。

　　鸿钧道主点头道：“好像是，后面跟着的应该是西王母大帝君...”

　　二人再次凝目看去，这一次看得很清楚，只见方鉴头顶混沌钟围着天界边缘绕圈逃跑，而身后的西王母则举着宝剑追杀，口中还不停地斥责方鉴...

　　瑶池金女带着一百多名瑶池仙女站在下方，浑身香汗淋漓，面色焦急地不断出声劝慰着愤怒中的西王母。

　　而巨灵神、黑孩儿、胥弘渊三人领着八万多名天兵，表面上是在劝谏方鉴，实际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发生了什么事？”鸿钧道主愣愣地看着不停追杀方鉴的西王母，有些疑惑地问道。

　　大日如来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心中却在期待方鉴真的被砍死的奇迹发生。

　　“不知西王母的剑是否锋利？”大日如来佛好奇地说道。

　　鸿钧道主猛地扭头看向了大日如来佛。

　　...

　　（今晚无了，大家早点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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